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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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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宜在京中的一个偏僻角落安居下来,即便地处偏僻,宅子依旧宽敞明亮,还有不少的下人随从跟在她身后。

看来,这位郁长吏的身家倒是不小。先前她还猜测他身边无人才受制于北山王和她,这下算是被狠狠打脸了。

郁故行在京中的权势绝不算小。

这几天变故来的太突然,先前又在清和筹划杀人、脱身,再想着杀人,而后又遇到了与自己夫君长相相似的郁故行,她根本没有机会仔细想想这些事情的细节。

第七日的晚上,也就是他们遇刺的晚上,在徐宜与郁故行谈判完之后,有个戴着白色狐面的男子来接走了郁故行,她能感受到狐面男子偷过面具缝隙在看她。

那种目光非常复杂,打量、斟酌、惊疑,最后再复归于沉静。

她听见郁故行叫他‘卫先生’。

卫先生?

徐宜微微蹙眉,吃着下人送来的杏仁糕,腮帮子鼓起,面色却是凝重的。

她想起来了。

三年前言许寄回来的那封信里有提到过这个人。说的是:事情败露,处境举步维艰,郁二老爷和卫先生或可将我推出去,彼时再难相见。

这是他第一次吐露自己当时的处境,也是最后一次。口吻冷静克制,却尚带着几丝思念和担忧。

往后的信里再没有了这些情感。

这位卫先生似乎就是当年加害过她夫君、与那位郁二老爷一起将言许推出去顶罪的帮凶。

……等等,郁二老爷!

郁故行也姓郁。

徐宜的眸子更加慎重,她吞咽糕点的动作变得缓慢。

之前她没有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看,是因为‘郁’在许朝是大姓,京中不少人都以‘郁’做姓。况且远在边境的清和郡只是个小郡,郡里的长吏更是个小职位,京中的人被安排到那儿算得上是‘流放’了。

若郁故行当真是郁国公府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清和郡做一个小小的长吏?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也在无声地告诉徐宜,都是有可能的。

不然北山王府的长公子张渠不会跟着来清和郡。

不然包揽京中丝绸、司州矿脉的郡守不会死。

不然清和郡的官场不会大换血,郡里还被搅得个天翻地覆。

……

清和郡虽小,却也处于北戎和许朝的交界处,地理位置很重要。郡内发生的这些事情不会不引起京中权势的注意,也不会不惊动少帝,更不会不引得那位真正的掌权者——北山王的侧目。

牵一发而动全身,北山王不会不知道。

除非,这些都经过了他的默许。甚至还是他嘱托郁故行这样做的。

那日在马车上,那些挟持郁故行的黑衣蒙面人就是北山王府的人。

清和郡虽地处偏僻,可就是因为其地处偏僻,远离了京中的眼线和监控,一些看不见的势力才好发展。

看来,这位北山王格外重视司州,格外重视清和郡,以至于这般大费周折。

而那位郁长吏……便是北山王的走狗,或许也是郁二老爷的人。

明面上,她的夫君是被郁二老爷害死的。

背后定还有北山王的推波助澜。

而这两位,恰恰都与这位郁长吏的关系匪浅。

三月上旬的风打在脸上温和而轻柔,乌黑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徐宜看着宅子里的低矮栾树,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明亮的眼眸冰冰凉凉。

*

当晚就下起了小雨,宅子的窗户不是纸糊的,而是名贵的檀木,因此没有雨能漏的进来,只听得微弱的沙沙声。

徐宜站在窗前,身影映在身后的屏风上,烛火一吹,便显得影影绰绰。

起初她一个人在槐里乡的时候,家中的窗户都是纸糊的,经常漏风漏雨。自与言许成亲后,他便包揽了这些事情。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修缮房屋,他都擅长。有时候她砍了木头,他还会用木头的边角料做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有木雕的小鱼、鸳鸯、小鸭……连村头的那只小黑花猫都被他给复刻下来了。

那时言许常来山下接她,一双笑眼就直勾勾地盯她,背后就藏着这些小玩意。

“今天是什么呀?”

