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嘛…”
树枝从背后抱住人类蹭着她的颈窝,一边拖着声音乞求着。
“昨天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听多了就不稀奇了。”魏清潭不为所动。
“才不会,我听一千遍也稀奇,再说一次?”
“不要,昨天还没问你呢?你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是敢背叛你,你就把我吃掉?”
魏清潭昨晚昏昏沉沉时,听见树枝在她耳边这么低语一句,缱绻如情人耳边的呢喃,说出来的话却血腥可怕。
要不是魏清潭当时困得睁不开眼,非要跳起来揪着狼的耳朵好好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和树枝待得习惯了,见多了他人畜无害的模样,都忘记对方可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他说的“吃掉”想来肯定就是字面意思。
脑子里闪现以往看过的社会新闻,魏清潭脸色沉下来:
“谈恋爱做夫妻都是好聚好散,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怎么可以随意伤害对方。”
“我不会让你疼的,而且不只对你,吃掉你我马上就去跳悬崖。要是我背叛你,你也可以吃了我。”树枝说得急切又认真,好像昨晚那句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一样。
见他这样,魏清潭被彻底惹火了。
处在兴头上总会说出一些平常不好意思说的话,怎么她说的是“我爱你”,树枝说的却是“吃掉你”。
魏清潭一把挣开树枝的束缚,语气冷硬:
“你最好改正自己的想法!”
树枝缩回手什么也不说了,睫毛垂下掩住眼眸。
魏清潭回头见他一副委屈模样也不心疼,义正言辞地打算再批评几句树枝的不正确思想,忽然听见身后的帐篷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听声音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划拉了几下。
有树枝在,帐篷周边就是他的临时领地,魏清潭只要不乱走,根本不会被其它动物打扰,唯一一次意外就是白虎作为更强大的掠食者,毫无畏惧、自顾自地擅闯进来。
难道说这次又遇上麻烦了?魏清潭浑身一僵,下意识缩回树枝的怀里。
树枝有些阴郁的表情缓和许多,他收紧手臂,身后的尾巴缓缓摇动起来:
“不用怕,是露珠。”
露珠?他不是跟着鹿群离开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附近?
但既然来了,有什么疑问聊聊就行,魏清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早就发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魏清潭有些不满地弹了下他的鼻尖:
“你先出去和他说话,我穿个衣服。”
树枝蹭了蹭她的掌心,起身抖抖脑袋便出去了,倒是方便得很。
这边魏清潭穿好衣服,简单梳洗一下,树枝却已经掀开门回来了:
“我把盐交给他了,他说帮我们带回鼠群就行。”
“哦…你不会就这么让他走了吧?”
树枝点了点头,露出一片茫然的表情。
“露珠不是跟着鹿群走了吗?怎么会在附近?你没问问他?”
树枝歪着脑袋,虽然没说话,眼睛里却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要问?”
女人一噎,顿了会儿才说:
“你喊他回来,我还有话和他说呢。”
看着狼乖乖地再次出门,魏清潭心底有些复杂。
树枝在鼠群过得不算愉快,但她以为和露珠配合演戏那么久应该多少有点熟悉吧,询问关心一下对方也就是顺口的事,没想到树枝居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样。
又回想起上次遇到白石,树枝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与重逢的喜悦,只是把空间留给她和白石说话,自己却躲到外面去。
树枝在自己和蝴蝶面前总是天真热情,乍一看到他冷漠疏离的另一面,魏清潭有些不适应,心底升起一个猜测:
难道说在树枝眼里,白石和露珠他们不过是会说话的食物吗?
她没能细想下去,因为树枝已经带着露珠回来了,把鹿领到她面前,狼就扭头去找梳子牙刷准备梳洗了。
露珠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了许多,毛发因为日照充足变得富有光泽,此刻昂首挺立,显得头顶那对雄伟的鹿角格外有气势。
不过那支折断过又被修补好的彩虹鹿角上,挂着一个用海草包好的包裹,把这个气势消去了几分,看这个位置就知道,肯定是树枝随手挂上去了。
“医生,你居然真的去换盐了。”
“嗯…顺便的事,倒是你怎么又回来了?浆果呢?”
