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阳就多加了一个字,整句话就变得非常诡异,一抹要人命的暧昧悄悄破土发芽,被祢春一巴掌大力按回去。
她盯着前面那三人,一时觉得寒极宫是个培养缺德欠揍好苗子的宝地。
只要把事情往比较极端的一方想,这样就碍不着她了。
霍邈口中所说之事,难不成还能是自己亲了她?哈哈……祢春看了看天,摸了摸脸,踩着轻功的步子飞身一跃,掀倒了落云和照阳。
两个人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抬头又怒又怂地对着祢春咬牙切齿低声骂道。
越越集市的大门粗略一看古朴传统但细细探究又能瞧见其鲜活特色,牌坊上的字也是苍劲有力,红红火火给里面闹腾的气氛泼了一道油过去,烟花炸开,菊花状糖人状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自黑夜中亮起,左一处右一处地发着五彩斑斓的耀眼光芒。
随着密集的人流,烟花发射向天空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一时亮如白昼,分不清白天夜晚。
这繁华盛地摊子多,酒楼美,客栈布置既保留了当地风情又能看见修仙界白京大道街上繁杂昳丽的特殊花纹。
照阳跑到那家最高也是装横最华丽的撒金楼,叹了一声:“这花纹好生眼熟。”
落云随她身后,两个人贴着墙摸那花纹,都快给人抠下来了:“我怎么还看见了寒极宫的盛极雪山?”
“盛极雪山?”黄云雪对此很熟悉,她耐不住好奇心,去看了看。
落云和照阳请她凑近看,三个人毛茸茸的脑袋往那一挤,黄云月一时觉得有些丢人。
她走过去,本意是想拉走姐姐,但目光顺着这楼的外墙花纹一扫,眼睛蓦地睁大:“这好像还有我黄家的船艘和旗子?”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来这的目的,瞬间变为自己刚才心中所想的没见识,扒着墙不住向周围人确定。
“炳州人热情又爱凑热闹,这下传言在我心中是一万个确定了。”照阳试图去寻其他仙家的标志,发现或多或少都有,连程家的游水戏鱼扇都瞧见了。
看到这,她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抓着落云,转身走到祢春身前,想了下,还是扭头问霍邈了:“程家姐弟没有来吗?”
祢春见这两位少年人都走到自己跟前了却无视自己转向霍邈,机械一般笑笑,抢先回答:“说是要来的,但谁知来没来呢?”
落云道:“如果要来,他们得坐我们的船才是。”
“也不一定,程家不是和黄家交好吗,坐他们的船也有可能。”祢春下巴对着黄云雪的方向抬了抬。
“你们也看见了,统共活下来的就那么些人,被我们救下的一些修士还被水兽恶意针对致死了,那他们……”
祢春打断她:“落云,你们刚才在那撒金楼的外观上看到了什么有关程家的东西?”
落云闻言,道:“游水戏鱼扇。”
霍邈适时插入:“程家人极会水,水里功夫了得。”
她说完,继续往前走,恬淡的神情被这热闹的盛地勾起了了几分兴趣。
照阳张大嘴,“噢”了一声:“当时我们正面迎敌,他们趁机下了水也不会被发现,以他们的本事,坚持到入炳州不是个问题。”
落云从她的话里又听出来点别的什么:“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人数问题不太对,那既如此,跟着程家人入水的想必也不会少,起码得有四五个,以未来的程家主程月的本事,保下一行人不算难事。”
照阳道:“他们真愿意救啊?”
祢春笑了笑:“是你,你愿意吗?”
