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拉来的那辆车还没有修好，里面全泡了水，看损坏程度走保险最好。”
“尽力就是了，实在不行就找辆一模一样的交差，这个价位他应该看不出端倪。”
说话的人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与修理厂嘈杂的环境里格格不入。
修车师傅上下打量对方的穿着，三十来万的车到他嘴里好像分分钟就能拿下，可偏偏又关切着维修进度。
他们拿钱办事而对方出手十分阔绰，只好满口应下，“好嘞。”
不过埋头片刻的功夫，对方似乎有急事频频掏出手机，连查着消息的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大哥！这车是不是刹车有问题？”
那人突然脱离自己的世界，语气一惊一乍。
修车师傅应道：“嗯不错，但这车很新，一看就没上过几次路。”
“真是可惜了，这车外表还挺帅气。”
乔横四下观察，摸了摸方向盘后连连摇头。
不得不说这车型在他的审美点上，要是以后经济条件允许的话，总有一天他也会有这样一部代步车。
暗自盘算着定下奋斗目标，乔横随后想起正事。
“大哥你在检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比如有哪里被破坏的痕迹之类的。”
“啊？你是说……”师傅有些谨慎，音量都降低了。
“这个你自己翻翻行车记录仪呗，要是真有什么去找警察。该不会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小伙子。”
对方的话倒是提醒了乔横，那可是发生了车祸，从车子落水到后续处理不可能没有记录。
乔横笑着打马虎眼，“诶，可能是我疑心病犯了吧，最近老是霉运缠身，前段时间才摔了腿，家里还有一摊子麻烦事等着我……”
乔横脸上表情痛苦煞有其事，和之前沉稳嘱咐的模样相去甚远。
“出了事害怕是正常的，有些人就是车子轻轻刮蹭一下都有可能一辈子再也不敢开车了。”
师傅宽慰了他几句，让他日后开车小心些，乔横却有种被点名道姓戳到痛处的感觉。
“算了，我还是先练好技术吧。”
一盆冷水泼下来，乔横瞬间打起退堂鼓。
系统，可以紧急撤回一个乔横吗？
显然他为了调查车祸而在系统给出的身份中选择当司机，这个决定看似聪明却糊涂。
而且这个司机身份还不是他以为的那天送他离开别墅的老司机。
良久，乔横收回了早上对这个系统的夸奖，翻找起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天知道他最近像个傻子一样对着系统一顿输出，好不容易以为系统终于要开大招了。
结果这玩意就跟ATM机一样，要么吞钱要么吐钱，只一味留下冰冷的数字。
“兄弟啊非礼勿视，我不是故意的……”乔横认命般自言自语，从胸前的外套口袋摸到一个尖锐的边角。
低调奢华的鎏金黑卡露出真面目静静躺在乔横手心。
“说实话我还看不出它的价值，总有一种在向瞎子抛媚眼的感觉。”
乔横淡定地把银行卡放回去，抽出底下的名片，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檀香。
“铭远集团，董事长？！”
乔横瞳孔地震，深呼了一口气。
“……的助理。”
难怪他刚才手机里接收到了那么多信息，乔横一回生二回熟抓紧时机顺藤摸瓜。
冥冥之中必有指引，既然此人在处理出事的车子，那么他的消息记录里一定留有蛛丝马迹。
正在乔横准备把那小子从别人的通讯录里翻出来时，消息弹了出来：
［小钱，那天的相关报道都已经处理好了，没有惊动媒体公关。］
意识到关键之处，乔横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往上翻了翻，果不其然找到链接，标题是——车祸！落水？集团天价总裁未曾露面的豪门私生子。
恰好一通电话突然横插一脚，响铃震动大作，催得乔横不由心跳加速。
是陌生号码。
乔横捧着手机犹豫不决，又怕砸了这个助理的工作，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喂，你好哪位？”
话音落下对面诡异的沉默，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久到乔横屏息以待，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以不变应万变，那就让对方先挂吧。
乔横咽了咽口水。
耳边传来微妙的电子音，那边像是终于坐不住。
“来接我。”
这声音熟悉的配方，乔横眼前豁然开朗，“好好好，你在哪儿呢？”
原来系统没出错，真是让他来给少爷当私人司机。
“下车的地方。”
乔横：“……”
对方不负所望又抛出一个致命题。
乔横哪知道对方金口难开说的是什么位置，生怕问多了对方翻脸就给挂电话。
“等等，”乔横出声挽救。
已知结果推导过程，那么首先落笔即解字，乔横叫住对方就已经相当于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只需要在心里默念几遍题目：下车的地方，下车的地方……
“你让我办的事情办好了，不过现在我脱不了身，师傅说有点麻烦要我先在这里盯着。”
乔横抿了抿嘴，声线沉稳如临大敌。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果不其然松口问道：“嗯，需要多久？”
