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潭醒来看见眼前景象,感受到和树枝一样的冲击后,没忍住黑了脸。
树干之间,攀着藤蔓来回飞荡的生物,根本就不是露珠口中的“人类”,而是一只只猴子。
这些猴子全身长满棕黄色毛发,下半身穿着草编或皮制的裙子,双目炯炯,年纪小的好奇心旺盛,挂在较低的树干上观察着来人,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但怎么看也不是人类啊。
想起白石之前说人鱼长得像人,这次又上了露珠的当,魏清潭真不敢想象自己在他们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在人类社会中,魏清潭的长相虽说不上明艳动人,但好歹也算清秀大方,没想到在这里却被和猴子、人鱼怪混为一谈。
这么一想,树枝喜欢上她,没有一点外貌加成,纯粹是因为真爱?
魏清潭叹了口气,不再纠结于外貌,绕着古树仔细观察着那些小小的屋子。
也许这趟没白来…
她快步跑回树枝身旁,跳起来用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将毛茸茸的狼头带到怀里。
树枝弯着身子配合,剔透如玻璃弹珠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向她,透出几分笑意:
对于她的主动接近,树枝一向是十分欢迎的。
“树枝,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回狼群以后总要找住的地方吧,请这些猴子帮我们在树上修一个大房子怎么样?”
虽说这些小屋子古朴简单,但该有的都有,魏清潭刚刚仔细瞧了瞧,屋子里似乎还有吊床类似的东西。
这群猴子显然不是普通的猴子,而是经过进化的猴子,会使用工具、会简单建造、还有羞耻观念,听露珠说他们还会帮助路过的动物,可见还乐善好施。
有这样的劳动力,再加上来自现代的技术支持,魏清潭很确信能建成让她和树枝都满意的树上屋子,但树枝却不理解她的想法:
“我们有住的地方啊,不是可以在狼群旁边搭帐篷吗?”
“那怎么一样,帐篷是帐篷,家是家。”魏清潭不满地揪了揪狼的耳朵。
家…?
树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魏清潭想要和他有一个家,树枝感觉自己的胸口暖乎乎的,心脏好像已经融化似的,烫得他眼中晕开一片湿润。
“好,我们请他们帮忙建一个家。”
他蹭了蹭魏清潭的侧脸,全身依恋地靠着她。
“嗯!”
女人兴奋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要先和这些猴子打好关系,这样才容易谈生意。”
也不知道每只猴时薪五根香蕉能不能谈得下来。
帐篷搭好后,魏清潭以为会有猴子好奇地来参观,结果却无猴问津。
狼是掠食者,猴群有忌惮是必然的,可偏偏狼的身边还有一只显然无害的无毛猴。
这样的组合太过诡异,猴群保持观望态度,偶尔一只小猴子靠近都会被它的监护猴一把抓走,年长的猴子不许任何年轻猴子吃魏清潭分享的食物。
无奈,魏清潭和树枝只好做好打长期战的准备,在猴群习惯他们的存在之前,就在旁边的帐篷住下了。
为了不让猴群害怕他们,树枝主动提出不去捕猎而是吃狗粮,以免身上沾染血腥气。
魏清潭既感动又好笑,捧着狼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
“别担心,树枝,即使你吃狗粮,你在我眼中也是最厉害的,而且狗粮有什么不好,我还希望有人发明人粮呢,多方便啊。”
树枝听了有些羞涩又难掩高兴地抱住了自己的伴侣。
魏清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越来越情感外露了,说赞美示爱的话,居然一点也不脸红。
就这么在兽世待了好几天,见一时半会讨好不了猴群,魏清潭才回到现实世界准备挣些人民币,毕竟建房子肯定不会是笔小开销。
虽说她的“金手指”可以让她无限地复制,但金手指的使用条件可是要被一狼一猫各咬一口,这份罪魏清潭打算能少受就少受。
工作日的早上,韩泽羽果不其然地等在医院门口。
但这次他没有一来就举起摄影机对准魏清潭,而是先问昨天送她的点心和不和胃口。
想到那袋被烧成灰的点心,魏清潭难得心虚地错开点视线:
“还…不错。”
那股恼人的视线感又来了,余光里,魏清潭看见青年略微低下头,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满是带有侵略感的探究。
就好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似的。
难道韩泽羽看出来她撒谎了?魏清潭努力忽视心头的不适感,大步往医院里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和以前一样,魏清潭忙她的,韩泽羽拍他的,午休时韩泽羽说下午有课不能来,魏清潭露出遗憾的微笑,暗地里却松口气。
可惜她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快下班时,医院来了一个急诊。
圣心宠物医院并没有专门开设急诊,通过排班方式,保证医院24小时内都有能接待急诊的医生在岗。
而魏清潭在外科科室的带教医生温医生便是今天的急诊医生。
虽说魏清潭很想准点下班,可这样跟诊的机会并不多见,她义无反顾地选择留下来帮忙。
急诊医生在普通医生的基础上,还需要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和准确的判断力,毕竟当生命垂危时,一点犹豫和误诊都会加速死亡的来临。
医院的广播响起了极具紧迫感的呼叫声,魏清潭跟着温医生一起快步跑到了大厅。
那是一只成年的猫,处于休克状态,耳朵被齐根剪掉,犬齿被截断,头部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最致命的是它全身似乎被高度烫伤。
它被裹在一张毛毯中,白色毛发几乎全部脱落,露出了泛着血红的皮肤。
