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怨城仙府,日落西山,暮色渐沉。
慕京箫刚从地牢出来,满脸晦气,边走边对一旁弟子道:“什么东西!我呸!我母亲要我留着这批高修为弟子,但这群人迟迟不肯认降,留着他们也没用。明日给我母亲传个信,把这些人全部送去沐墟宫炼尸。”
那弟子面向慕京箫,劝道:“盟主几日前,便已交代公子,不要伤害这批高修为弟子。盟主对这批弟子很看重,想要将他们纳入奉天宗门下,公子万不可冲动惹怒了盟主。”
慕京箫停住脚跟,回头拿着银鞭指对着地牢,道:“但这群东西惹怒了老子。你听听他们骂的话,老子给他们水喝,他们还咒老子祖宗十八代。”
那名弟子道:“他们已被关了三年,没见过太阳也没修炼,莫说是人,便是天上盘旋的猛禽,天天被关着翅膀也该飞不起来了。”
慕京箫道:“老子给他们水喝,他们就该感恩戴德。再给他们松绑放他们出来,还不得跳到老子头上来。你听听牢里声音,现在还在骂,来人!把出声人的皮剥下来,挂在地牢门杆上!看他们谁还敢叫!”
那名弟子想劝解慕京箫,用和颜悦色的关怀方式,让他们产生感激,但转念一想,他跟了慕京箫这么多年,以慕京箫脾性是不可能的。不出所料,慕京箫想用自己的办法,以暴力的方式,让他们感到害怕,以为只要他们害怕了,必定会就范臣服自己。
这三年,慕京箫没少用银鞭教训这些俘虏,不能为己所用的仙士,就算修为在高,在他眼里根本一文不值,甚至觉得留下来是种祸患。既然不肯屈服,要么尽快把他们杀了,要么送去给沐墟宫炼制成高修为的尸傀。他把俘虏的低修为仙士都宰掉了一只手,送进了炼狱血池喂尸傀。如果不是因为忌惮素怀容发怒,他早就把这些高修为弟子一起杀了。
这段时间看守不焚天坑的弟子,已经有人传信出来了,说有个恶祸四凶的确在里面,但里面血池下面的尸傀太多,弟子根本不敌,只能他亲自进去取。慕京箫也一直在思虑这件事,可想到先前丢进去的那些弟子都有去无回,又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左右想不出个好法子,所以心底无比烦躁。
就在这时,他刚在门口的石桌坐下,屁股还没坐热,背后就突然响起一阵惊叫声,这一声尖叫,使得他心情更加烦躁了。
“主子!师卿卿!是师卿卿啊!”
身后一位巡防的守卫手握银鞭,原本正在来回勘察,谁知在一棵漆黑树丛中,突然看见了一张虚虚实实的女子面孔,一晃眼就消失不见了。
慕京箫坐在椅子上倒茶,被身后弟子这么一声尖叫,浑身吓得一激灵,滚烫茶水正浇到手背上,怒道:“他妈的,牢里的发了狂,你们又给老子发什么癫!”
那名巡守弟子跌坐在地上,惊恐未定,脸色吓得煞白,指着漆黑的树丛浑身颤抖,道:“主子,刚才那棵树是她,是那个姓师的丫头!我看见她了,就站在那棵树上!”
慕京箫甩了甩衣袖,站起身望着不远处,那棵枝叶茂密的树木,树上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啐了一口,道:“看守不焚天坑的弟子说了,她已经被尸傀撕了,你他娘是瞎了狗眼还能看见她!”
那名弟子喘着粗气,惶惶不安指着身后几名巡守弟子,摇头道:“主子,真的!不止我一人看见了,他们、他们也都看见了!”
慕京箫在刚才本就被地牢俘虏的弟子咒骂一顿,此刻心里正烦躁无比,被一群弟子这么一惊一乍的尖叫,吵得更是不耐烦,喝道:“把他拖出去,眼睛给老子挖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看见了!”
闻言,旁边几名巡守的弟子,生怕眼睛会没了纷纷摇头不作声,那名弟子听得要挖眼睛,惶恐地扑倒在慕京箫身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情,神情有些癫狂道:“主子,主子,我今日瞧见了师卿卿三回了,绝对没有看错!她一定是......一定是她从炼狱血池爬上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周遭霎时响起一阵议论声,慕京箫见他口出疯言,惑乱军心,心烦意乱瞬变为怒火,立刻压制议声,道:“放你娘狗屁!炼狱血池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人间炼狱,血池里面的尸傀比仙门弟子还多!师卿卿一个挑了手脚筋脉的人被扔在那儿,本命精魄早就被啃得不剩了。”
那名弟子手抖地从袖间,拿出一只刻着新月白鹿图案的飞镖,递给慕京箫,道:“主子,你瞧,这是今早我在外头柱子上瞧见的,这图案上的新月白鹿,可是原乡会的族徽,新月白鹿代表着权力、威严、神圣之权。师卿卿是妖主虞晚人的女儿,她要是出来了,这是预示要来找我们报仇?万不可大意啊,主子!”
