柏卿不抽烟,更讨厌烟味,所以此刻坐在许淮安那烟雾缭绕的会客厅,他的心情格外烦躁。
他今天本是不想来的,但谁让某人抬出了自己高中的所谓恩师呢。
那个仗着班主任的身份,卡着自己的助学金与评优,强迫自己给他的儿子免费补课,各种压榨劳力,排挤针对,又对外宣称对自己救济扶持的恶心男人。
他想就此遗忘宽宥的过去,这些人却总要挖出来,刺激他,伤害他。
他看着那所谓的恩师,就想把拳头挥到人的脸上,心中暴虐异常,想像了各种报复的画面,但最终还是克制下情绪,清冷地坐在一旁,只是嘴角怎么也咧不出笑意。
柏卿一直把克制情绪保持理智当成人生的准则,他要控制,控制,他不是柏钧那个人渣,即便不幸继承了他那劣质的基因,他依然可以凭借智商与自制力掌控一切。
如果不能当一个善良美好的人,他至少能学皮画骨,用理智克制自己,成为一个不伤害他人的人。
柏卿努力压制住心中的负面情绪,他的班主任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普通人,这是人之本性,就算欺负自己无父无母,各种刁难针对,但事情也过去了,不是吗?克制,克制。
柏卿曾经不是没有想过举报他,但这个人家里有偏瘫老母,妻子也因为慢性病一直在吃药,柏卿怕人因此丢了工作,到底是于心不忍,忍了下来。
所有伤害都不值一提,都是小事。他是谁啊,他是柏卿,没必要和一群NPC计较。除了在意的人,他可以把所有伤害他的路人角色都想象成NPC,不值得为NPC影响心情。
精神胜利法永远管用,柏卿的心渐渐沉寂下来,把注意力转向了对面的许淮安。
会咬人的狗不叫,柏卿没想到,和顾海洲刚离婚,第一个找上门的会是许淮安。
呵,还以为会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柯乔宇呢。
十年前这些人就纠缠过他,或明示,或暗示,一个个像阴沟里的老鼠,表面上和顾海洲称兄道弟,背地里却一个个对自己示好频频。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顾海洲,不想破坏他最看重的友情,不想让他伤心难过,柏卿真想把这些人的嘴脸掀开在顾海洲面前。
自己和顾海洲走到这一步,这些人至少要占三成因素。
柏卿的手指不断在右腿侧轻敲,幅度很小,不刻意观察发现不了,这是他心绪不平的标志。
许淮安与柏卿的高中老师随意寒暄了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他一直关注着柏卿,有些诧异一向礼数周到的柏卿,面对自己的恩师,似乎格外冷淡。
但他反应很快,知道消息可能有误,立刻找了个借口让人离开。他是追人,可不是给人添堵。
柏卿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神色清冷疏离,眉眼却像浸过溪流的星空,线条完美到极致的面庞,在会客厅琉璃玻璃透出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这么望去,竟生出了一丝神性。他只是坐在那里,就美成了一副画。
许淮安压下心中的惊艳与悸动,颇有姿态地摁灭了手中的香烟,又动作优雅娴熟地亲自沏了一壶茶,把茶盏推到对面的柏卿面前,起身给人倒上,“尝尝,今年品质还不错的太平猴魁。”
见柏卿没有吭声,他又找补解释道,“本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和曾经的老师聚聚,倒好心办坏事,惹你恼了,我的错,给你赔罪。”
许淮安的语气亲昵,带着点哄的调调,姿态也放得低。
可惜柏卿并不吃他这一套。人模狗样的,他可是记得,之前顾海洲与祁霖接吻的那个录像里,那句“男人都是偷腥的猫,长得再好看,上多了也会腻。”可是许淮安的声音。
他们都把自己当傻子吗?
外面人眼中,这些人有钱有权,但在柏卿这里,我又不沾你的,关我屁事。一个个仗着父辈留下的资本,在他面前拿乔,自以为是,步步紧逼,只会让柏卿觉得厌烦。
他也没忘记,当初他的身世被扒出来放到论坛上,也是面前这位的杰作。
许淮安看柏卿还是不言语,心中有些不悦,他移步坐到了柏卿身旁,虚虚地搭着柏卿的肩膀,脸上挂着笑,“我都赔罪了,气性这么大?在海洲面前,脾气不是一直很好吗。海洲说你们离了,我想着,咱们的友情可不能随着散。”
“我们是朋友吗?”柏卿笑了一声,声音如冷山青松,他作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两个人竟然是朋友?
