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
躬身时,于云间眨了眨眼,轻触景幽佳腕间红绳,是周无亦编制的牵魂绳。
“夫妻对拜——”
墨月西的墨笔一颤,喜烛爆出灯花。于云间假作搀扶景幽佳,掌心暗藏的雷符贴上了她的后腰。
独朽与小无等人坐在房顶,他转头问道:“真的有用么?”
小无看了他一眼:“有用,难道你忘了?”
独朽摇头:“没忘是没忘,可你不觉得太草率了?”
小无说:“嗯,我也觉得。但就是这么草率。”
“你们在说什么啊?”墨月西满脸疑问。
周无亦摸了摸却火雀,独朽又说:“其实有两件事,我一直没问。”
小无:“什么?”
“你让白莫恩去做什么了?”独朽正色,面向小无。
在墨月西闯入门,唤他们出去时,他看见小无对着白莫恩说了什么。
小无笑笑:“果然还是瞒不了你。梦魇放出来之后定会逃窜,我们需要找个丹炉融掉它。”
独朽明了,再次问墨月西:“那俩呢?”
墨月西:“单清也和岚依?”
独朽点头,她回道:“他们看你们很久不回,就先去捉妖了。不过你一问我才想起,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没回来?”
“咣当!”屋里突然传出异动,狼十二怀中抱着的铜镜应声而碎。
小无连忙翻下,剑气抹过幽钟罩,剐心狱的刀山倾泻而下。可梦魇似乎早已发觉,尖笑着穿透了虚影,瞬间穿透了白小九的腰间。
她只觉心口一痛,嘴角却微微扬起……中计了。
婚服上的符咒在被触碰时,便迅速灼烧起来,火焰被梦魇尖叫着带去了另一间房。
“小九!”
狼十二刚翻下房顶,便见到白小九虚弱地躺在了地面,立马将她抱在了怀里。
婚房内,于云间掀开景幽佳盖头,对方凤冠下的脸薄施胭脂,眼底却凝着独有的冷光。
她反手拔下银簪,蛇骨剑苏醒的嗡鸣,震得合卺酒泛起涟漪。
“它来了,东南角。”于云间突然道。
景幽佳剑尖已指向梁上,梦魇魔的幻影正在啃噬着喜帐上的鸳鸯绣。床底渗出的黑雾,正化作利爪抓向他们的脚踝。
等触碰到景幽佳的后背,试图附时,被雷符电开。下一刻,景幽佳腕间的牵引绳栓在了梦魇身上。
“锵!”
银剑斩碎利爪,窗外符阵大亮。周无亦的用雷符引动九霄雷,但劈在了空处……
魔物,心机地藏在了景幽佳的影子里。
“离位坤向。”于云间揽住景幽佳腰身急旋,对方会意,蛇骨剑顺势刺入了自己影子的心口处,剑锋透出时带起一蓬黑血。
梦魇惨叫着现形,六只手臂抓向龙凤烛,景幽佳早一步掀翻了烛台。
烛泪泼在它独目上,里面熔着金色火焰。
“砰!”
小无与白莫恩破窗而入,小白将丹炉丢在空中,闪出三道金光;幽钟罩当头罩下,梦魇在十八狱虚影中尖啸挣扎,被蛇骨剑钉死在了孽镜前。
白小九腕间红线断裂,化作红蝶没入丹炉。梦魇发出了最后一声的不甘嘶吼,被收进了炼丹炉。
梦魇在炉内化作青烟,突然腾起了黑雾反噬,雾气中缓慢地凝出了半张人脸。
“当心。”周无亦的持剑横劈,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
丹炉剧烈震颤,炉盖被掀飞的一瞬间,墨月西用墨笔凌空写就了一个镇字,压上了丹炉。
墨迹渗入炉身化作锁链,却见梦魇的虚影突然转向了白小九:“小兔子,还记得你娘亲是怎么死的么?桀桀桀桀……”
“给我闭嘴!”狼十二用骨刀劈开虚影,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灌入进白小九耳中的魔音。
独朽踢向凳子,凳子在空中翻了两个身,把眼前的魔族打散。于云间趁机将合卺酒泼向丹炉了,酒液中混着的雄黄粉遇魔爆燃,彻底吞没了梦魇残魂。
“当——”
梦魇吞噬的精气在丹炉中化为了一颗白色丹丸,即使砸到炉底的声音再大,也抹不去白小九脑海里的声音。
领城青林,八仙桌上,独朽正研究着于云间师父的丹炉:“竟然有三个一模一样的……这丹炉好似是上品宝物吧。”
“嗯,自然。”景幽佳坐在独朽身旁,倒了一杯茶水,嘬了两口,“师父身边有许多至宝,我和他用的,也都是师父给的。”
“呦,这老头倒是对你们很大方啊。”白莫恩叉腿随意一坐,目光看向竹亭下正与小无讨论的鹰师父。
可为何就是不给他解除身上的狗屁封印?真不公平。
于云间突然起身看向东南方向,轻声说道:“有东西来了。”
院外古槐无风自动,落叶在空中凝成了箭雨,走出个戴着魔修面具的身影。
魔修指尖缠绕着魔气,说道:“魔尊托我送份贺礼。”
闻悉此言,几人视线交织,魔修虚幻出一个散发魔气的盒子。
锦盒坠地,院中草木尽枯。盒内滚出的……是刻有天行城三字的令牌,但早已被魔气侵蚀成了黑色。
白莫恩皱了皱眉头,静观其变在原地不动。
“两个选择。”魔修抚摸着令牌,“用幽钟罩换人,或者……”
他阴森森地笑了两下,后者不言而喻。
于云间五指间凝出了一簇赤红火焰:“你们把单清也和岚依如何了?”
