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耳旁皆是轰鸣之声,轰振山谷。
天魅微微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眼睛,烈日刺眼他立刻闭上眼睛,片刻后天魅翻了个身,才睁开眼警惕的环顾四周。
“南荣烟。”
昨天踩空时天魅紧紧抱着南荣烟。记忆里他俩是落入水中之后...由于视线不好,天魅也分不清方向。直到被冲到浅滩之上天魅才失去了意识。
此刻南荣烟依旧是昏迷不醒,脸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天魅这才看清,昨天那只奇怪的箭伤了南荣烟的耳朵,他的右耳多了一个豁口。
“南荣烟?”
天魅轻轻晃了晃他,见人依旧未有清醒之势,又将人抱了起来。
浅滩旁有一池水,水黑则深,那便是深潭了。背阴处尚有积雪,怪不是如此烈日下,水还是那般冰凉刺骨。两旁皆是断崖,高数丈。抬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顶。天魅抱着南荣烟随着山涧溪水向上走去。
没走几里遥遥看到一股流泉从万仞峭壁之上喷薄而出,轰鸣声愈发震耳欲聋。天魅抱着人继续向前走去。
“渴...水......”
南荣烟挣扎起来,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些什么。天魅紧着将人放下,走去溪水旁自己先喝了一些,才带了南荣烟过来,用手捧了些水喂给他。
“好些了吗?”天魅见着南荣烟面无血色,嘴唇青白,双手冰凉更是心急如焚,“若是渴极了你润润便好,这水如此冰凉你,你还是不要再喝了。往前,再往前走走,我想办法给你弄些热水,再给你弄点吃的。”
神游的南荣烟定了定神,才看清这说话的人是天魅,他坐了起来转睛又看了看四周随即笑了笑,干涸的唇立刻渗了血。
“你,你笑什么?。”天魅慌忙的蹭掉他唇上的血,慌不择言,“你,你可是好些了吗?”
这话问的心虚,方才遭了灭顶之灾。如今又是这般境遇,能有多好?又能好些什么?天魅心中懊悔不已。
“我咳咳我如此伤你,甚至险些要了你的命。”南荣烟突然发力推开天魅,岂料自己却先跌到了,他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你又为何要来救我?”
他身上还穿着精致讲究,准备成大礼的喜服。如今被水侵泡之后,已然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甚至比天魅身上的布衣更加破败。南荣烟摇摇欲坠,像极了那晚死撑在禁地的梧桐神树,只一双漂亮的眼眸,泛起绯红含着泪水。
“嗯?你不是早想要,伤了你的人尝尝险些被要了命的苦楚吗?还等什么?”南荣烟仰起脖子露出修长白皙又纤细的脖颈,绝望道:“来啊。”
天魅站起来大步向南荣烟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大手固定着南容烟的腰身,对着那截暴露出来白皙的脖颈狠狠吻了下去......
天空湛蓝,抬头望去虽是只有一线天,却也是蓝的通透,蓝的干干净净。像极了初见时,他的眼眸。
天魅吻在南荣烟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吻在让他魂牵梦绕的暗香里;吻上了令他牵肠挂肚的‘心头好’。天魅没想这样做,但是他做了。他按着自己的心中想去做的。
这念头来的突然,但却令他心之释然......
这念头怕事早便有了,从日出东方起;从他把名字写在自己的手心起;从他舍不得的糕点起,从...或许更早。天魅也不知是何时起的。但他确定这念头早就悄悄的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如今已然遍及全身,浸入血液。
是他的‘心中想’。
是他的‘心头好’。
“南荣烟,我不是来寻仇的。”天魅微微喘息,他望着南荣烟,替他抹掉脸上的泪,“你每晚子时之后便会有锥心之痛,是吗?”