急诊医生在第一时间评估了它的生命体征,可惜在从大厅到手术室的短短一段路上,那本就微弱的心跳彻底消失。
没人先说放弃,补液抢救三分钟后,急诊医生无奈地宣布死亡。
“真是畜生不如。”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所有明眼人都知道,这只小猫生前遭受过怎样的痛苦和伤害。
“小魏,麻烦你去和救助人说一下吧。”温医生疲惫的在手术台旁坐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魏清潭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地走出手术室,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只猫居然是韩泽羽送来的。
“我下课回宿舍,结果就在宿舍楼下的草丛里发现它…它当时还能睁眼。”
得知了小猫的死讯,青年也十分伤心,眼眶瞬间泛红,声音也变得暗哑哽咽:
“到底是什么人能下这样的毒手。”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学校里出现这样的恶劣情况,当务之急是向上反映,这也是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
魏清潭说着抬眼看他,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涌动着探究与戏谑的暗流,可没等她看清,这双眼睛又一瞬间被悲伤的情绪淹没,好像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
“好的,我会和辅导员说的…”
韩泽羽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姐姐,出现这种事你不害怕吗?听说前几天附近还有小孩失踪了。”
小孩失踪这事魏清潭还真的不知道,但为了避免恐慌,她还是冷静道:
“人心难测,害怕也没用,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家人。”
韩泽羽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满脸关切:“嗯…姐姐你回家也要注意安全,还有别让任意门单独出去。”
魏清潭回家的路并不远,并且走的都是人流密集,车流集中的街道,因此并不太担心。
任意门就更不用说了,魏清潭从不是散养流派,偶尔带任意门出门也纯粹是为了社会化训练而已。
因此对于韩泽羽的嘱托,魏清潭并没放在心上,韩泽羽自然也看出了这点。
显示屏上,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韩泽羽放下手中的摄影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将摄影机放回肩上的背包,最后整理一下衣摆,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十分钟后,他在一栋欧式洋房停下脚步。
这里只住着他一个人,花园里的植物早已枯死,喷泉未经打理长满苔藓,掩埋着虫鸟的尸骨。
一楼东西很少,但收拾得简洁干净,看得出一个男生独居的痕迹。
韩泽羽放下书包,慢悠悠地接杯水,取出摄影机往二楼走去。
楼梯发出一些噪音,脚步声愈来愈近,昏暗地二楼弥漫着一股清新剂也盖不过的血腥味,韩泽羽不但不讨厌这股味道,反而深吸一口气,眼中笑意更盛。
他一边踱步,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走廊两侧堆放的笼子,里面装着的全是品种各异的犬猫。
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原本柔软的毛发被血液染得脏兮兮,混合排泄物,散发出一股恶臭,恐惧和饥饿又让它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缩在角落里发抖。
韩泽羽眼中露出不屑的讥笑,无意继续欣赏,而是几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
房间中散落着各种纸张相片,角落里随意摆放着昂贵的摄影器材,韩泽羽目不斜视地走向中间的一张桌子,打开了电脑。
他将今天拍的视频全都导入,趁着等待导入的时间,躺在转椅上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杯中的水。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开了桌前的抽屉,里面趴着只还没成年的小猫,它和它的母亲一样,有着一身纯白柔软的毛发。
只不过性子似乎很不一样,它的母亲哪怕还剩一口气都要朝他哈气龇牙,这只猫崽子倒是温顺得很,被关在抽屉里一整天都不吭声,害得他差点把它给忘了。
猫这种生物,倒是和女人有几分相像,柔软、美丽、温顺。
韩泽羽漫不经心地把猫单手拎出来放在桌面上,用算得上温柔的力度抚摸它,可这猫偏不识好歹,一爪子在青年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印,还试图张嘴咬。
韩泽羽手边的水杯打翻了,浸湿了几张桌上的照片,怒气瞬间涌上眉眼之间,那在外人看来干净俊秀的外表此刻狰狞如地狱恶鬼。
白色小猫渐渐不动弹了,青年的手臂上也留下了更多的抓痕,他满眼戾气地随手一扔,身侧的墙发出一道闷响。
除了刚开始那阵,韩泽羽已经很久没有因此受过伤了。
在他眼里,低劣的物种…即动物、小孩、女人,以及沦为前三者奴隶的男人,被这些低劣的物种伤到,让他感觉既屈辱又愤怒。
可惜就这么让它轻松地死了。
满肚子火无处发泄,韩泽羽忽然想起另一个相通的房间。
门打开一瞬,臭味和呜咽声侵袭感官,韩泽羽打开壁灯,昏黄的光线下,正是那个最近被登在寻人启事上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