照阳面上有些难为情,像是羞赧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总之别扭矛盾:“哪有时间想这个,恐怕下意识就救了。”
祢春两手搭在她们二人的肩膀上,闻言哈哈畅快大笑几声,推着她们往前走,叫回来黄家那好奇心一时爆棚的两位,重复些寒极宫长老唠叨惯了的大道理。
这些话落云和照阳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推开祢春的手纷纷躲到霍邈身后。
祢春唠叨起来的样子真是得那几位长老的亲传,学的有模有样,吓人吓人真是吓人。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就此离别,各玩各的,吃喝拉撒住自己想办法解决,能一起携手走过的路终究只是那么一小段,到了地方后该是怎么敌对依旧怎么敌对。
金色光柱的碎片随着炳州混着沙土的风吹落到几人脚边,似乎是在提醒各位机不可失,犹豫只能一无所得。
祢春一口气吹掉安静趴在自己肩上那一小块金色碎片,代表寒极宫向黄云雪道:“就此别过了,两位,好好休养生息,争取夺到金丹鸟啊。”
她这句话似有些挑衅的味道,落云听出来祢春这就是在说金丹鸟这东西最后终不会落到黄家人手中,扭头看了看霍邈,见她动了动嘴角,摇了摇头。
有关霍邈的事情,祢春还记着呢。
黄云月站在黄云雪身后,肩膀耸动一下,抬头:“不想跟你们说那么多,走了。”她拉着黄云雪的手,欲转身离开,结果在转身之前,眼尖瞥到了藏身在祢春身后的……一个人,不对,又或许说是妖?
她还没来得及喊,这邪气横生的红影就化成了实质,落地变成一红裳女子,皮肤如白瓷,媚眼如丝,丹凤眼里水光潋滟,眼尾上翘,揶揄笑着随手拂掉松散绑着祢春头发的红绳。
集市向后人便没有前面那样多,如此照阳和落云惊恐的尖叫声快扯破了嗓子,也只是吸引了几抹好奇怀疑的视线。
黄云月哑声,看清红裳女子的真实面容后噎住了。
看着不像好人,估计灵力还不弱。她盯住祢春,心想这人从哪里招惹来的,但冷不丁整个人撞进这人的眉眼后,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明明是一脉相传……只是祢春没有过分的妖,坚毅锋芒的视线完美将两者调和在了一起。
就是……黄云月皱着眉头,捂住耳朵去瞅照阳和落云。
这两人有必要那么大声喊吗,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照阳和落云身边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冒出一个人已经够给她们吓的了,在眼睁睁看着这人把祢春松散束着背后头发的绳子取走以后,更是吓地要原地昏厥。
寒极宫禁忌之一,不可乱动祢春的头发,不可乱动束在她身后的绳子。
至于为何不可,其实是因为祢春曾将动她绳子那人给打废了。
好脾气祢春,能因为这件事被惹怒,其背后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落云问过,知道这是祢春父母唯一留给她的遗物,被她戴在身上多年,就连睡觉也不轻易取下。
祢春对自己的双亲毫无印象,记忆中甚至回想不起老人家两位的面容,只知道自己被邻居拉扯着长大后那条红绳是双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她问过邻居关于父母生前的事,知道他们二人身体不好,母亲生下自己后就病逝了,父亲外出打猎遇了泥石流死在山间,而她这个可怜孩子,便独自一人被留在了那间空荡的屋子里,伺候她的仆人们背着东西把值点钱的玩意儿偷了个精光跑了个彻底,没人管她,最后是邻居来送东西才发现了她。
这些事情她后来也向落云和照阳说过,都说不好的事别轻易告诉别人,但祢春将她们当成了家人,于是这点事情便也算不得什么。
二人抱着对方脸贴着脸战战兢兢地觑着祢春和这妖异又漂亮的女子,感受这降入零点的气氛。
寒极宫都没这么冷过。
祢春藏在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她嘴角小频率地抽搐着,红绳子被拿走后,黑发便散开,发尾那段看着还有绳子绑过的印迹。
她的气质陡然变为另一人,周身似笼了一层阴郁凛冽的雾。
照阳和落云退到霍邈身后,齐齐抬头看着她。
霍邈放在腰带上的手握的死紧,她上前一步,刚要说话,便听那红裳女子一脸魅态轻柔蛊惑地吐着热气,念出几个字:“来了怎么没告诉我?”
这话一出,离祢春越来越远的人石化在原地。
黄家那二位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祢春的小情人,悄悄转过去身体,一声不吭地跑了。
照阳看她们越走越远,扒着霍邈的袖子抬头觑她神色,见不对劲儿,也想跟着跑。她指了指黄云月因为跑动而甩的飞扬的长辫子,对落云挤眉眨眼,落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先她一步冲了出去,大声道:“待会儿我们到撒金楼来寻你们!”
