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剑划过天边的云彩,忽地停在半空。
前方骤然浮现出灵纹阵法。风倾余微蹙眉头,纵身跃下,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在风里。他身手敏捷,几下跃过树梢,收回剑,躲在茂林里。
前方正是沧州城门,但外面的守卫却早已不是人族。虽然他们都用妖力伪装,但还是留有蹊跷。
“妖族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沧州位于人妖界限,他也想过妖族会先占领这个地方,但这个速度着实令人吃惊。
想来,他们必然早就开始计谋了。只是恰好等到康城举办开卖会,等到各地名士都聚集后,再一网打尽吧。
风倾余的眼皮直跳。他单手捏诀,想着给箫子渝传消息,但捏到一半,硬生生又换了个人。
“掌教,妖族已围沧州。”
无为自制的远处通灵阵受各大宫主及三圣殿的人所管理。他若此刻与箫子渝通灵,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不能不防。
很快,通灵阵便传来声响:“可还能出?”
风倾余观察了一会儿,又扭头回道:“出来的皆是凡人,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修士。”他突然想到先前箫子渝留下的信息,又道:“特别是无为。”
“你静观其变。”
通灵到这里就结束了。风倾余隐住气息,偷偷观察着。
只见有一位修士发现异端,想要硬闯出来,妖族人即刻集体围攻,速度之快,竟在那人还没反应时,便把他的四肢卸了下来。
“……”风倾余紧蹙眉头,默默看着。忽然通灵阵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声音:“妖族围沧州……啊啊…他们能查看通灵阵……别发通灵…啊啊啊啊!!!”
通灵阵里全然是这个少年的尖叫。他的白衣被撕裂,就像肉.体一样,被活生生的分离,随后……
被那些妖族……吃了!
“!!”风倾余瞪大了双眼,血腥味迅猛飘来,充斥他的鼻腔。
他急忙背过身,封住嗅觉,但通灵阵里的尖叫仍在继续,震撼他的心灵。
箫子渝曾告诉过他,妖族可以食□□吸取灵力,以此增强自身修为。但那时听归听,真正见到这一幕,才感觉到这是如此的残忍!
枉顾人伦!畜生!
风倾余艰难地靠着树干,半宿缓不过来,就连那个少年什么时候被分食干净也不知晓。
缓了一会儿,他才觉得更应该要找到师尊。师尊现在太弱,若是……
想到刚刚那个少年,风倾余都忍不住颤抖。
他一咬牙,下手封住灵脉,将身上的灵器法宝都藏好,敛着一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气概,才缓缓行了出来。
到了城门,自然是被拦住了。方才他偷偷发出的通灵想必是被察觉到了,妖族此刻应当是来查人的。
想着,风倾余装作悠然自得的样子,笑着搭语:“大人,今儿里城里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大阵仗?”
那妖族好像不怎么听得懂人话,别别扭扭地随便说了几句,风倾余根本什么都听不懂,但也是轻轻笑着回应。
本以为可以这样糊弄过去,却突然有个妖族用人语厉声喊道:“你,过来!”
风倾余手里捏了一把汗,“大人可有什么事?”
那妖族指了指一旁的石头,示意他将手放上去。风倾余一看便知道这是测灵石,一股寒意瞬时涌来。
见他没有动作,几个妖族瞬间死盯着他。
风倾余一咬牙,手中时刻准备召着向来,将手放了上去。
只见着测灵石闪了闪,便又灭掉了。守卫看了他几眼,便放他进去了。
这也让风倾余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好歹是进来了。现下最主要的,还是去找师尊和宫主他们,先聚集再说。
他还没走几步,后面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是风倾余!大人,他是无为东宫的长老!”
风倾余闻声一愣,回眸瞧见那人的装扮更是让他震惊。
北宫人!
先是南宫姜恒引尸人,然后是北宫乱闹不听令,现在又有北宫人告密。
风倾余来不及再多思索,便有铺天盖地的法器袭来,纵使他的身手再快,这样密密麻麻的布局也有些招架不住!
难怪那名无为弟子会如此之惨。
风倾余匆匆往人多处逃,至少,要让城里人知道。
那个告密的弟子看衣着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并不会知道无为通灵阵的运行。所以,还有有上层反叛!
能进入通灵阵的皆是无为内门弟子,而管理通灵阵的人唯有宫主及三圣殿的人。具体来说便只有北宫辰、鹿离枫、千黛西以及丹昂子四人。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脑子混乱一片。
昔日一家亲的四宫主,当真如此分裂无为吗!
风倾余气愤,一个侧身躲进客栈里,外面的妖族士兵不见人影,急匆匆地分头去找。
见人都离去,风倾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点了杯茶水,捻起发白的手指捏住瓷瓶,轻抿了一口,却迅速被烫了一下。
唇被烫出殷红,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灵力,收放不了了!
这杯茶……
他猛然抬头,这才见客栈里的客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的贪欲好像饿狼一般马上要扑上前来将他拆吃入腹。
沧州换人了!这些竟然全是妖族!