许淮安见他愿意搭话,火气瞬间淡了,笑着说道,“当然是,当初我可是和海洲一同认识你的。”
“嗯,我记起来了。”柏卿冷淡的眉目抬了抬,又看了一眼许淮安手的方向,示意他把手拿下来,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你篮球砸到了我的头,不道歉,顾海洲过来把我送到的医务室。”
许淮安被呛了下,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无奈抚额,“还记着呢,柏卿。你这么小心眼儿啊。”
那时他还没戴上如今这副衣冠楚楚的面具,道歉两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字典上。他当初还嫌柏卿不长眼站错地方了呢。倒是顾海洲个傻大个,一看砸到了人,急忙把人扛到了医务室。如今想来,也是后悔,没给柏卿留个好印象。
“那我今天在这里给你道歉。我手贱,没礼貌。我错了,柏卿。”
许淮安双手合十,嘴上说着这些话,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他觉得柏卿有点可爱,不管什么态度,愿意搭理他就行。
柏卿不想和许淮安在这里浪费时间,拍了拍被他碰过的肩膀,神色冷淡,透露出一丝嫌弃,起身就要离开。
“给个机会吧,柏卿。”许淮安见人要走,急忙拽住了对方的胳膊,也不再虚以委蛇,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他不信柏卿看不出来自己喜欢他。
又是这句话,柏卿愣了一下,听闫笙说,和听叶淮安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他对闫笙有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惜与好感,对许淮安可是丝毫没有。
“给不了,不是单身了。”他拒绝地格外利落。
“这个顾海洲没有告诉你们吗?”柏卿嘴角扬起一抹恶劣。
“我已经和闫笙在一起了。”
“什么?!”许淮安一下没反应过来,在意识到柏卿说了什么后,脸上充满了阴郁与愤怒。
“凭什么是他!!”
这句话不光出现在他嘴里,后面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凭什么是闫笙!他算什么东西,论家世、论地位,闫家在他们之间也就是个中游。
闫父风流败家,闫笙一个婚生子,还要和一群私生子女争夺家业,前两年才彻底掌控闫家。长得跟娘们儿一样,一个大男人,所有人看到他想到的一个词竟然是漂亮。从顾海洲过渡到闫笙,柏卿什么口味?
到底凭什么选闫笙?就凭他会舔吗?谁他妈不会。
自己姿态放的够低了吧。
柏卿懒得理会许淮安心中的惊涛骇浪,愤愤不平,他甩开了许淮安的手,整理了下衬衣的衣袖,动作慢条斯理,言语也如六月冰寒,“我既然又不是单身了,你也别招我了,烦。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别再联系我。”
许淮安听他这话,心里一阵焦躁,有些不依不饶,“我要一个答案。为什么选闫笙?为什么这么反感我们?”
从大学开始,柏卿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挫败,输给顾海洲,他认,那是他兄弟,人品确实比他好,家世也比他高,一米九几的身高也的确鹤立鸡群。为了谈恋爱,与全家决裂离家出走的傻缺事他也的确干不出。可凭什么选闫笙?闫笙哪比他好?他不是好人,闫笙就是好人吗?
柏卿低头俯视着还坐在那里愤愤不平的叶淮安,一向混不吝的人眼中竟然透露出锐利与认真,虹膜深处带着偏执的欲念,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就永远不会罢休。
柏卿无所谓,告诉他又如何。他凑近叶淮安的耳边,听着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声音带着恶劣,又愤恨,“我痛失所爱,你们凭什么得偿所愿!”
许淮安震惊地看向柏卿,顾海洲出轨了,他不怪顾海洲,竟然怪他们?脑子有病吗?顾海洲心念不动,别人能挑拨得了吗?又不是他们按着顾海洲的头和祁霖亲?
柏卿这个人,可真是护短得很。简直是非不分。有这么双标的吗?他对顾海洲的偏爱真的是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更可怕的是,都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能下定决心离婚?
柏卿说完这句话,就笑着退开了距离,无视了神色格外复杂的许淮安,径直转身离开了。
许淮安在他走后,保持着固定的姿势一动不动了好久。直到脖子有些酸了,才回过神来,他喝了口茶,眼中阴郁积聚,柏卿,闫笙可不是顾海洲,他们对他下得去手。
你可以和他谈,但你们注定要分手。
你既然不给公平竞争的机会,那就只能巧取豪夺了。
而这第一步,就是要联起手来,先拉下闫笙那个乘机而入的臭狐狸。背着我们所有人捷足先登,不搞你搞谁。
柏卿,祸国殃民啊。就看闫笙当不当这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