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春将两只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晃了晃霍邈。
霍邈有些意外,眼睛睁大,但不过一会儿就恢复如常了。
“就你这性格,你真会愿意帮菱岳那家伙做事?”祢春语速较快,说完霍邈愣在原地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人在说什么。
霍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的祢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对,就是这表情,简直太毒了,太讨打了。
祢春几乎立马就明白了这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做事,有没有欺骗了菱岳那傻不愣登的家伙。
霍邈看向远处,脑中思绪渐渐放远。
祢春听她心情极好地道:“那自然是不可能。”
好阴险,真吓人。
祢春这般想到,兴致颇好地问道:“你见她让你见的人了?”
“嗯。”霍邈道。
祢春凑近问:“你觉得如何?”
听她用这种揶揄的表情问这种话,霍邈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句,有些嗤之以鼻:“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说完,她开始直白地上下打量祢春。
祢春任她看,对事情真相的急迫大过了所有:“所以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霍邈托着下巴,微眯眼睛:“这个嘛……”
见她说一句能拖三句,乌龟都没她慢,祢春兴致大打折扣,转身就要走。
“无趣。”走就走,她还非要对着霍邈耳旁留下这么一句话。
霍邈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袖子,力道大的强硬逼停了祢春。
祢春站她身侧,对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有话快说。
“我说。别走。”霍邈看她,低声道。
祢春不知为何,身体一麻。她神色不宁,想离这人远点,可奈何衣服袖子被她扯着,根本动不了。
其实是不想动。
霍邈就这么拽着她悠悠回忆越越小镇那段事。
想到菱岳,霍邈脑中只有这人对祢春撕拉扯拽种种亲密接触的行为,想多去回忆点别的,都有些困难。但她毕竟和祢春关系相当要好,且某种意义上帮过她一个大忙,寻回过逝去亲人的尸体,于是,霍邈逮着她的面貌一个劲儿不停地夸了很多,看表情祢春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就知这狐狸精很是注重外在容颜。
但看她一副对菱岳了若指掌的模样,她心里又是说不出滋味的酸愁,于是讲话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但手上力道是一点都没减。
见她一直不停地说废话,一个字都没踩到点子上,祢春便顺着她扯自己袖子的手反过去挠她,这一挠,就像是给她打通了什么重要关窍似的,霍邈眸中清明起来,眼珠滚了滚,快速将祢春想知道的一切全部告明。
她去那种地方将自己保护的好好的,并未有任何人近了她的身,或者说,任何人被她一盯一损都失了那个胆子敢对她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念头,都觉得她很是烦人。
至于菱岳拜托她的事……她确实是做了,人也见了。
但做的好不好,有没有将关切的话语认真送到,就另提了。
那地方是真热,热的像个火炉,她进到里面就觉得自己像被蒸上的糕点,过一会儿就发面了。霍邈开始后悔,犹豫许久考量了很多,到底还是往楼上走去,找接待客人的老叔子把人给要到手了。
菱岳托她要找的人姿色确实不错,难怪她会这么上心,但上心归上心,这男子到底还是没有名分。
霍邈可不会生出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无用心思,这一切和她本就没多少关系。
但出于一点原因,霍邈还是多看了他几眼。因为这人也带着眼镜,款式和她的不同,但颜色很是相近,有点品味。
男子身旁跟着一个服饰他的小的,见她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贵家,甚至有很大几率来自霍家,笑着脸迎了上去,也没管主子什么心情。
“回来。”霍邈听见这男子这样说。
她觉得有意思,坐到一旁,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觉得我熟悉吗?”
男子将长发低低束起,前额刘海挡住小半张脸:“请您走吧,这里目前——”他停顿一下,缓缓道:“不太方便。”
霍邈道:“看来是心有所属了。”
男子不语,当是默认。
见状,霍邈利索地起身,临走前,扭头对他道:“菱岳这人你熟悉吗?”
听到这个名字,男子皱了皱眉头,手指攥紧搅在一起,看其反应,便知是熟悉,相当熟悉。
不等男子要开口说话,霍邈先一步道:“如果她大嘴巴,或许和你提过一个人,她叫祢春。”
本还对霍邈半信半疑的男子在这句话后对她的信任度大幅提升。
他道:“何事。’听语气,紧张又饱含着微不可察的几分激动。
霍邈见他这样,摇了摇头:“我来也没什么事。”
“就是……你情人有新相好了。”
说完,霍邈风一阵地出了楼。
男子:“……”
他身旁那小的:“……”
小的战战兢兢地扭头,果然见男子脸皮红成了煮熟的虾仁,像一捏就破的烂果子,吼着大嗓门急忙叫人去了。
这事没过多长时间就传到了菱岳的耳朵里,当事人听到全过程后,气急败坏地震塌了一座小凉亭,仰天怒吼,发泄情绪,霎时霍邈所有盘旋在她脑中那些恐怖的印象通通灰飞烟灭:“霍邈!我弄死你啊啊啊啊啊!”