“应该要不了太长时间，你先找个奶茶店或者书店，到时候发我个定位。”
乔横说着脸上眉飞色舞，下意识折腾手里的工作名片，一整个站姿放松。
语言的魅力就在于推拉，不要傻乎乎地提问，要把问题抛给对方。
那么谁心里有鬼，谁猜。
*
展厅中央悬挂着精巧的复古钟摆，由外向里望去一排排专柜罗列着各式的名表，如同星河璀璨光彩夺目。
特意清场的工作人员默默站在不远不近的两侧，在保持边界感的同时方便随时上前提供指引。
“奶茶店？”
少年打扮的人眉头微蹙，移走靠在耳畔的手机，视线投在星光点点的银色表盘上。
他还是头一次听闻这种要求。
见少年发出轻声的疑问，专人立马上前讲解。
“这是出自阿德里安大师之手的星座系列，只有十一个系列设计。值得一提的，唯独对其已故爱人的象征星座采取了留白。”
少年看了眼时间，随口问道：“少了哪个？”
“双子座，最令人琢磨不透的星座。他的爱人生于仲夏，消于寒夜，因此大师表示他无从形容那种冰火交融的感情，也就无从下手设计。”
“所以他的表流失了这批客户，价值已经大打折扣。”骆应辞毫无兴趣移开了视线。
说话的人不禁汗颜，补救道：“或许等待他的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骆应辞开始拿起手边的白纸作画，他记得那块落水的银表，款式很普通，想要找回原物无异于大海捞针。
闻言他面无表情诽腹道：“因为别人的深情，一部分人却要承担后果，遗憾唯独没能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更有甚者会因此感到破防丢了面子。”
“这……”工作人员左右为难，看样子不巧正好触到了对方的霉头。
“我只是可怜他们而已。”
骆应辞把图纸递给对方，嘱咐了细节，然后指向展示柜的某款星座系列。
等待片刻，店员热情奉上双手道：“骆先生，这块表已经为您包装好了，后续我们会尽力按照你提供的信息寻找。”
少年垂眸拿过礼盒，眉骨阴影投在眼皮下方，本就生人勿近的气场愈发阴沉。
谁知他沉思片刻，再次抬头时眼前一亮，出声询问道：“这附近哪家奶茶店环境比较清幽？”
店员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以对方的排场和谈吐也会露出不成熟的孩子心性。
此时此刻对方看上去确实有着和年龄相符的青春意气。
*
很不幸的是，由于车前盖淹没导致电子设备损坏，乔横没能如愿拿到行车记录仪。
另外除了被全网封禁的车祸报道，钱助理的手机里也没有留下什么别的“罪证”。
乔横勉强接受了现实，哪怕能够揭穿是对方破坏了刹车，他也没有在场证明去佐证一个寻死之人的动机。
谁让他还要与魔鬼绑在一起。
在收到对方发来的地址之后，乔横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驾车赶往。
乔横耽误了些时间，风尘仆仆火急火燎推开玻璃门。
玄关的一串风铃清脆作响，圆滚滚的白瓷招财猫撇着胡子，机械地上下摆动手臂。
“喵～”
乔横寻着方向并没有看到小猫的踪迹，反倒是点餐台前偌大的屏幕上跳动着花花绿绿的卡通猫咪。
一眼望去连座位都被装饰得粉粉嫩嫩，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人在哪儿呢……”误入概念主题店，乔横音量都放轻了。
实在想象不到对方会以怎样的表情坐在这里，然后望着窗外或者埋头干瞪手机等待有人来接走他。
就在乔横试图锁定目标时，对方已经先站起身来，放在手边的饮品原封未动。
“走吧。”
闻言乔横心虚地瞥了眼时间，距离对方发送定位到现在碰面过去了将近半小时。
对方像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大步流星离开了这里。
“走走走……又不说去哪儿。”
乔横自觉拿起落下的奶茶，嘴里小声吐槽，走出来看见对方黑着脸站在街头，立马换副嘴脸。
“少爷，我们不能浪费东西。”
骆应辞视线扫过去，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个带水汽的可爱杯子。
只见那人不知何时顶着个头盔，说话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清澈又愚蠢。
身后室内的冷气钻入缝隙向外溢出，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如同海浪退潮般的余热依旧挥散不去。
骆应辞语气平平道：“钱助理，你已经耽误了我的时间。”
呦呵，还是个大忙人！
乔横眯着眼睛解开领带，把车横在对方的面前，按了按喇叭。
“行，那就上来吧。”
他一脸坦然双手撑在简约的白色车头，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钱助理向来稳重，办事雷厉风行，年纪轻轻就能得到董事长的赏识。
骆应辞状似无意用手指勾了勾价格昂贵的手表礼盒，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
身下的白色电动车坐骑像极了一只待宰的无辜羔羊，乔横只能硬着头皮拿出为对方准备好的头盔。
没办法他真的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