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御诸的手指轻轻抚过娥皇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娥皇微微一颤。
顾御诸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如果我现在掐断你的脖子,湘君会不会立刻现身?"
娥皇没有挣扎,只是低声道:"他不会。"
"哦?"顾御诸挑眉,"这么笃定?"
娥皇的眼中泛起一丝苦涩:"二十年来,他从未踏入过这片竹林。"
顾御诸冷笑:"那正好。"
她指尖骤然收紧,娥皇的呼吸一滞,周围的雾气瞬间翻涌如沸!竹屋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彼岸花疯狂生长,猩红的花藤如毒蛇般缠绕上顾御诸的手臂——
"住手!"
一声厉喝穿透浓雾——竹帘被劲风掀起,一道身影踏雾而来——湘君姚现身:绛紫长袍纤尘不染,唯有眼中翻涌的怒意泄露了情绪。
"放开她。"
顾御诸非但不松手,反而将娥皇往怀里带了带。
嗯,好香。顾御诸想。
湘君眸色一沉,袖中竹简无声展开,无数铭文如锁链般向顾御诸绞去。
顾御诸嗤笑一声,白发骤然飞扬!她未动半步,周身爆开白色云流,将袭来的铭文尽数焚毁。火星溅落在竹席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空洞。
"你真以为你敌得过我?" 顾御诸极有底气,“我可以让你们一起死在这潇湘谷。”
娥皇的睫毛轻颤。她看向湘君,看向那个男人——他是否会救下自己?
顾御诸对娥皇耳语:"你知道苍龙七宿的真相,"顾御诸一字一句道,"那个秘密会毁了阴阳家。"
湘君的脸色终于变了。
"娥皇!别听她胡言!"
顾御诸眼中狂火肆虐,"快,娥皇,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一切——我会让他永远和你在一起——”
湘君暴喝一声:"闭嘴!"他袖中飞出一道青光,直取顾御诸咽喉!
顾御诸早有防备,拽着娥皇旋身避开。整座竹屋在青光中扭曲,顾御诸趁机揽住娥皇的腰,纵身跃入破碎的雾隙。
湘君的身影在雾中凝滞了一瞬。
顾御诸挟着娥皇退至竹林边缘,指尖仍扣在娥皇的咽喉处,却微微松了力道。她注视着湘君,忽然笑了:"他明明可以立刻斩我,却怕伤到你。"
娥皇一颤:“夫君他……”
“思公子兮未敢言呐。”顾御诸回想起先前的梦。
湘君面色阴沉,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放她走。"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我让你离开潇湘谷。"
顾御诸挑眉:"痛快。"
她松开了钳制娥皇的手,轻轻将她往前一推——娥皇踉跄几步,被湘君一把扶住。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仿佛怕她再次消失,却又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力道不自觉地放轻。
湘君抬手一挥——浓雾骤然分开,露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小径。竹林扭曲,幻境的边界开始瓦解。
娥皇眼中水光流转。她望向顾御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木生火、主春;捭阖天下、集四方之力——"
整个世界骤然闪白——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绸缎,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瞬间吞噬了一切色彩。竹林、雾气、彼岸花……所有景象在这片纯白中溶解,化作虚无的碎片。
顾御诸打了个口哨,轻唱道: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
顾御诸一番竟到了月神的紫贝水阁中,她想起现下处境:大概全阴阳家人现在都在追杀自己。
思至此,一股强烈的杀意进了顾御诸的气场中,顾御诸以为免不了一战,便作备战姿态。
月神果然现身,顾御诸的身影在月光下骤然炸开,她指尖凝聚的杀意撕裂了空气——
月神的面纱被劲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略显惊诧的眼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蓝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两人之间。千泷双手结印,周身浮现出星辰般的屏障。顾御诸的指尖在离千泷眉心三寸处停了下来。
顾御诸屈眼。
星魂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三人面前,空气突然骤停。月神与星魂之间的气要比顾御诸的杀招冷得多。
顾御诸看两人不睦的样子嘴角微扬。她顺势收起杀招,漫不经心地举起双手:
"我投降。"
星魂面色阴沉,手中气刃又逼近几分:"我奉劝你,这一次——少耍花样。"
"何必呢,"顾御诸轻笑,"我若真要动手,你以为凭你能拦得住我?"她说着,指尖突然迸发出一道白光,震碎了星魂的气刃。