徐宜收了刀,跑到他身前仰头去问。见他不答便又探头往他身后去。

大片红色的晚霞映在天边,山林中偶有倦鸟的鸣叫声,轻风袭来,吹起两人翻飞的衣摆。

当时只道是寻常。

喉头像是卡了块竹篾似的,徐宜艰难地收回目光。紧接着她推开窗户,翻身跳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会儿,木门敞开,屋外走进来两个修长的人影。

戴着狐面的男子望着窗户,对身侧的人说:“这就是你选的人?”

他面具下的眉目应当是皱起的,语气有些不善,“太不安分了。”

“卫先生,太安分的人,在淮安王府是活不下去的。”郁故行摇头轻笑。

恍然间卫先生以为身旁的人记起了什么,他面目紧绷,身子也绷着。

却听清润的声音传来,“只要她对我顺从、安分就行。”

卫先生松了口气,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年轻公子的眸子深幽不可见底,这三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要去追吗?”卫先生问。

“不用,随她。”

“跑了怎么办?”

郁故行淡淡:“她不会跑的。”

*

两日后,天依然是阴蒙蒙的。徐宜坐在宅邸前堂,面前放着许多热腾腾的饭菜和糕点。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筷子,清黑无神的眼睛就盯着放在桌边的酒盏。

“你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她单手支着头,问一旁的小厮。

“一会儿就到了。”小厮颈上有刀口,他捧着伤口战战兢兢地回答。

徐宜瞄他一眼。

这下人,胆子可真小。明明是他方才非要拦她吃菜的,她只是浅浅地回报一下,谁知道他一挣扎,刀就不受控制了。

郁故行不在的这两天,她将宅子的位置摸清楚了,这宅子就在京中,只是处在一座废宅的后面。任谁也想不到,废宅的背后还有一座有人居住的宅邸。

还有一点是,这座宅邸离郁国公府很近。

郁故行就是郁府长公子的猜测一点点被证实。

郁国公早年立下战功,且又是文臣中的佼佼者,北始帝很看重他。他膝下有两子,一子死于前些年的战役中,另外一子也就是郁国公府如今的掌权者郁诎,郁二老爷。

郁二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是郁府的二公子,郁林以,传言他素来纨绔风流,在京中谋了份职业却从不做实事。郁故行不会是这位郁二公子,想来他应当是郁大老爷的遗孤了。

说来也是奇怪,徐宜所打探的关于这位郁大老爷遗孤的消息都是断断续续的,他在十五岁之时进宫入觐,成为了京中最年轻的少年吏,名动一时,好不风光。但他的前十五年都是杳无音讯的,甚至可以说是查无此人,不少官员都说郁国公府没落之后便将他给藏了起来,暗中培养,蛰伏多时就是为了今日的盛光。

这位少年吏的确不负所托,小小年纪便能将各种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成功托举起了落败的郁国公府。但是就在他极富盛名,人人称赞的时候,他又消失了。

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当年的这件事还成了不少人饭后的谈资,可时间久了,京中的天之骄子也不在少数,人们就忘记他了。

徐宜用筷子拨弄着盘中的饭菜,兀自沉吟着这些事。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郁故行就是言许,就是她三年前死在京中的夫君。至少在她在清和郡中逃亡的路上看见那幅通缉画开始,她就隐隐有所猜测,后来在长吏府高堂上看见他的相貌、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但他后来的种种做派,又不像……不,是根本不像,仿佛那张面容之下是另外一个人了。仔细想来他的右眼下有一颗黑色的小痣,这又与言许不同。

——你不想弄清楚你夫君是怎么死的么?

