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怀音咬牙切齿:“闭──嘴”

姬云初眯着眼睛笑得纯真：“好”

世界终于安静了。

师怀音闭着眼享受片刻的清净。林间微风凉爽，师怀音掀起腿边的毛毯盖住手臂。

“为师打算明日与秋雪同去，你在宗内好好的，为师很快就回来。”

原本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姬云初垂眸盯着师怀音的后脑勺弱弱问道：“师尊不打算带我去嘛？”

师怀音漫不经心地摇头：“带你做什么？”

姬云初眼眸中的光灭了。

师怀音背对着她分析利弊。“此去凶险，为师灵力滞涩，没办法兼顾两个人。带你去太危险了。你在家帮为师照顾后院的小动物，回头为师给你带好玩的。”

前行的轮椅停住了，师怀音的话戛然而止。师怀音回头便见到姬云初泪眼婆娑的双眼。静寂的林间一片鸟儿腾飞，路肩边响起师怀音焦急的安抚声。

“诶，不哭。”

“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

师怀音懊恼地挠头，她越哄姬云初严重的雾气凝得越浓重。师怀音拉着姬云初的衣袖将她拉近身边。她双手捧着姬云初的脸颊蹙眉轻哄，“海河镇里这边不算远。日夜兼程来回也就十日。”

“师尊……嘤”眼角的红痣被泪水打湿，师怀音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绣帕擦拭。“为师马上就回来，你乖乖的好不好？”

师怀音说话的语气似乎在哄一个孩子，姬云初抹去眼泪，湿润的眼眶看上去格外委屈。她别过头倔强拒绝。“不好。”

姬云初抚上师怀音的手背摇头，声音中带着呢喃哭腔。“不好，师尊也带弟子去，弟子也可以帮师尊的。”

师怀音全身心战栗，无力感蔓延双手。上回在秘境中，姬云初说帮她，结果耗掉姬云初半条命，如今姬云初再说能帮她，师怀音打死都不敢指望。

“不……”师怀音狠心拒绝的话被打断，姬云初喉咙间小狗般的呜咽声令师怀音心软。师怀音急忙开口哄道：“莫哭，为师带你去。”

“嗯”姬云初眉开眼笑，眼角的泪痕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唉，哭还能收放自如呢。她就说她最见不得人哭吧，感觉被小朋友骗了。

床上瘫着布，几件衣服被胡乱塞进包袱里。冷秋雪手里握着玉穗，犹豫片刻之后，她把玉穗从剑柄上揭下来，又找了个木盒收好，放进空间戒指中。

冷秋雪把包袱挂在身上，拿起身旁的剑往外走。

九玄宗门外往来的人不多，马车停在路中间，两匹白马甩着尾巴低头吃草。冷秋雪行至最右侧与马车隔出一大段距离。

路过马车边，冷秋雪看到一女子用红色发带扎着高马尾，广袖红衣坐在马车上特别显眼。冷秋雪马上认出她。

姬云初盘腿而坐，收起马鞭。听到脚步声，她自上而下注视冷秋雪。在冷秋雪的眼睛里一丝诧异，姬云初扬起得意的笑容。“师姐早呀。”

姬云初？她怎么在马车上？这么说马车上的……

正当冷秋雪猜测，马车内白色布帘掀开，师怀音探出头来。“秋雪，上马。”

“师尊？”冷秋雪快步往师怀音身边跑去。“师尊这是？”她不太确定师怀音打算去哪儿。

“听闻海河镇疑点重重，为师与你一起去。”师怀音掀着帘子提醒。见冷秋雪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姬云初身上瞟，师怀音轻咳一声掩饰心虚。“咳，顺便也带你师妹出去见见世面。”

冷秋雪乖顺行礼。“有师妹伺候，师尊也不必这般劳心劳力。”

“上马，启程吧。不要错过时辰”夜间多精怪，还需要在天黑前赶去客栈。师怀音摸索怀里的药瓶子。有凤茗池的丹药，足够她用到回九玄宗。

马车一路驶来，即将走出九玄宗的山脚时，马儿发出长鸣，“吁”师怀音在车内听到两个徒弟驱马的声音，随后马车停止了。

启程才片刻时间，还未走出九玄宗地界，师怀音并不担心会有危险。她低头翻阅世间妖兽合集书，她低头轻声问道：“何事？”

