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半夜，孔笠把人安置进被窝后就回去了。
一回到家，他洗把脸就把手机拿出来听晚上在公园那段录音了，当时太吵，他只能先录下来。
因为觉得调子有点耳熟。
刚一打开就滋啦滋啦响，模糊不清听不见，孔笠记得自己好像把手机凑近了倪秧脸边——很快录音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是一个人在轻声哼歌，好像自己还给自己打着节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孔笠笑了下，继续听那段调子，直到某一句出现，像是打开了记忆的笼子，所有角落里的画面浮现。
倪秧枕着自己手心睡觉的，接吻时落地的练习册，开门时西红柿蛋汤面的气味，被子和怀里人的温度。
原来是这首啊……
“就让大雪纷飞，就让我的爱沉醉……”孔笠随口唱过的，倪秧记住的。
“很好听。”倪秧眼睛弯起来。
“真的假的？”孔笠笑说，“我都不记得别的歌词了，只记得这两句，小时候在电视剧里听见的。”
倪秧点点头，然后按下录音暂停键，收起手机。
原来最喜欢这两句吗？
孔笠破解了今日谜题以后心情很好，擦了擦水汽迷蒙的镜面，清晰地看见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出浴室后躺上床，捡起被子上的手机给倪秧发去一条消息：「之前不是说要鲜花饼吗？明天我去找你吧」
发完以后他闭上眼睛，安心地等待明天到来。这次就算倪秧忘记他也要让他想起来。
只是睡梦中似乎都还萦绕着那老歌调子。
“就让大雪纷飞，就让我的爱沉醉……”
倪秧被电话铃声吵得头疼，翻了个身摸到手机，接通：“你好。”
“秧儿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老圆语气郑重说。
“前辈？”他还没完全醒过来，闭着眼等老圆说话。
老圆试探说：“是这样的，昨天孔笠妈妈忽然打电话给我问了你的电话，我给她了，但是当时听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你和孔笠应该是和平分手的吧？”
闻言倪秧睁开了眼睛，脑袋也清醒了些，“嗯，阿姨就问了这个吗？”
“就问了你的电话没了，昨晚我也忘记告诉你了，不过你们两个要是和平分手我就放心了。他妈妈当时知道你们在谈恋爱的吧？”
“知道……前辈我还有事就先不跟您说了，谢谢。”倪秧说。
老圆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倪秧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后知后觉嘴唇有些肿痛，这是怎么了……
他就记得昨天是孔笠送自己回来的，然后……宿醉的头痛让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倪秧叹了口气，孔明玉是知道自己回来了吗？
挂了和老圆的电话后，他发现手机上另外多了几条陌生未接来电。
心下轻跳，倪秧回拨过去，对面的人好像一直等着这通电话似的，下一秒就接了。
“倪秧。”
这么多年了，孔阿姨声调好像也没有怎么变啊。
“是我，阿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倪秧语气礼貌问说。
孔明玉好像也没有什么寒暄客套的心，和当年一样单刀直入：“我看见你和小笠在一起了，既然回来了我们也见面好好聊一聊吧。”
倪秧看了眼窗外，湛蓝天空，万里无云，回她：“好，在哪里呢？”
孔明玉会找上来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自从决定好要和孔笠在一起后，倪秧就在想和孔明玉见面时他该说些什么。
他唯一能给对方只有道歉，但孔明玉想听的也不是道歉吧。倪秧轻轻叹口气默默心道。
孔明玉很快说了一家餐厅，“我在这里等你。”
“好，我马上过去。”
倪秧准备了下很快抵达目的地，进餐厅门前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昨晚没给手机充电，现在只剩寥寥数格了。
一会回去得赶紧充上。
他踏进门，按照孔明玉信息里说订好的桌子走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忽上忽下的心莫名沉静下来，倪秧想，可能这次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吧。
“您好。”倪秧坐下来主动说。
这么多年没见了，孔明玉除了眼角多出几条细纹以外好像也没有多余变化了，仍然是得体精致的妆容和衣着，甚至她的神情也与当年很相似。
“前两天一直没打通小笠的电话，所以我才想着问他的朋友找到你跟你聊一聊，你不会介意阿姨这样做吧？”孔明玉勾起一个笑容说。
倪秧摇摇头，“没关系，您想找我随时都可以。”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还好。”
“所以我没说错吧，分手对你对小笠都好不是吗？”
倪秧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见状孔明玉就满意地点点头，“小笠没跟我说你回来了，但是我看他的样子就能猜到。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同意一次去我给他安排好的相亲，但是你回来了，很可惜。”
“我不知道他有相亲，他没跟我说过，我也没阻止他去参加过。”倪秧说，言下之意是孔笠没去相亲跟他没关系。
孔明玉眼睛眯了起来：“是吗？我儿子我是了解的，他肯定找过你，他怎么样我管不了但你呢？倪秧你别忘了当年怎么跟我保证的。”
倪秧低头看着面前的温水，笑了下说：“我没忘，我说会和孔笠分手，搬去另一个地方。”