这名弟子连着几日,在夜间巡守都感觉到了妖气,心头猜疑多了,就分不清是幻觉还是自己臆想的,就总觉得是她,加上见着原乡会的妖族族徽,更加断定了。
慕京箫道:“师卿卿已经死三年了,要回来报仇早就回来了!你他娘说话,带点脑子行不行!一天天地就知道惑乱自己人!你没听到地牢在骂什么吗!我此刻正烦着,你他娘的,就不能让老子安静一会儿!”
他把手中茶杯“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又甩了甩衣袖,道:“寻老子报仇,全是废物!一群乌合之众还想铲除我灭度葬刀盟,痴心妄想!”
那名弟子见他是真怒了,也不敢在乱讲话,生怕再次惹怒了他,把自己拖出去斩了,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他们那几条丧家之犬,也就只敢在背后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相信不久主子就能找到恶祸四凶,届时......”
慕京箫骂道:“你闭嘴!给老子滚,别杵在这碍老子眼!”
说罢,他俯身才拿起银鞭准备进屋,谁知那名弟子抬头便见得师卿卿,站在远处屋檐上正朝他笑,他惊恐地指着远处屋檐,尖叫道:“主子,是师卿卿!”
慕京箫猛地转身,喝道:“在哪!”
然而,远处屋檐根本什么都没有,这时,远处走来一名高品阶弟子,施礼道:“主子。”
慕京箫翻了翻白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抖了抖衣袖,回头骂道:“没用的废物!把他拖下去,斩了!”
那名弟子听得要被斩,惊魂未定地急忙跑上前,抱住他的脚跟道:“主子主子,主子,你别杀我,我错了,主子!别杀我!”
慕京箫脚下一动用力将人撵开,谁知,还是被两三人架着拖了下去。甫一见人被拖了下去,慕京箫又道:“何事?”
另一名弟子道:“公子,盟主传令!”
慕京箫道:“知道了。”
说罢,慕京箫带着那名弟子,进了房屋听传令。
那名被拖下去的弟子,拼命地磕着头,求那几人不要杀自己,道:“几位好兄弟,别杀我千万别杀我,适才那树上的人影,你们也都瞧见了,难道你们就不怕师卿卿真回来寻仇?”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心中甚是犹疑,迟迟未下手。
那名弟子眼尖,又连忙道:“你们想想,那、那虞妃雪不是也推下了炼狱血池吗?她是九代妖师,万一她救活师卿卿,倒霉的可是我们!”
一名弟子道:“那能怎么办,我们不杀你,主子要是知道了,我们脑袋就要落地了。”
那名跪地求饶的弟子道:“我今早、今早从主子身边,听得了一些消息,几位好兄弟难道就不想知道?”
那人道:“是何消息?说来听听。”
那人说的大概内容是,前几日素怀容的长子慕元鸿被俘,后被冷道涯断手断脚断头,头颅现在还悬挂在沐墟宫的山脚下示众!
听得这一消息,这几名弟子又怕又慌,想到慕京箫的大哥被凌迟处死,更是后怕,立马就围作一团,互相交换情报,私议了起来。
当下这些守卫跟着慕京箫四处打杀,算起来也有小几年了,按照常理也该分府升阶授予功名,慕京箫却至今不肯给他们分驻镇仙府,明显是不把这些人当回事。加上现在听得的消息,几人心里又惊又怕,想着趁早逃跑,若是继续跟着慕京箫,哪日待他被仇人逮住,那他们肯定也是必死无疑。
几名弟子捏着手中银鞭,想了想蹲在屋檐下,静悄悄听着屋内慕京箫与手下交谈的声音。
慕京箫皱起眉头道:“什么鹰巢寮被攻破?鹰巢寮在沐墟宫的卧榻之侧,是我爹以前的铁王座,怎么可能会被攻破?”
手下弟子惶惶不安地道:“主、主子,确实是被攻破了。还有盟主传令,说让您撤离此地,速回沐墟宫待令。”
慕京箫立刻反驳道:“回沐墟宫,要我回去干什么,她不是有四大恶骨血傀吗?不是多了个幕僚吗?不是很得脸面吗?他这么厉害,召我回去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