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白抱着韩应的胳膊哭了好久,直到渐渐睡去。
可也不知她是不是梦见了什么,睡梦中仍在流泪。
侍女带着一位大夫回来了。
韩应和侍女将陆小白的裤脚向上挽起,露出双膝,已然成一片紫红色。
韩应紧紧皱起眉,连忙让大夫上前检查。
大夫也很是吃惊,一边为她上药,一边不停的叹气。
“怎么跪成这幅样子。”
韩应看着陆小白包扎好的双膝,眉头紧蹙,“大夫,严重吗?”
大夫长叹一声,“得好好治,但以拥雪关的寒冷,只怕以后免不了疼痛。”
“小白怎么了?”郑阿隐被侍女搀扶过来。
她脸色苍白,看向床榻上的陆小白,看到她被包扎的双膝时骤然瞳孔微缩。
“跪伤了。”韩应答道,有些不耐。
不是不能起身吗,如今竟也能站住了。韩应心想,目光冷淡。
郑阿隐喉咙动了下,让侍女扶她到床边。
她坐在床边,看见陆小白紧闭双眼仍睡着,却有泪水从眼角流出。
郑阿隐一手握着陆小白身侧的手,一手掏出手帕去擦她的眼泪。擦着擦着,一滴泪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大夫转头茫然地看着韩应。
韩应轻叹一声,带着侍女和大夫出去了。
她让侍女收好大夫交代的药和用法,自己却想着屋里的两个人。
情爱……当真是说不清。
她低下头,盯着地上的灰砖发呆。
也不知道裴怀安收到信没有,她在京都,还好吗?
……
不知何樾和皇帝谈了什么,听说,他在御书房里被皇帝臭骂了一顿。
最终,皇帝宣布要办封神大祭。
裴怀安知道皇帝不会放他回北境,只能写了信,和丧礼一起叫人送回拥雪关。
她下令陆小白继任陆直方的职位,陆小白原本的大将军副将由韩应接替,不朽军一应事务,韩应皆有管辖之权。
如今陆小白只怕是心神大乱,有些事情只能交给韩应去做。
裴怀安做好一切,靠在椅背上微微出神。
陆直方的离去对她亦是很大的打击。
她似乎一直在见证亲近之人的离去。
林絮推门而入,走到她身旁,“怀安,你还好吗?”
她一脸担忧,也透着些悲伤。
“陆将军怎么会突然去世呢……我之前见他,他本是并无大碍的呀。”
裴怀安摇了摇头。
人人都道并无大碍,可人就是这样突然的去了。
就像当年,明德太子突然生病,起初也道并无大碍,谁能想到最后竟猝然离世。
裴怀安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难道明德太子的死,另有蹊跷?
裴怀安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荒谬。
当年明德太子乃是手握实权的储君,又得先帝宠爱,衣食住行几乎都快比照着先帝来,谁能毒害得了他。
“姐姐,你确定陆叔不是中毒,对吗?”裴怀安认真问道。
林絮点了点头,“并无中毒的迹象。实际上陆将军除了咳嗽,只是身体虚弱乏力,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去世。”
裴怀安应了一声,觉得自己想多了,可心中的疑虑却怎么也散不去。
她站起身,向林絮交代道,“我去一趟平阳公主府,长宁若来姐姐便告诉她一声。”
封神大祭办起来十分繁琐,沈迟照今日一早就被宗室的长辈叫去了,迟迟未归。
林絮应下,“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
裴怀安到了平阳公主府,还不等人通报,就有一个看着眼熟的小女孩跑了出来。
她哈哈笑着,也不看路,险些撞到裴怀安身上。
裴怀安扶住了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江浸。
江浸看到她一愣,而后扬起笑脸,“怀安,你来了。”
裴怀安点头轻笑,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平阳了。
一别又是快三年,险些没认出来她。
平阳乖巧地站在一旁,偷偷看她。
江浸笑道,“阿眠,这是你雍王叔。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她的。”
平阳眨了眨眼睛,乖乖向裴怀安问好,“平阳见过王叔。”
裴怀安摸了摸她的头,“阿眠长大了。”
平阳像是得到了夸奖,羞赧地笑,抬起头看着裴怀安,“王叔长得真好看。”
裴怀安和江浸不由笑了起来。
江浸牵着平阳,带着裴怀安往府里走,“怀安,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裴怀安看了眼年幼的平阳,不想被她听见。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来得突然,若贸然问起明德殿下的事情,只怕江浸会多想,平白添了几分忧虑。
于是她原本想问的话没说出口,只道自己回京,该来看看。
江浸没在意她的迟疑停顿,听她这样说很是开心。
“刚刚阿透姐姐在和阿眠玩什么?”裴怀安问道,眼睛却看着平阳。
江浸也笑了下,看向平阳。
平阳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左右看看,对裴怀安道:“我刚刚在和母亲玩,若是母亲没有抓到我,便要答应我一个心愿,若是母亲抓到了我,我今晚便不能挑食了。”
裴怀安看着平阳被江浸拉着的手,说,“那阿眠现在可是输了?”
