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松觉得当猫比当人自由多了。
每天早上起来不用套衣服,不用天天刷牙洗脸,不用天天洗澡。
到处都是可以睡觉的地方,猫窝,沙发,床上,就连一个纸壳箱子也可以用来休憩,随地大小睡轻轻松松就能实现。
就连巡逻任务也比以前轻松许多。做人类的时候碍于体型和速度的限制,它一上午只能巡逻院子一圈,角落里也没办法仔细检查,但自从变回猫后,它即使拖着一条病腿,也能轻松游走于犄角旮旯间,巡逻的速度也加快许多。
这让肉松很是高兴,保护自己的领地不受侵犯,是每个猫老大应有的职责。
有时候白天太过尽职尽责,步数能达几万步,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猫嘴砸吧砸吧突然蹦出来一句:“哪里跑!”
正在看书的安温书淡定望去,只见橘猫的四肢开始抽搐蓄力,然后缓缓加速,越来越快,最后直接侧身在床上奔跑起来,四肢甚至跑出了残影,把被子都踢蹬下去一大半。
安温书面无表情地逮住猫爪,放回被窝里。
肉松对此浑然不知,它突然发现了做猫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吃不到人类的食物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猫咪自从吃到人类的饭菜后,怎么可能还会对没滋没味的猫粮感兴趣呢?
小猫咪只是想吃一口糖醋排骨,有什么错?
安温书端走糖醋排骨,冷酷无情地旁观橘猫焦急伸爪子喵喵叫的样子。
肉松赌气一拍桌子,肉垫虚张声势地压在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嚷嚷道:“我跟你,在,在一起睡了这么久,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每次,睡觉,都有底线,不,不越线!”
不仅不越线,睡觉的时候多老实啊,从不踢被子,别人上哪里找这么聪明这么乖巧的猫?
无情无义的人类!
安温书淡定看一眼被踩着的手:“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我不会让步。”
肉松气得歪嘴:“我……”
话未说完,安温书另一只手从背后一掏,掏出来一个保温饭盒,放到橘猫面前。
橘猫的话猝然哽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男人打开盒子,盒子里的食物展现在橘猫眼前,像是金光灿灿的日光,闪得猫眼都要瞎了。
“这,这是——三文鱼!”肉松嗷呜一声抱住饭盒,难以置信地瞅着里面各种海鲜和肉类,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好多好多三文鱼。
安温书:“这是你的午饭,满意吗?”
“嗯嗯!”肉松点头如捣蒜,尾巴心满意足地勾了勾男人的手臂,埋头开始干饭。
与此同时,A市某高档餐厅。
张翼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在后厨来回游荡,两眼在今日刚到货,还未来得及处理的食材上来回扫视。
厨师手足无措地跟在他后面,茫然不解:"张先生,是安董又有什么指示吗?"
“这倒没有,”张翼高深莫测地瞅了他一眼,悠悠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有些事情不便多说。”
不然就会有人抢他的工作。
“哦,哦。”厨师茫然点头。
……
吃饱喝足后,肉松决定原谅安温书的无情。
不只是因为给它带了好吃的,还因为男人说今天会在家里办公,更更重要的是——还允许它随意进入书房!
肉松心底里欣喜雀跃,嘴上却硬得很:“我是那样的……猫吗?我有,分寸。”
安温书只是捏了捏猫耳朵上的聪明毛,转身进了书房。
没十分钟,就有一只猫鬼鬼祟祟跟了进来。
安温书盯着屏幕,仿佛未察觉肉松过来,眼底静得像片湖,手指偶尔轻触几下鼠标,姿态在橘猫看来完全就是矜贵内敛的大哥风范。
它一跃跳上书桌,端坐在电脑一旁,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手。
安温书的手掌很大,跟他的个子很是相称,手背泛着淡淡的青筋,随着动作微微鼓动。每一根手指如白玉,骨节修长分明,一眼便知是在养尊处优下养出来的。
就连指甲也修剪的十分整齐干净,肉松看着看着,忽然产生了想一口含到嘴里的冲动。
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舌头已经下意识舔了上去。粗糙湿热的舌尖卷住一节食指,速度极快地在指腹擦过。
橘猫呆愣愣地想,原来男人的手不全是滑的,指腹有点粗糙。
安温书垂眸看向肉松,食指微微屈起一个弧度,在橘猫嘴里勾了勾。
肉松连忙吐出手指,一张猫脸又羞又热,连连后退几步,磕磕巴巴道:“因为,因为你,你手指有点……脏,我帮你,清理一下。”
“是吗?”安温书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指,放回鼠标上。
“是,是这样。”
尾巴暴露了橘猫慌张的小心思,焦躁地甩来甩去,把桌上的小摆件扫下去一片。
听到东西掉落的声音,肉松丢脸至极地闭上眼睛,完了完了,这下真丢脸丢大了。
还在这里待个什么劲啊,它扭头就跑,慌乱中一个不留神,爪子碰到了电脑旁的书。
噼里啪啦一阵骚动后,摞在桌上的书纷纷掉落到地上,其中一本被橘猫踩在了脚下。
肉松赶紧抬起爪,低头一瞧,书被掀开到了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它看不懂的方块字和笔记,而另一侧上,却明晃晃印着两只姿态优雅,精心打扮的猫咪。
这是什么?