这是郁故行那晚在马车上对她说的。

她想起这句话有些厌恶地皱起眼眉,郁故行的这个态度就表明他知道些言许死去的内情。最让她感到的不快的是,他知道自己与言许长得十分相似,就借着这个处处引诱她,让她有时实在分不清楚他与言许。在长吏府高堂上的审讯是,作画时是,马车上的威胁也是。

不得不说,这位郁长吏……不,应当是郁国公府的长公子的确比她夫君更会用那双眼睛。

她的夫君已经死了,死在京中,死在三年前的廷尉府。这些都是那位长兄亲自告诉她的,长兄虽与她不亲近却也处处护着她,他不会失言于她。

现在的这个与之相似的郁长公子只会是个冒牌货。

她逆着天光,眸眼沉沉。

之前在槐里乡是苦于没有途径接触到京中的权贵,即便她嫉恨三年也只是最后拿郡守公子开了刀,当年与她夫君的死有关的,廷尉府、郁国公府、北山王府……要接触到这些人和事,比登天还难。

但现在有了这位郁长吏……不,是这位郁长公子。如他所说,他的确可以让她接触到这些权贵,但她弄不清楚他费尽心思到底想让她做些什么,但他知道她的心思,她的计划,她的一切。

在他面前,她就是一条被捉住七寸的蛇。只要一提起她夫君的死,她就能有所动容。她与他之前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虽然他诚心向她道歉、为她作画送她见面礼、留时间让她与沈大娘好好道别……但这一切都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游戏罢了。因为他就知道她的弱点。

与这样的人谈‘合作’,不吝于夏虫语冰,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他就是京中的官员,就是郁府的长公子,与北山王共谋事。谁能保证,他不是与其他权贵一样的人呢?

想到这些,徐宜破天荒地笑了一声。一旁的小厮听得冷汗直流,他‘咯噔’一声地跪了下去,忙不迭地问:“姑娘可要知道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就去问卫先生!”

“卫先生?”她颤了下睫毛,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她这几日在府邸附近转悠,没有在府邸内看见这位‘卫先生’。每次她都格外小心翼翼、掩人耳目,但会不会从郁故行把她送进来一开始,他就安排手下监视她了?

这位‘卫先生’便是其一。

“卫先生一直在府中,小的这就去请示他……”小厮继续说着,但徐宜听了这些话恍若置身冰窟之中,拨菜的手都使不上力来。

凭她的警觉,她是可以躲过一般的侍从和小厮,若是会轻功的人呢?

她躲不掉的。

在她慌神之际,背后响起一道极轻的脚步声、衣料摩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声。

“徐娘子这是在训斥下人?”

徐宜一扭头就看见眉眼弯弯的郁故行,他今日又穿上了青灰色的衣裳,白色的发带迎风而起。他手中还提着一个竹篮,倒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

徐宜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不知……他是何处惹到了你?”郁故行走到桌前坐上,将竹筒放在桌上,敛着眸子耐着性子去问身前的女子。

徐宜只好去看他。

方才那小厮听了这句话磕头磕得更狠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是小的错了,是小的错了,是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去请示卫先生,这就去请示卫先生……”

不知是不是徐宜的错觉,她总觉得郁故行在听到‘卫先生’三个字的时候眼睛微微缩了下,但这个动作太短暂太细微了,她不敢确定,只是觉得他与卫先生的关系非同一般。

“叫卫先生做什么?”

他语气随意而自在,面容一如往日的平静温和,且又视若无睹地打开竹筒,若非徐宜发现他的手在颤抖,他几乎不可能有破绽。

他为何这么害怕卫先生?

徐宜敛了思绪,她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盯着郁故行的眼睛,开口说道:“是我的意思,你这几天都未曾露面。所以呀,我想让这位‘卫先生’告诉我你的下落。”

“我想和你谈谈合作的细节。”她补了一句。

郁故行没应声。

等到徐宜快要放下这盏酒的时候,他又抬手接过去,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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