心如死灰的南荣烟回看着天魅,不摇头不点头不出声。只是翻涌而出的泪,像是流不完似的一直往下掉。
“我知道,知道你被真真假假的记忆,和梦境里的虚虚实实折磨的心率交瘁。我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南荣烟。你信我。我来,我来告诉你事实,我来是想要治好你的梦魇。”
天魅知道不应该,但...他心疼死了。他心疼南容烟;心疼他的梦魇;心疼他的遭遇;心疼他为了自己掏了心;更是心疼他失了一切没有了家。
这一次天魅真的吻的实实在在,是两片朝思暮想的柔软。他不知道纪弃尘说的良方是什么。他不知道南荣烟的心痛之症如何才能缓解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给冷透了的南容烟温暖;他想要给疼死了的南容烟温柔;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他想要给南容烟想要的一切。
又往前走了一段,相对方才的路平坦一些。又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两旁却有大石可卧可坐。天魅将南荣烟安置在一块大石之上正要对他说些什么,见南荣烟浑身不自在,左右躲闪的眼神。天魅微红的脸庞,转身离开了。
南荣烟松了口气,看着一潭碧水,想起了那日和苏麦儿在凤栖梧,也是这样的一池碧水。又想起已经覆灭的丹鸟族,一时悲愤交加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失了力,险些滑落下去。
所幸天魅并未走远,只是摘了些旁边树上不知名的野果。
“你怎么了?你心口又开始疼了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天魅,你不知道。是我真的是我,伤了你的人......”
“南荣烟!”天魅心如刀绞,他抓着南荣烟的双肩,几乎用了吼,“你看着我听我说!你没有想要伤我,是你救了我。你身上有伤,导致你没能按时结出丹鸟族神丹,那不是因为你救了苏麦儿。你有这样的记忆是,因为他们叫他至无的那个老头,他想要抹掉在你记忆里的我的存在,强加灌输给你的。南荣烟你被那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记忆折磨都是因为我,全都是因为你救了我!”
“我,我救了你?”南容烟听的云里雾里,“我不是...我救了你?”
“是,是你救了我。你发现我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气绝,唯有一丝心脉尚存。情急之下你伤了自己取了心头血救了我。之后我在你的指引下误打误撞的到了丹鸟族禁地。你失血过多意识不清,以为我是私闯禁地的异类才出手误伤了我,又......”天魅放松了南荣烟,低着头叹了口气,字字泣血的说:“那时你太年幼,根本不知轻重,你恐我失了性命又,又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带着,连带着血肉一起...至无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我真的我......”
天魅说不下去,他也不敢也没脸去看南荣烟。这些本该深刻的记忆南荣烟被至无用了药不记得。可是自己,为什么这样舍命救了自己的恩情,他自己却也没有丝毫印象...这让天魅羞愧难当。
他竟然还口无遮拦的说什么,想要给他这伤的人也常常滋味的话!他竟然...竟然还厚着脸皮没心没肺的想要...他竟然妄想南容烟!
这一路平坦,可他二人一路走来无比沉默。
想到方才,他对南容烟做的那些‘心之释然’......天魅身上的血液迅速结成了冰,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这是,这是什么果?”南荣烟像是看穿了他,指着散落在一旁的野果子,问:“我可以吃吗?”
“啊?哦你说这个,当然可以吃。你吃,吃...我,我就是专门想给你吃...我,我方才便看到了,只是抱着你没法去摘。我......”天魅不敢抬头,左顾右盼语无伦次转身就跑。他拿了野果在水边,边洗边说:“这种果子我之前在非若塔附近见过,虽然小,品相不好。但是皮薄味甜汁水又多,你,你也会喜欢的。呵呵但就是树太少了不管饱,哈哈哈怪只怪非若塔人多,不够分呵呵呵。”
天魅强撑着,说着一些没有边际不好笑的话,走了回来。递了一只果子在南荣烟面前,比起方才拘谨的紧,“你尝尝,这个向阳的肯定甜。”
“多谢。”他的扭捏南容烟又怎能视而不见。
果子当真是小,南荣烟都深觉自己一口像是咬掉了小半颗。回头去看天魅,只见他身边已经放着七八个果核,正望着自己。
“你怎么,你怎么不吃了?”
他分明是在看自己,但是南容烟看过去时,他又撇向了一边儿。
“这些留给你,你吃得慢...我不是嫌你...不是。你,没事你慢慢吃。”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若是不够再吃些。”
“够了够了如何不够?”天魅挠了挠头,直言不讳:“你,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
“......”
