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的士兵换回后,陆小白第一时间带着他去见裴怀安,陆直方和改矩等人也被叫了过来。
这位哨兵很少见到几位将军,此刻众人围坐在一起一齐看向他,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但他努力保持着挺拔的站姿,昂首挺胸等待着被问询。
“你就是最先发现辽军的人?”改矩微笑着柔声问他,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是的,将军。”他大声道。
陆直方失笑,“不用这么紧张。讲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哨兵似乎放松了一点,“当时我发现河面有异动,上前去探查,结果有一名辽国士兵从河里跃出,”他露出些许羞愧,“我反应不及时,被他控制住了。”
“所以你当时,并没有做到及时示警,是吗?”裴怀安问道。
哨兵更加羞愧,低下了头,“是的。”
裴怀安若有所思。
陆直方皱眉看向陆小白,“不是他发出的示警?”
陆小白嘿嘿一笑,“王爷说的是第一个发现辽军的人,他确实是第一个。”
陆直方刚要发火,陆小白又道,“但是其他人我也带来了。”
哨兵被依次叫入屋内询问,裴怀安他们这才得知,辽军从第一个发现辽军的哨兵位置向两边扩散袭击哨兵,拖延被发现的时间,最后因一名哨兵在被擒前发出示警讯号,辽军才彻底暴露。
这样看来,辽军渡河并没有他们原本所想的那么迅速,只是不朽军发现的太晚。
路直方又问可曾看到辽军渡河的方式?
哨兵们皆是摇头。
“应该是浮桥。”裴怀安道,“既然时间充足,那么便能实现以浮桥渡河,而辽国境内有一种树叫浮羽,不仅极轻,而且坚韧,用以搭建浮桥,足以供百名骑兵同时渡河。”
“这个云初还真是不同,以往从未见辽军用过如此巧妙的心思。”改矩感叹道。
裴怀安微微一笑,突然意识到曾经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浮桥与投火都是曾经孝贤皇后用过的计策。
先前她读《太祖本纪》时,里面略过提过几笔孝贤皇后的战术。
裴怀安一时觉得有些怪异,她直觉云初是在模仿孝贤皇后,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当年睿帝即位后,太祖与孝贤皇后很少有人再提,记载孝贤皇后战术兵法的书籍更是少见。
她自小学习战术谋略都不曾读过,云初作为辽国的公主,怎么会知晓?
或许只是巧合,裴怀安心想,却也打定主意把记载了孝贤皇后的书翻出来看看。
送走了陆直方他们,让哨兵们回去好生休息,裴怀安带着陆小白去了书房。
拥雪关的雍王府里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堪称藏书无数,是历代雍王的积累。
裴怀安和陆小白合力把最里面的书架推开,敲了敲地上的青砖,声音果然有些空洞。
陆小白有些激动,“王爷,这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裴怀安一边去撬那青砖,一边笑道:“只听说有这么回事儿,还真没看过。据说当年先祖到拥雪关后藏了些信件和书籍,不许后人去看。”
“那王爷,你就这么打开了?”陆小白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裴怀安微微一笑,将翘起的青砖抬起,“来帮忙。”
陆小白无奈帮手。
“如果我猜的没错,里面应该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两人一共撬了四块青砖,移到一旁后,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樟木箱子。
箱子上挂了一把锁,裴怀安皱起眉,可没有人给她什么钥匙,当年皇祖母给她讲这个故事时,也没有告诉她钥匙在哪。
她思索片刻,确认在书房里没有见过钥匙,便转头出门让成玉叫一位锁匠来。
“先把箱子搬出来吧。”裴怀安微笑道,“不好叫别人看见这个藏东西的地方。”
陆小白于是上前帮手,这个箱子真的是比想象中沉的多。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箱子抬了出来,推到了书桌旁。
陆小白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
裴怀安无奈上前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去,叫人泡了两盏秋醉来安慰她。
看着喝得心满意足的陆小白,裴怀安默默叹气。
她略有些不舍。
她此次回来带了,长宁特意为她备了十八两秋醉带回北境喝,如今不过月余,就已所剩不多。
片刻后,成玉带了锁匠回来。
锁匠看了看锁,略有些为难,“王爷这锁我怕是解不开,这是独心锁,别说没有钥匙硬来,就是钥匙磨损得严重了,都会断在里面再也打不开。”