风倾余刚要给北宫辰发通信,却发现周身灵力根本调运不了。下面的士兵也发现了他,纷纷上楼堵住门口。
千钧一发之际,风倾余强行召出了向来剑。刺眼的红光笼罩整个客栈,他的血肉好像都在随之翻滚、破裂,筋脉像是被压抑久后猛烈膨胀。
寸肤寸肌都破裂出血,在杀戮的血红中,他的脸庞竟然闪着一点白光。
风倾余只觉疼得厉害,好像全身都要瘫倒。他一咬牙,一剑霜寒,漫天激流随冰雪呼啸而来。
当一切罢过,整个客栈里,竟然只有手指的人数活了下来。
“不是说人族吃了俞花灵力会尽封吗!他怎么……”
一个年长的妖族拍了拍他,“你看到那把剑了吗?”
“杀伐之剑……那剑的前主人便是凭一人一剑,战我妖族大军。数万人记,无一生还。”他们看着风倾余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能拔出这剑的,又怎么可能是只兔子。”
而此刻远在沧州北部的康城里,傅睢生并不知晓这边的可怕情况。
他坐在堂上,好不容易接受了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而且还是个不知道是哪个小馆的瓦子!
他越想越气,便见先前的那个老婆子匆匆赶来,“老爷!老爷!”
“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我没聋。”
老婆子急忙忙地看着四周,见没什么外人,这才焦急地喊道:“老爷,老奴刚刚去给少爷拿衣裳,却发现…发现……”
“有话直说。”
“哎呀!就是少爷带回来的那个美人,跟夫人,长得有四分相似啊!”
傅睢生这下一愣,默了几声:“他叫什么名字?”
“叫李子渝!”
“把他带来。”傅睢生顿了一会儿,又道:“带到夫人屋里。”
“是…是…”
此时,傅天骄屋。
箫子渝手臂上的血终于是止住了,但满是腥血的衣服是绝对不能穿的。
傅天骄也擦了擦满头的汗,手上的绷带终于能放下了。他瘫坐在凳子上,随意地靠在一团糟的桌子。
“老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给人包扎。累死了。”
箫子渝看了一眼包成包子的胳膊,“……贵少爷,您这手法令我叹为观止。”
确实有点惨不忍睹,傅天骄轻咳了一声,把方才老婆子送来的衣服拿给他:“喏,新裁的,还没穿过。”
箫子渝笑着接下,轻道了一声:“多谢。”
箫子渝笑起来的时候,总会感觉他的眼尾有些泛红,又欲又危险,但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傅天骄有点发愣,他的思路飘绪很远,看到箫子渝的时候竟然会有点鼻子发酸。
但这一切都被突然的声音打断了。
箫子渝看了看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贵少爷,我穿不了。”
“你大爷。”
一阵忙碌中,两人都看着缠了四圈还长的到地的腰带,以及动不动就滑下肩的对襟……
傅天骄:“……好像,大了一点。”
箫子渝默默抬眸:“是你胖了。”
“你懂什么,我这叫壮!”
箫子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傻大胖,忽然问了一句:“那个女子是谁?”
“女子?”傅天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得应该是方才他爹打架的时候劝架的那个,“傅朔,我姐。”
“她最多三百岁吧。”
傅天骄听得出箫子渝说他老,“切”了一声,“又不是亲生的。而且我现在是在伪装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好不好?”
箫子渝不怀好意地笑着,默默用妖语说了两个字:“装嫩。”
傅天骄眼皮一跳,瞬间站了起来,“嗨哟”了一声,“你再敢说一遍?”
箫子渝浅浅笑着:“来,打赢我,我任你骂。”
“我可还真敢打你。”傅天骄说着作势要撸袖子,忽然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是老婆子来叫箫子渝去夫人房里的。
傅天骄看了他一眼,疑惑问道:“我娘找你干什么?”
说着,两人便一同去了。夫人的屋子在最里面,仆人减少了很多,清静得很。
一进屋里,便有扑鼻而来的药香味。傅睢生早在这里等着了。他略有深意地看了箫子渝一眼,带着他们都进去了。
里面的女子看着三十岁的模样,但面色憔悴。不过行为端庄,骨子里透露着一种生来就有的傲气和矜贵。这一身气质,倒是和箫子渝极为相似。
“娘,你看起来好很多了。”傅天骄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箫子渝随后跟着,微微拱手,唤了一声:“傅公、夫人。”
也正是这一声,引起了夫人的目光。
夫人淡淡望向他,眸子骤然瞪大,扶着椅背想要站起,便被傅睢生轻轻拦住。
她问道:“你…你叫什么?”
箫子渝虽有疑虑,但还是道:“李子渝。”
夫人好似是被这句话刺激了,面目扭曲,像恶鬼一样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拍在箫子渝的肩上。
她的声音尖锐,像是在嘶吼:“不…你不叫李子渝!”
箫子渝淡淡地看着她,直到她的下句话让他震惊。
“你姓箫!箫笛的箫!你不姓李,你姓箫啊!!”
这个姓并非中原之姓,她这样准确地说出,着实把箫子渝震惊了。
其实不止箫子渝,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夫人的失态惊到了。
箫子渝面无表情地正视着她的眼,厉色问道:“你是谁?”
按在双肩上的手越来越重,夫人像是疯癫一般,一直重复着“你姓箫,箫笛的箫”。
傅睢生急忙过来把人抱走,制住发疯的夫人,“天骄,先带他走。”
“啊,好。”
傅天骄的眸色暗了暗,拉起箫子渝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