“你写字的样子也好看,不不,你怎么都好看,非常好看。我......”天魅说不下去,他想说:你这般高不可攀,绝色无双。我却是这般...或许我真是异类也未可知,年幼的你怎会忍心对自己下那般重的手......
南容烟啊!
你倒不如,真的要了我的命去吧。
一直以来天魅都用头巾将自己的不一样包裹的严严实实,如今却是毫无遮掩。银发在阳光的映射下更显光泽柔亮,他的五官犹如刀削,稚气未脱干净却天生一股子野性。赤瞳润泽闪着微光,再者身旁又有一潭碧水...此刻倒是赏心悦目。
“天魅。”南荣烟收回了目光,放下手里的一只小小果核并没有再去拿第二只,他背着手望向两边的悬崖,语气平和几乎听不出一丝波澜,“救人,是我丹鸟族的使命。万物有灵,以和为天更是我丹鸟南荣族的信仰。所以,我救你...不是我救你,无论是谁,我遇到了都会去救,我都会那么做。我父君从未教导过我什么要求回报之类的东西,我丹鸟族救人也不是为了什么回报。”
“不,不该......”
“你听我说。”南容烟打断了他,“我知你,为了至无说的实情而不知如何面对。这感觉我有过,我知道是自己伤了你之后,同你一般,想见你,又怕见你。所以天魅,你忘了我救你,我忘了我伤你。如此扯平,你看可好?”
“好?”天魅怔怔,他不明白救命之恩,如何扯平?
“好!你应了我,同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身破败不堪的衣物在南荣烟的身上根本也影响不了他一分一毫,南荣烟站了起来,站在那块大石头盯着天魅看。他目光淡泊,语气更是平静。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知你不问世事,更加不知轻重。丹鸟族通魔,我父君南荣赫身染魔气已经被四灵尊主司麒姬...如今我下落不明。你我若是能从这里出去,我也已然不会再是什么丹鸟南容族的沐梧殿下了,说不定...说不定我只会是四灵界人人喊打的四灵族叛徒而已。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天魅,兹事体大!有些事情需要我去面对但,与你无干。”
天魅仰着头看着南荣烟,那双湛蓝的眼睛堪称无情,同这个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温度。但是莫名的,天魅竟然觉得自己就是沉迷。
冷若冰霜如你,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你,然......
“天魅我自小在非若塔长大。你见过的纪弃尘,便是在我遇到你之前的我的老师。当然,他老人家只想做我爷爷。很遗憾他没有教过我什么是使命,什么又是信仰,他只是教会了我如何爬树,如何潜水,如何摸鱼,如何伪装,又如何保护自己。同时他也教会了我如何起念,如何快乐。他教会我的更有,何为真心,何为真情,何为,随心顺念。”
天魅也站了起来,他高过南荣烟半个头,也同样的面无表情他步步逼近,让南荣烟退无可退,只能任由他的鼻尖触碰着自己的额头。
“......”
“我不懂什么是使命,我只知道非若塔整日吃不饱的饥肠辘辘。我不懂什么信仰,我只知每次我带了吃的回去,非若塔里的欣喜若狂。”南荣烟被他蹭的发痒,侧了侧头却被天魅把着下巴,他继续说:“我不懂你说的使命,却知你走之后我的牵肠挂肚和心里的揣揣不安。我不懂你说的信仰,在纪弃尘告诉我你每夜都会被锥心之痛折磨时我,我便想哪怕灰飞烟灭也要再见你一面,拼了命也要治好你的锥心之痛。我不懂你说的使命,也不知什么是殿下什么是叛徒,他二者之间有何差别。我只知道当我听说,听说你要同青鸾六公主成婚时内心的愤怒和,和万般的无奈。我不懂你说的信仰,南容烟我不懂,我却知道在我们跌落悬崖时死死的抱着你因为.......”
天魅的手勾着南荣烟的腰身,将人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怀里,感受着他的鼻息,“这次你我无事,我便不会再放开你了南荣烟。无论四灵如何看你,你都是我的殿下,我会在之后的每时每刻都紧紧抱着你。因为我怕,我怕若是失了你南荣烟此生,此生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