肉松脸上的惊恐僵住,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书上的两只猫——是两只好看的猫咪。
橘猫的胡须微微颤抖,它不敢置信地用爪子往后扒拉,只见后面的每一页都印着猫咪,胖的瘦的白的黄的大的小的都有,嚯,还挺齐全。
什么意思?安温书看这个是为了什么?
书上还用笔画了许许多多的痕迹,一看就是用了心思在上面。
肉松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安温书,安温书见它不动,沉声道:“东西我来收拾,去玩吧。”
好好好,这就心虚了要把它赶出去,好遮掩他的小心思是吧?
走就走!
肉松压下心里莫名的悲伤和沮丧,气鼓鼓一甩尾巴,背影决绝地离开了书房。
回到猫屋,它随意挑选了一个猫窝跳上去,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发呆。
虽然它不认识书上的字,但是一看图片,就知道这是一本关于猫咪的书。
它很想知道安温书是什么时候买的,看这个是为了什么。
但是话头即将冲出喉咙之际,它又给生生憋回去了。
它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肉松的心像是直直坠入了深渊,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失去了方向,彷徨无措。
此时的橘猫浑然不觉自己的改变,以前的肉松从来不会内耗,不会自我怀疑,不会在乎人类对它的看法。
它叱咤江湖多年,手下败将无数,只需高昂地抬起头颅,给其他野猫一个眼神,野猫们就会落荒而逃。
对于人类,肉松甚至不屑于费力讨好,因为他们会主动凑过来,举着食物眼巴巴讨好它。
它从小就是一只骄傲,勇猛,清醒的野猫,从不知苦恼为何物。
但自从遇见了安温书,肉松觉得自己苦恼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不只是苦恼,现在的它已经开始自我怀疑,开始审视自己身上的缺点——在跟图片上的猫咪比较后,它才知道自己的相貌根本拿不出手。
难怪安温书会看书上的猫猫。
肉松茫然地咬着尾巴尖,深深陷入了内耗之中
书房。
安温书接到助理的请示:“安董,有一位姓陈的先生正在公司楼下,他说想要见您。”
安温书轻敲键盘:“之前合作过的?”
“我查过了,好像并不是,”助理暗暗打量着拿着精致礼品盒,身着西装的陈先生,小声道,“但是陈先生说,他是专程就肉松住院一事来道歉的。”
键盘上的指尖顿住,安温书依靠在椅背上,一手紧紧扣住桌上的茶杯,眉间拧着一股寒气,连声音也冷了几分:“安排他来见我。”
助理差点拿不稳电话:“好的,安董,我马上传达。”
半小时后。
陈朝带着妻子和儿子来到别墅,拘谨地按响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安温书沿着石子小路走来,脚下还跟着一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橘猫。
女人看到肉松的状态,担忧地朝丈夫道:“那只猫的状态还是不太好,不会真被咱家的狗咬坏了吧?”
“啧,瞎说什么呢!”陈朝瞪她一眼,低声道,“咱家的狗是把猫咬伤了,但肯定伤得不重,否则现在能下地走路吗?再说那只野猫还被安温书领养了,安温书多有钱,那不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伤不好的更快?”
那天陈朝听说家里养的狗把野猫咬伤后,他并未没放在心上,连那只野猫去医院的时候也懒得去看一眼。
一只野猫而已,死了就死了,死在他家的狗嘴里算它倒霉。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带着自家的狗去宠物医院看牙,无意间从护士口中听说了那只野猫的去向。
那只叫肉松的野猫没死,不仅没死,还被安温书领养了。
陈朝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惊喜,没想到那只野猫还挺幸运,能被安温书领养。
安温书是谁,只要在A市干餐饮的,无一不听说他的大名。
陈朝是做海鲜方面的生意,经常给各个餐馆提供货物,自是清楚安温书的地位,像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攀上,但只要攀上了,就能跟着他赚一笔大的。
这不机会来了,只要能见安温书一面,陈朝就想办法能把自己的生意推销出去,能达成合作更好,万一达不成合作,还能趁机给安温书留下个印象,以后再找机会慢慢谈。
女人听丈夫头头是道讲了一大堆,心慢慢回到了肚子里,她拉一把旁边的儿子,嘱咐道:“果果,道歉的时候态度要诚恳端正,知道吗?”
小男孩轻哼一声,满脸不情愿:“我干嘛要为了一只野猫道歉,它配吗?”
“你这孩子……”
陈朝夫妻二人还想教训儿子,但一抬头,安温书已经来到了面前。
陈朝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道:“安总您好,我是先前跟您助理联系的陈朝,实在不好意思这时候来打扰您,我……”
安温书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别浪费时间,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