魔修面具下的嘴角扯出了诡异的弧度:“我说过,两个选择。明日酉时,带着幽钟罩到玄冥宗换人”他指尖轻弹,令牌上魔气骤然暴涨,“否则他们就会像这块令牌一样,从内到外被蛀空。”
“你们卑不卑……!”独朽话音未落,魔修的身影已经化作黑雾消散。院中只余下那块冒着黑烟的令牌,在土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凹痕。
景幽佳剑尖挑起令牌,蛇骨剑发出了厌恶地嗡鸣,她说:“他们是魔,你还能问他卑不卑鄙?况且他能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来去自如,至少又是个魔将级别。”
魔族的实力,他们完全不清楚。
“现在的场面是敌在暗我在明,对我们太不利了。”
白小九脸色苍白如纸:“魔族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幽钟罩在我们手里。”
“问题不在这里。”独朽突然拍案而起,“你们还记得单清也的灵根么?”
曾经测试灵根时,单清也的是变异光灵根。
按照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合算,光应该是百邪难侵。岚依是土灵根,有土遁之术,真的这么容易被侵?
若当真如此,魔族的实力……强大到什么地步?
悄无声息被侵?哪怕魔族再强大,黑熊族的个性
“不可能。以魔族目前实力,羽翼并不丰盈…除非是他们两个故意被抓。”于云间接过话头,竹亭下的鹰师父运气腾空,脚步轻缓落地。
“变异光灵根着实少见,也确实能抵御魔气侵蚀。但土灵根在封闭的环境中运行不当,就会发生反噬。”
师父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还有二十个时辰。"
独朽一脚踢翻石凳:“那还商量什么?没听见方才那个魔修说什么玄冥宗么?现在都已经自立门户了,以后还得了?要我说,直接杀过去!”
“然后全军覆没?”周无亦冷笑,“他敢指定地点,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争论声中被忽略的狼十二,突然抽动了鼻翼:“等等,令牌上有血味。”他俯身轻嗅,“是岚依的气味,还有药草味儿。”
景幽佳也嗅了嗅,可她没有兽人的鼻子灵敏,只能闻到魔气,只好猜测:“难不成是岚依身上带了蛊虫?”
太单纯了……
“我们兵分两路。”小无用火焰在空中勾勒出了一个地形图,“小于和小景正面交涉,我和独朽绕去后山破坏灵修果实。没了果实,他们的魔气就会失去压制,导致暴动。届时……”
“届时守备必然大乱。”景幽佳指向地图一处,感应到了地脉中的金属矿藏,“地下三百尺有古修士遗留的剑冢,岚依如果可以运用土遁术,那便足够带单清也从这里突围。”
“哪有这么难?”白莫恩微微扬眉,伸出胳膊对着鹰师父说道,“老头,把本孤这封印解了。凭本孤一人便能将魔族搅乱,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小无说:“不可能。”
白莫恩收回伸出的胳膊,抱臂冷哼:“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失败了呢?”
“那就执行最坏的方案。”小无继续说,“现在火翎圈在我的手里,他们想要用幽钟罩来对付我。既如此,便用幽钟罩为饵。”
次日酉时,残阳如血。
玄冥宗废墟上飘荡着紫黑色雾气,残缺的牌坊下站着三个黑袍魔修。中间那人手中悬浮着水晶球,球内隐约可见两个蜷缩的人影。
“东西带来了?”为首的魔修掀开兜帽,露出了布满魔纹的脸。
于云间解下背后包袱,幽钟罩的青铜边缘在暮色中泛着青光。景幽佳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感应到了地下传来规律震动,似乎是岚依发出的信号。
“先验人。”她指向水晶球,“我们要确认他们还清醒。”
“呵呵……”魔修狞笑着转动水晶球,球内的单清也仿佛有预感,抬起了头。
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眸此刻布着血丝,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的指尖极轻地划过了虚空,写下了仨小字:无、魔、空。
天网恢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上空无魔,在修炼。
“够了。”于云间从袖口中扯出了一张雷符,电光直直地劈开了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