“师尊，是师姑在等我们。”冷秋雪的声音从窗外飘入马车

师姑？这么快就碰到了吗？师怀音蹙眉想着。下一秒便有阳光从马车外照入。师怀音拿着书挑眉与掀帘子的王昭瑶对上视线。

王昭瑶臭着脸无视师怀音，她坐在小桌对面，不与师怀音说话。师怀音也不主动询问，师怀音垂眸重新将视线落在书上。

马车内一片静寂，寒气从王昭瑶身上散发，车上的气温骤然下降。师怀音将身上随意披着的披风拢紧，又用指节在桌上轻叩两声。

“咚咚”马车再次朝前行驶。一路马蹄疾行，车内是书本翻页的声音。

师怀音沉静在书本中似乎是忘却了王昭瑶的存在。

车门气氛还算融洽，王昭瑶抱着剑擦拭剑鞘，见师怀音不理会她，王昭瑶主动打破僵局。“我可不是特地在此处等你。”

“嗯。”师怀音努力记住书本上各种精怪。她无暇分神淡淡应道。

自觉被冷处理，王昭瑶强硬的语气有些许别扭。“若不是林间人烟稀少，我才不会上车。”

“嗯”师怀音合上书从边上隔间小柜里端出桂花糕。她从中拿了一小块，又把剩余的糕点推向王昭瑶淡淡道：“给。”

师怀音小咬一口，入口有浓郁的桂花香，甜腻的糕点有些干。师怀音皱眉捏着桂花糕小口吃着。书面上掉落许多碎屑，师怀音叼着桂花糕拍落书上的碎屑。

“你，”拳头打在棉花上。王昭瑶瞪圆的双眼落在油纸里的桂花糕，紧紧握着剑柄的指节的手卸去气力。她目光定格在桂花糕上无法挪开视线，王昭瑶深吸一口气。

马车一路平行，窗外有乌鸦飞过，“啊啊啊”鸟叫声给安静的马车内增加了适宜的气氛。终于王昭瑶呼出气，耷拉下肩膀。她涨红的脸犹豫地从中拿了一块。熟悉的味道香甜可口，吃过一块糕点，王昭瑶语气有所缓和：“不问我去哪里？”

“海河镇。”师怀音回道。她昨儿刚去和秦澜交代，今早她就在山脚下碰到王昭瑶。再者王昭瑶独身出门，不御剑飞行也不骑马。反倒在此处慢吞吞步行，不是在这里等她又是做什么。更何况……

师怀音抬眸望着对面悄悄清理嘴角碎屑的王昭瑶。

她一定会去的。

“看什么看，不就是吃你半包糕点。”王昭瑶胡乱摸了两把脸蛋，她瞪着眼将剩余的桂花糕收紧自己怀里。“回头还你两包。”

师怀音摇头，“不用，我不爱吃这些。”

王昭瑶轻声吐槽：“不爱吃还带这个。”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将师怀音的桂花糕都消耗完，王昭瑶也不好发作。她抱着剑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盏茶功夫，王昭瑶安逸的面容蹙起，她猛然睁开眼睛捂嘴干呕。“呕……”

师怀音似乎习以为常，她放下出从椅子底下端出痰盂塞进王昭瑶怀里。

“你……”王昭瑶脸色苍白抱着痰盂呕吐起来。

师怀音拉开窗帘，她在车壁上轻轻敲扣一下。马车迅速慢下来，车身缓慢摇摆，王昭瑶胸口的恶心感才稍微缓和一点。

马车穿过密林，林中只有不知名的鸟儿鸣叫声。姬云初担心师怀音车马劳顿，一路上跑跑停停，在路上耗了大半日。山间岔路繁多，冷秋雪和姬云初驱马加快速度。终于，四人在夜幕降临前赶到城门口。