照阳看她如此不讲信用,先自己一步离开,对着她龇牙咧嘴,一想到身后那三人奇妙难言的气场,扭头忙不迭对着霍邈弯了弯腰,跟着跑了。
霍邈淡淡瞥她们一眼,扭头看着祢春,发现她已经好了。
她眸中神色动了动,眼睛眯了一下,有些好奇地看向这红裳女子。
祢春刚还一脸滔天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扭头见是菱岳,眉眼瞬间温和下来,她伸掌拍了一下菱岳肩头,拍的菱岳坠在肩前的红色羽毛晃了晃,菱岳低头:“别乱碰我的东西。”
祢春把红绳夺过来,手腕一绕,将它束回原位:“那你还不讲规矩,乱动我绳子。”
菱岳眯了眯眼睛,点她一下:“我这不是逗你玩吗。”
她眼一转,见祢春身旁立着一个淡到与周围好似不在同一个世界的霍邈,惊呼出声:“这是你朋友吗,小春。”
小名一出,祢春浑身僵硬了一下,差点跪地上,她偷偷觑霍邈一眼,见对方嘴角带笑,眼里却是波澜不惊,辨出这神色是在嘲笑自己。
她这会儿没了心情,浑身都不自在,便不想着骂回去,扭头背对她们,屏蔽了一切。
霍邈被菱岳热情地拉住手,低头盯了这自来熟的人指尖豆蔻一秒,犹豫一下,看了一眼祢春的背影,没拍开她:“你是她私藏在外的情人?”
菱岳被这一句话打的眼冒金星,眨了眨眼睛,好奇霍邈是怎么顶着这脸毫无表情地说出刚刚那话的:“老娘在外包养无数小白脸,男娃娃换了一个又一个,老娘才不是……我……嘶。”她支吾半天,急的挠了挠头,扭头看祢春,手还不舍得放。
霍邈倒放任她对自己连连骚扰,叫了祢春一声:“过来。”
祢春心想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你谁啊?身体还是转了过去:“霍邈,别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人家喜欢……额。”她说不出口,顿在这。
菱岳替她回答:“男娃,男娃。”
两个人一齐看她,霍邈缓缓点了点头,盯了一眼菱岳抓着自己不放的手。
菱岳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漂亮指尖,赶紧松开了。
哦吼,原来是个不好惹的。
菱岳暗自腹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祢春。
霍邈那一眼盯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跟摔进腊月寒天的冰池子里一样瘆人,她匆忙跑到祢春身边,推着她往撒金楼里走,对霍邈嚷嚷一声我请客,然后戳了戳她:“你同僚好吓人啊。”
祢春说不出这会儿心里是怎么个情绪,反正就是急,感觉有什么话憋在了嗓子里似的。
她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往后一看,见那小厮热情地去到霍邈身边,问她是不是一人。
霍邈没回他,朝自己看了一眼,又朝菱岳看了一眼,朝别的方向走了。
她这一走,堂下四座的眼神都死死黏在了她身上,男男女女,好不震惊,都在叹她哪来的仙人。
霍邈厚重衣袍与这里穿着清凉的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越来越多的人被她吸引过去,有的试图上前搭话,被霍邈一觑,反而打起了退堂鼓。
她随便落了座,悬浮眼镜被放在桌上,脑袋后面插在发上的金钗被大堂流光溢彩的灯反射的更加耀眼,其下坠着的流苏和梨花叮铃当啷有意无意敲响在桌面。
那一片的风景,全部被她收揽了进去。
“祢春,你同僚长这样怎么嘴巴吓人眼神也吓人,太反差了,反差过头了我就害怕了,老娘还从来没怕过什么人呢。”菱岳被霍邈整个人吸引到有些神智散乱,无意识道。
祢春回过神来,抓住她的衣领子:“走,去那桌。”
说罢,她大眼一扫四下的客人们,飞身在廊上运作轻功,将看霍邈的全部引到自己身上,然后直直落在霍邈身前,大咧咧坐下去。
这是个好位置,将霍邈给挡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