“这么奇特?”陆小白惊奇道,“你那可还有这样的锁,我想买上一把。”
锁匠笑了笑,“这独心锁的制法早已失传,价格昂贵,我哪里会有,或许京都那样的地方才能买到吧。”
“那便只能砸锁了?”裴怀安问。
锁匠顿时哎呦了一声,“那为难太可惜了!王爷不妨再找找钥匙,这独心锁的钥匙与旁的钥匙不同,有半尺长,像个簪子一般,多半是玉制的。”
锁匠这样一说,裴怀安倒想起来了些。
小时候她曾在京都雍王府里见过这么一个东西,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长宁觉得有趣,她便送给长宁了。
裴怀安笑了笑,“砸吧。”
也不知长宁还有没有留着,便是留着,一来一回叫人送来也要费上许久,裴怀安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
锁匠闻言又是哎呦几声,眼珠子转了转,“不知王爷可还要这箱子?不如把这箱子破了。”
“只要不破坏里面的书,随你怎样。”裴怀安失笑。
锁匠闻言登时应下,拿了工具开始埋头苦干。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他拿着完好的锁递到裴怀安面前,“王爷,好了。”
裴怀安看去,只见锁完好无损,箱子上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她忍不住笑了笑,接过锁,让成玉带他下去领银子。
陆小白凑到箱子旁边看,“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裴怀安翻了翻,果然有她想要的书籍。
《太祖战事详录》,厚厚十余本,翻开来看,太祖和孝贤皇后当年起义的每一场经典战役都有着详细记载。
剩下的还有一些类似的书籍,再就是堆得很厚的信件。
裴怀安把书都拿了出来,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递给陆小白。
“好好看看。”裴怀安道,又犹豫了一下,“这书暂且放我这儿,你每日来看。”
陆小白有时有点马虎,这些书当中恐怕有些孤本,她怕陆小白不小心弄丢了。
陆小白一眼看破了她的想法,虽有不满,却也觉得这担心并不多余,一边点头,一边哼了两声。
把书放好,裴怀安又去看那些信。
她随便拿了一封,上面写着裴恕亲启。
裴恕正是当年随太祖起义的裴家先祖。
也不知是谁写给裴恕的信。
裴怀安着实有些好奇,忍不住打开瞧了瞧。
没想到信封里面仍是一个信封。
上面写着江知月亲启。
江知月,正是孝贤皇后的名讳。
裴怀安越发好奇,再次将信封拆开,这次里面是一封简短的信。
月妹,大哥很想你,为何军报事事回应,却不肯回信与我。裴恕。
裴怀安轻轻嘶了一声,理了理思绪。
这看上去似乎是裴恕写给江知月的信,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隐约窥见了先祖和孝贤皇后的过往,裴怀安有些尴尬,连忙将信原样放了回去。
陆小白原本在看书,瞥见她略显忙乱的动作疑惑道:“王爷,怎么了?”
“没事。”裴怀安笑了笑,内心有些复杂,坐到书桌后取了第一本详录来看,却不时有些走神。
陆小白只当是裴怀安看书入了迷,也不扰她,乖乖的待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看书。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时辰。
林絮推开门走进书房,“一下午都不见你们的影子,你们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
“一些兵书罢了。”裴怀安笑道,“姐姐可是有事?”
“只是一直没见到你们,所以过来看看。”林絮看了看她们手边的两盏残茶,“要不要我取些茶和点心来?”
裴怀安与陆小白这才注意到茶杯已经空了,对视一眼,失笑道:“这些战役实在是精彩。”
看了看天色,也快到吃饭的时辰了,裴怀安和陆小白便拒绝了,起身随林絮出去吃晚饭。
北境的食材不似京都种类繁多,来来回回大同小异。
但林絮特意叫人丰富了做法、搭配,吃起来不那么容易厌倦,陆小白也是因此格外喜欢到雍王府蹭饭。
平日里陆小白在家吃饭,陆直方很喜欢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雍王府不在乎这些,陆小白的话就格外多。
有陆小白一直讲话,裴怀安和林絮在旁应和着,三人说说笑笑,吃了好一会儿。
吃过饭后,裴怀安惦记着书,又钻进了书房,陆小白却叫着闷坏了,今日不肯再看了。
林絮想了想,也进了书房,叫人送了点茶点,拿了本医书陪在裴怀安身边和她一起慢慢读。
埋头读书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她抬眼看向裴怀安的时候,时间又好像一分一秒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