顾御诸不再看他,转向千泷,柔声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收手的。"她意味深长地补充,"毕竟...我们有些事还没谈完。"
月神冷眼旁观,突然开口:"带走。"
千泷站在原地,她望着顾御诸的背影,指尖的星光久久未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趣的是,星魂并未因先前的意外加严星魂堂的设施,一切与之前无异。
他仍然令四名弟子钳制住顾御诸,却似乎并不急于读取记忆。
“我以为我能把吕不韦那个老家伙挤下去。”星魂突然说,“可惜啊——阴阳家的人说得对:我没看清朝堂。”
星魂猛地拽住顾御诸的发,逼迫着她抬起头。
“二十年前,”星魂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我为秦国夺得五城,换来的是什么?——他赏我满门首级;"
“多亏了你,顾御诸,三年前那次我废了,修炼什么都会遭到反噬;我甚至差点杀了月神——在朝堂、阴阳家我生不如死,我想让你被碎尸万段。”
星魂又将顾御诸甩开,“在那之前,就让我看看你恐惧的……”
星魂的指尖泛起幽蓝光芒,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
然而下一秒,星魂的表情凝固了。
在顾御诸的记忆深处,他看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怖。巨大的触手升起,遮天蔽日的肉块上布满蠕动的眼球,无数扭曲的人形生物在黏液中蠕动。这些画面中夹杂着令人发狂的呓语,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他脑中尖叫。
"不...这不是..."星魂的瞳孔剧烈收缩,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要抽离魂力,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被那些画面一点点吞噬。
他看到了一座由活人血肉筑成的宫殿,看到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墙壁上哀嚎。在记忆深处,一个长满触手的巨大身影正缓缓转身——那东西有着类似人形的轮廓,却在每个细节上都违背了自然的法则。
"啊!!!"星魂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七窍开始渗出鲜血。星魂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却扯出一丝扭曲的笑。
“有趣……真是有趣……”他的声音嘶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突然,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像是要扼杀侵入脑中的幻象。
他的魂力开始反噬,幽蓝的火焰从七窍中渗出,灼烧着他的血肉。他想抽离,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被那些画面一点点吞噬——
“不……”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他试图用阴阳术镇压入侵,可铭文刚浮现就溃散成污秽的符号,像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随手抹去。
真是可笑。他,阴阳家的天才,竟被一段记忆逼至绝境?…
可那东西还在靠近。
它的触须已经缠上他的神识,像毒蛇般绞紧。星魂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溶解,如同阳光下的蜡像。
“相国大人……”
他突然喃喃道,像个迷路的孩子。
四名弟子惊恐地看着他——星魂大人的魂火正在焚烧自身,而他的眼睛……那双永远讥诮的眼睛,此刻只剩空洞。
“星魂大人!”一名弟子上前,却被骤然爆发的黑色气浪掀飞。
星魂站在原地,幽蓝的火焰在皮肤下流淌。他的表情凝固在某个介于狂笑与绝望的瞬间,仿佛同时体验着极致的痛苦与欢愉。
“原来如此……”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听见牙关互相碰撞的声音。
弟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没人再敢上前。星魂眼神空洞,幽幽地重复着一句话:"它们要来了……要来了…"……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窥探顾御诸的记忆——这是顾谖为永远让她独自站在高处而下的禁制。
她任由星魂的魂火刺入自己的神识海——让他亲眼看看那些记忆,那些足以撕裂凡人魂魄的禁忌。让他癫狂、崩溃,在扭曲的认知中自毁。
她的目的并非清剿阴阳家,可至少也要毁了一个她厌恶的人——不然太亏了不是?
顾御诸看着星魂癫狂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复仇的快意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真没意思……"
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