这些霍邈就不清楚了,她这会儿正在黄云楼听大会,也让菱岳不能及时找她算账。
霍邈一口气讲完,松了祢春的袖子,本以为这人会撒手就跑,谁知她攀着自己的肩笑得不得不弯着腰。
她感受祢春额头抵靠在自己肩头的温度,忽然觉得脖子很痒,于是扭开脸,咽了口唾沫。
“我不行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祢春笑的开心,差点把自己笑呕了。她是真没想到这厮竟敢这么损,也不怕哪天菱岳带着她那一群小情人来找她算账,想来她也不怕,就是随在她身后的男子们有点吓人。
霍邈被她笑得不自在:“够了吗?”
祢春道:“不够。”
霍邈闻言,转身就走,祢春看着她的背影,咂摸此人向外损人时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颇有趣。她想着想着就不可避免为楼里的人如何招惹她重重描摹一番,一时又开始烦闷。
她在后面有意无意漫不经心地追问,落在霍邈耳中却是明显至极,她听这人话语中尽是对自己的上心,心情愉悦,一向沉重的身体都轻快起来了。
祢春追上霍邈,肩膀不轻不重怼她一下:“所以你真没被怎么着?”
霍邈停下脚步:“能把我怎么着的人不只有你吗?”
话毕,二人一时无言。随后,她们各自踩着匆忙的步子,回自己的寝居去了。
三大条件之一金丹鸟至此结束,上天界见其金柱已回归天庭,休整数日后,放出噬骨草所在地。
耀眼金柱射向冰悬深山时,大片金光笼罩住修仙界,刹那间天地万物似回归本源,金片碎屑散落漫天,落得桃花林短暂变为撒钱树,此情此景之壮观,吸引大片人界之士来此观光,作诗游玩,埋酒吹风,使得那修仙界和人界的边缘处一时繁华热闹,甚至小摊都开了起来,形成了一条互相往来的买卖街。
修仙界又是蠢蠢欲动,曾在黄云楼大会扬言再不会与其牵扯的弟子修士们纷纷整理着装,收拾行囊,开始上路。
噬骨草与金丹鸟不同,它的所在地较为出名,曾被列为十大禁地之一,只不过后几百年来,渐渐被撤掉了。
那里有专门守着入口的,要是知道有一大波人即将涌到此地,怕是要被骇死。
寒极宫的修士们走的走,离得离,快的那一批已经要进了冰悬深山其地界。
其实严谨点来说此地并不归属为任意一地界,它位于两城的边缘处。
北边有两城,两大城有些荒芜,道路旁植被稀少,土壤裸露,雾气极重,像浓烟一样,但常年生活在那里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那些个土生土长的。
在这两大城的边缘处,有着一瑰丽奇幻如梦境一般的环濯滩,这滩是城内人最忌讳的地方,称是一旦踏入便死无葬身之地,被那雾吃的渣也不剩,一干二净。
冰悬深山就在这滩的最里处,踏过一片鬼影幢幢,到达的便是可望而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因着一些诡谲的诗文和可让人迷失的虚幻雾气,此地甚是出名,就算上面不给指示,也有人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江湖众说纷坛找到它。
算算时间,最先走的那一批应该已经歇脚进入两大城了。
而寒极宫这几个人才刚要出发。
霍邈换了一身行头,穿戴整齐后便靠在大门冰凉水蓝的柱子旁休息等人。
噬骨草虽是已与她无关,但见识过金丹鸟的威力和那被完美隐藏的池中景,霍邈的不安便从此深深贯彻,怕是直到这一切的一切彻底结束后才能舒口气放下心了。
这会儿天雾蒙蒙的,还未彻底明亮,她趁着这个时机提前出宫,在门口等人,避开她们能将自己淹没的唠叨声。
冰蓝圆柱上有透明的游鱼摆尾甩动,她脸贴着它们,面颊被映得不似真的,像个假人,波纹状的花纹虚虚在她脸上跳跃闪动,陆离斑驳的光泻进她眸中,致使瞳孔像玻璃造的。
大门口有动静,霍邈回神,站直身体,她整了整墨玄宽袍,将衣襟大敞的里部白色内衬收裹于喉咙处。凤鸟金纹绣于袍底如流岚卷动,悬浮眼镜遮掩神色,她抬头,见果然是祢春,刚要出声说话,但眸中收揽来人全部景光后,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