“我和浆果走了以后,鹿群又被只熊盯上了,我就带着浆果回来了,现在我们还是住在鼠群的洞穴里。”
魏清潭哑然,搞半天怎么又回到了原点,还带回自己的伴侣一起啃老,不过被啃的鼠大王估计十分乐意就是了。
露珠见魏清潭的表情,一下子明白她在想什么,赶忙解释道:
“我们只是住在那里,找食物都是我来做的…哦…忘记和你说了,我爸爸他死了。”
“…”魏清潭愣在原地,嘴唇张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这个世界的生物对死亡似乎毫不避讳,死了就是死了,也不会用什么“去世”“离开”这类婉约的词来代替。
亲属好友的死亡就像是扔进河里的一块石头,溅起或大或小的水花,沉入水底却从不消失。
“好像是我们离开几天后就死了,我回来才知道…”露珠垂下头,姿态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挺拔:
“但是我也并不意外,爸爸他在鼠群中已经是长寿的了,鼠们说它那天靠在转椅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只可惜我没早点回去。”
“嗯…”魏清潭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怅然。
鼠大王肯定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露珠了,却没想到假如能再多活几天,露珠就回到了鼠群,父子俩就这么错过,叫人唏嘘。
“现在鼠群有新的王了,它和我一起长大,对我也很好,就是医生你还是快点走吧。”
“为什么?难道鼠群不欢迎我回去看看?”魏清潭想起那天在洞口朝她挥别的一排小爪,感觉有些受伤。
“不是,就是因为太欢迎了所以才想把你留下,它们之前就怪爸爸为什么把你送走去换盐,这次你回来了,再让他们抓住肯定就不放你走了。”露珠有些歉疚地望她一眼。
“这…这样啊…”魏清潭没想到老鼠们拿的居然是《霸道老鼠强制爱》的剧本。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医生的洞穴,感觉好不一样…”露珠抬起头环顾帐篷里的布置:
“说起来我和浆果离开的路上,遇到了一群和医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动物,它们之中也有会治病的,还把洞穴搭在树上。”
“你怎么知道它们会治病?”
“那天我们路过,浆果有点不舒服,它们发现了就给她吃了什么药,然后浆果就好了。”
“…”魏清潭沉默着没有回应,露珠四处看看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医生,我得回去了,浆果还在等我呢!”
说完便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还差点被帐篷边给绊了一脚。
亏她还觉得露珠沉稳了,收回目光,魏清潭忍不住皱起眉头:
露珠说,有群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动物,那不就是人类吗?会治病会搭房,魏清潭想不出别的可能。
之前那个会算命的美甲师说她所处的世界是虚假的,很可能就是人为创作的一个世界,类似于一个人写了一本书,而她误闯了到了书中的世界。
如果是人写的书,那主角多半是人,露珠看到的这群人会不会就是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主角也肯定就在其中。
魏清潭想去看看,说不定能借此机会了解到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信息,但又担心她作为“边缘人物”打乱了这个世界的主线。
她倒还好,想离开就离开,要是树枝受到牵连怎么办?
魏清潭正想着,肩膀上一沉,肚子前也多了两条手臂,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
“老婆…你想去看看的话就去吧,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魏清潭顿了顿,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笑道:“好,那我们就远远的看一眼,然后就回狼群。”
一人一狼腻歪会儿,魏清潭收拾好东西离开,树枝则朝着鹿群之前离开的方向前进。
魏清潭回去后又趁着下班时间跑去见了美甲师小胡,问她关于虚幻世界的事情,对方绕来绕去还是说的之前的话。
看样子她知道的也不比自己多,魏清潭也不再逼问,安心享受接下来的护理服务,毕竟人家做手还是很专业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魏清潭都过着白天上班,晚上找树枝的规律生活,也顺利地轮换科室,开始在外科工作。
外科的工作又多又杂,有时还上夜班、接急诊,魏清潭本就应接不暇,身边还多了个拖油瓶韩泽羽。
自从那天两人约了吃饭,第二天韩泽羽便拿着摄影机准时守在医院门口等她,除了偶尔因为要上课离开,基本上是从她踏入医院开始拍到她下班回家。
在哪里都跟着个尾巴,害得魏清潭在医院小小地出名了一下,周夏月也十分愧疚,在她离开皮肤科那天又送了她一套贵价护肤品。
但既然答应了,魏清潭就要坚持做好,韩泽羽要拍就随他拍好了。
唯一让她觉得隐隐不快的是,青年的镜头总是对准她的脸,好像要把她每一丝情绪变化都拍下来。
明明隔着镜头看不见他的眼睛,魏清潭却几乎能感觉阴暗黏腻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游走,就连有时候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觉得后背发毛。
可是放下摄影机时,对方看起来又那么干净温和,这让魏清潭怀疑自己因为工作太累,感官过敏了。
这天,魏清潭收到了蒋心驰发来约她见面的消息,她一高兴,就更没心思去想韩泽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