高大的城墙将风沙挡在门外，城墙上有士兵伫立看守。城门口有许多急匆匆的行人。正排队有序进城。城墙内挂着红色彩带，小摊云集，热闹无比。一道门之隔开，两边似两个不同的世界。

姬云初拉着缰绳放慢马儿的速度。马儿喘着粗气，跺着马蹄停在城墙外。姬云初看着城墙上的字她迟疑不前。安寿城？

可能是小岔路走错了方向。

冷秋雪与姬云初对视一眼，她调转马头绕道师怀音的窗边。车帘内没有声响，冷秋雪凑到帘子边，轻叩车板汇报：“师尊，县城到了，但是我们好像走错方向了，这里是寿安城，不是我们原先要去的丽安城。”

里面传来幽幽声响。“先进去找客栈歇息一晚。”

冷秋雪低声应答，她率先走到马车前开路。“咕噜咕噜”车轱辘滚过，马车进门放缓速度跟着人/流驶入城门。

“糖葫芦……卖糖葫芦……”

“松花糕……两个铜板一块……”

“嘻嘻哈哈你看这个……”

隔着马车师怀音能听到窗外的叫卖声，以及闺门密友出门的嬉笑声。师怀音拉开一条缝隙欣赏窗外的风景。街上像菜市场一样热闹，人们穿着粗布麻衣笑得开怀，摊位上有卖灯笼、糕点、手镯发钗，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姬云初和冷秋雪被街上热闹氛围渲染，两人不自觉放慢速度。

游神祭祀是安寿城每年特有的节日。

游神节才开张两日，客流量就比往常增加两倍。陈广正咧着嘴合计今天的收入。此时客人都出去逛集市，店内不忙，客栈内稀稀落落地坐着两三个客人用餐。

门外有马车的声音，陈广从账本抬起头示意店小二来福出门迎接。

为首骑着白马的女子冷若冰霜，腰间佩戴着一把精致的配件，她的衣着素雅眉眼之间带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压迫感。

驾驶马车的女子红衣张扬，三千墨发用红色丝带高高束起。她嘴角带着笑容更加亲和。

两个抛头露面的女子如此美丽，店小二不禁踮起脚尖往车帘内偷瞄，即将看到人影时，来福的视线却被为首的女子挡住视线。

姬云初将身子探进车帘。“师尊，到了。”

“嗯”简短的回音让来福琢磨更加好奇。

车内银发女子美若天仙，淡雅的眉宇间因为水滴纹更显得出尘。

看着被抱上轮椅的美人，来福心中暗暗摇头惋惜。可惜是个身有暗疾之人。

眼前一道白影晃过。来福的视线被骑马的女子遮住了视线。来福自觉冒犯急忙低下头。

两人拥护着师怀音朝里走去。来福急忙上前招呼马匹。

他抓住缰绳，马车内突然伸出一只肌肤白皙，指尖圆润小巧的手。来福吓得急忙拉紧缰绳。

王昭瑶唇色苍白，面目狰狞，原本整齐的发丝有些凌乱。她胡乱撩了一把挡在脸颊上的鬓发，双手并用爬出马车。“师怀音，你等等我。”

四位漂亮女子为客栈蓬荜生辉。陈广心生欢喜，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几位仙家是打尖儿还是住店？”他的视线落人群中坐轮椅的师怀音身上。凭借他多年的眼力，坐轮椅的才是最有话语权的。

“住店，四间房间。”冷秋雪手中的剑搁在台面上。沉重的剑身在木制台面上发出重重声响。

陈广心中的小心思被冰冷的话语打断，他急忙低头核实：“哟，这位上仙不好意思，小店只有三件空房，你看……”

见冷秋雪面露迟疑，陈广急忙提醒。“游神节客流量多。现在这个时间，其他小店估计也都没有多余的空房。我们这家算是城里最大的酒店，要不几位仙家委屈一下？”

他越过冷秋雪观察师怀音的脸色。

师怀音托腮思索，余光中，她看到王昭瑶腿脚有些虚浮。王昭瑶坐在凳子上为自己斟茶压下胸口的恶心感。

师怀音收回视线点头同意：“那便三间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