平阳认真道,“王叔来了,打断了游戏,那就没有输赢。”
裴怀安与江浸相视一笑。
裴怀安再度低头看向平阳,“阿眠有什么心愿呢,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阿眠。”
“我不能随便要旁人的东西。”平阳摇头,“而且我的心愿,王叔也帮不了我。”
“这倒是让人更加好奇了,”裴怀安笑道,“阿眠真不能告诉我吗?”
平阳犹豫了一下,“那我只告诉王叔一个人。”
裴怀安于是蹲下身靠近平阳,平阳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心愿,但御医说母亲要筋骨常动,才能更加康健。”
江浸好奇地看她们,“阿眠可是都不肯告诉我呢,是什么心愿这样神秘?”
裴怀安轻咳了一声,摸摸平阳的头,“阿眠的心愿一定能达成。”又抬头看江浸,“阿透姐姐猜猜看。”
江浸摇头轻笑,“罢了。”
阿眠犹豫了一下,伸手牵住裴怀安。
见裴怀安没有动,她很高兴,有些激动地拉着江浸和裴怀安往前走,“母亲和王叔陪我去看鱼吧。”
裴怀安和江浸都随她意,陪着平阳玩了一会儿。
看过了鱼,平阳又对花园里的花起了兴趣。
她钻进花丛里去摘其中漂亮鲜艳的,江浸连忙叫人护着她,别叫虫子咬到了。
裴怀安看着平阳玩得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很好。
“阿眠如今也快六岁了吧?”
江浸笑道,“是啊,快了。”
“可有请先生来为她启蒙?”裴怀安问道。
“还未。”江浸轻叹,“原本请了程沨程老先生,已经谈好了时间,后来不知怎的,程老先生又说不能来了。”
裴怀安闻言有些疑惑,“程老先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怎么会突然反悔呢?”
“不知,”江浸亦是不解,“后来又找过几位,都说没有空闲,我便自己教她识一些字。”
这听着便不像是巧合了。
裴怀安暗暗记下,“等我回去看看,有没有适合阿眠的先生。”
“那便谢谢怀安了。”江浸笑道。“说起来,我如今身体康健,也要谢谢怀安,让林姑娘来为我诊治。”
“无需言谢。”裴怀安道,她想了想,又道,“说来有件事情还想问问阿透姐姐。”
“什么?”平阳走得远了些,江浸一边问,一边微微抻着脖子去看平阳。
“阿透姐姐,知道吴岐的下落吗?”
江浸皱起眉,转头看裴怀安,“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裴怀安见此以为江浸知道,连忙道,“阿透姐姐知道?可否告诉我?”
江浸摇头,蹙着眉,“我并不知晓。当年,则明去后,他便不见了。”
裴怀安不免有些失落,“这样啊。”
“怎么了?可是他犯下什么过错?”江浸追问道。
裴怀安失笑,“阿透姐姐怎么这样问?”
江浸轻叹一声,“当年在东宫,我便总觉得他太过阴暗,每每见到他都觉得有些吓人。虽然他很听则明的话,却还是叫人放心不下。”
“他倒的确如此。”裴怀安赞同道。
“如果不是他犯了错,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裴怀安轻笑一声,顿了顿,“随口一问罢了。在京都没见到他,有些好奇。还以为阿透姐姐会知道,毕竟,阿透姐姐与殿下是夫妻。”
江浸叹道,“便是夫妻,吴岐恐怕也从未将我放在眼里。”
裴怀安沉默了。吴岐的确是那般心性。但他对明德太子忠心耿耿,明德太子显然也不会因此抛弃他。
“母亲。”平阳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一捧花,“母亲,你教我做花环好不好?”
江浸笑道,“阿眠怎么突然想做花环了?”
平阳羞涩一笑,“王叔来看我,我想送礼物给她。”
裴怀安高兴道,“真的吗?我很喜欢花环。”
“阿眠怎么不给谨王叔做呢?谨王叔也来看过阿眠,谨王叔也喜欢花环啊。”江浸笑着逗她。
平阳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谨王叔,谨王叔凶巴巴的。而且谨王叔是男子,雍王叔是女子,我只想给女子送花环。”
裴怀安顿时咳了起来。
江浸尴尬不已,“阿眠,雍王叔也是男子。”
“啊?”阿眠愣愣地看着裴怀安,看起来失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