他抬眼看着孔明玉，“我答应您的这两点不是都做到了吗？”
“所以你还回来干什么？！”孔明玉看不得他这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阿姨，我来见你不是为了跟您争辩这个问题的，我想告诉您的是，”倪秧顿了下，接着说，轻声但落地有声，“这次我不想和他分手，我尊重您，如果您还是不希望看见我们在一起，那这次分手就让孔笠来告诉我。”
“如果他说了，我会立马搬离这里不再出现。”
闻言孔明玉只觉得眼前一黑，太阳穴抽抽地疼，“是我小看你了，我是他妈妈……”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跟您说这些的，孔笠他是一个成年人了，他……”倪秧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就被人甩了一巴掌，扇得他偏过头去。
孔明玉气狠了，用了十成十力气，打完好像还不解气，坐回去怒视着他，眼里似乎在冒火。
“你以为你是谁？”
倪秧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没以外我是谁，既然您不想听我说的话那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顶着餐厅里其他人惊疑好奇的目光推门出来，打车回了家。
插家门钥匙时，他隐约闻到过道里淡淡一股花香甜味，可能是哪家小朋友今天过生日，他没多想开了门就进去了。
早上急着出来见孔明玉，他还一口东西都没吃。
倪秧回家后，先给自己下了把面，等面熟时他还是想起了孔明玉的话。脸上热辣的痛意没消，提醒着他刚刚自己说过的话。
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水面，倪秧发起了呆，再怎么说那也是孔笠的妈妈，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想不通，于是他给外婆打去了语音。
“苗苗终于想起我这个老婆子了吗？”何淑华冷哼一声说。
听见外婆的声音，倪秧后悔了一下，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情绪便没说话想等她接着说下去。但何淑华好像隔空就看穿了自己这个亲孙子细腻的心思，了然又心疼问道：“是不是受委屈了？”
倪秧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自然地承认了：“嗯，但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我想您了。”
“骗人，不是因为受委屈了你不给外婆打视频？”何淑华拆穿他说。
倪秧忍不住笑了，外婆好像总是拥有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能力，任何时候都瞒不过她。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他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何淑华从不问他多余的。
“苗苗，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尽管放手去做，人就只活这一辈子哪能一直瞻前顾后的，想太多可是会错过时机哦。无论怎么样还有外婆陪着你。”何淑华语气温柔。
倪秧：“嗯，我知道了，外婆你好好玩吧。”
何淑华嘴上答应着，实际心里怒骂，玩个屁她马上就收拾东西，改签机票回去看看是哪个兔崽子惹自己孙子委屈成这样，连视频通话都不敢给她打了。
结束通话以后，倪秧的手机便关机了。
和外婆说完话后，心里轻松了一些，倪秧折回房间给手机充上电后回厨房捞面。
*
孔笠等了个空，发信息给倪秧，倪秧也没回，只好先回家了。但回家后却见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妈，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插上翅膀飞了！”
孔笠皱眉，把手里提的东西放下，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可以了。”
孔明玉捏着那个玻璃杯，转了转，眼神冷得惊人问：“你是不是和倪秧又在一起了？”
“那天我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不用骗妈妈。”
“是……”
“砰！”
孔笠话音刚落，那个玻璃杯就被砸在他脚下。
“为什么你就非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都把你甩了你还要眼巴巴贴上去，你要不要脸啊孔笠！”
“我一秒钟都忍不了了，你是我儿子，我难道会害死你吗？”
“还能干出那种事，我看你真的是神志不清了。你那么做，他会领情吗？你是不是有病啊？！啊？”
“当时我就应该早点让你和他分手！”
孔明玉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孔笠只是弯下身捡起那些玻璃碎片，听见最后一句愣了下，一不留神把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重新扎出来血来。他盯着这道因为帮倪秧挡刀而带出来的伤许久，孔明玉的话听过就忘了，只是有一句现在像跟刺一样扎进心里。
忽然就觉得很累。
不想去管孔明玉为什么找来，也不想去猜倪秧为什么自从昨晚后就一个句号也没发给自己，等在他家门口也是一场空。
可能孔明玉有一句骂得是对的，他就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