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闷咳声伴着雨声传入,怀青斜倚着窗朝外看去。
几个呼吸间,缕缕寒风吹过,一男子从窗外翻了进来,
看到怀青,眼睛骤然一亮,
“哈,祝兄,你果然在这里。”
“纪元白,你能不能走点寻常路,那么大个门是摆设吗?”
怀青冷哼,上前把支窗的叉竿收了回来,窗户紧闭,叮叮当当的雨声被隔绝在屋外。
在外游学的日子里,怀青变得话多了些,不像从前,只对姑娘有好脸色。
“又在写信啊,”装作若无其事状,一身黑袍的纪元白拍拍衣袖的水珠,踱步到书案前,瞧着摊开的信纸,啧啧称奇,“你可真是…”
“行了,”
怀青知道他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也知道他现在来是为了什么,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信纸,随口道,“明天出发,我要继续写信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好嘞,就你这架势,我一定找机会去将军府看看,”得了答案,纪元白也不恼,欢快走向门边,合拢前,又出声道,“让你这般惦记。”
纪元白,怀青游学时遇见的富家公子,武艺高强,和家里人赌气跑了出来,立志要做出点名堂给家里人瞧瞧。
说是做出名堂,纪元白一身武力,去考个武举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想考科举,
让怀青叹为观止。
用科举为自己正名,这怕是他家里人计划好的,怀青揣测,知难而退,就会回家乖乖接受安排了。
二人半路结识,正巧怀青此次的目的地是至溪峪,而纪元白又对此地熟悉。
均对对方有所求,一来二去,二人熟稔了不少。
纪元白离开后,怀青又坐到了书案前,盯着信纸,提笔要落不落,
窗外密密麻麻的雨滴仿佛砸在他的心间,
他不知雨为何而落,但他知道雨一定要落下。
姑娘收到信会是什么反应呢,祝将军对他这些日的总结可还满意?
…
满意,当然是满意的。
“乖眠眠,当年你可带了个好苗子回来啊!”
书房中,祝将军抚掌大笑,用力拍过女儿肩膀,近些日子的忧愁都散开了些。
祝雨眠默默卸力,父亲一高兴就不记得控制力道了。
祝父也算天生神力,得以在军中闯出一片天来,祝雨眠即使习武了,也难以招架父亲无意识的全力一击。
大军出征前夕,将军府收到了怀青寄回的信件。
本着速战速决的态度,祝将军当即把信拆开读完,顺便把也收到信的女儿叫过来。
“确实好,做得滴水不漏的。”
祝雨眠淡淡道。
给寄信,寄当地特产,这事做得也算滴水不漏。
“呦,”祝父愣了愣,微微低头去看女儿,“让爹爹瞧瞧,这还是你吗?”
“从前你可最护着怀青了,容不得旁人说他。”
如今这怪异的语调,愿安称之为—
阴阳,
这是闹矛盾了?
“我说的没错啊。”
祝雨眠走到书案旁坐下,把怀青写给父亲的信扯过来,慢慢看着。
祝雨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是——
事情脱离了掌控?
她对怀青不再了解,怀青似乎对她关闭了了解的通道,
以至于信纸中,只剩下浮于表面的关心,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的场面话。
前些日子,祝雨眠在愿安身上又学到了一个词,掌控欲,
虽然,愿安的原句并不是用来形容这里的,但,祝雨眠觉得,用在这里也算恰当。
祝雨眠和怀青几乎是一起长大,关于怀青的一切她都知道,
包括怀青本人不知道的—
他的身世。
“我投这个一票。”
一直沉默的愿安开口,
它一直听着祝雨眠的诉说。
根据系统化分析,出现类似的状况,
大多都是事情脱离掌控,
“原书中,怀青作为异族反派,白切黑,男人心,海底针,心思难以琢磨。”
祝雨眠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形容?”
祝父看女儿沉默不语,后又笑起来,
为难地挠挠头,
自家闺女想什么呢?
“出征在即,你,你娘,你嫂嫂,在府中要好好的。”
不去想别的,言归正传,祝父语重心长道,
书房中的氛围变得沉重。
“是个大姑娘啦,凡事做之前,多想想自己,多想想家人,听到没?”
“知道了,”祝雨眠呛声,瞪大了眼睛,“这话说的你们回不来一样。”
“保护好自己啊爹爹,我给的那个瓷杯里的药,爹爹,危机时刻一定要用。”
“好好好。”
祝父止住了话头,剩下的,他并未说出。
确实是,失去控制吧。
回琼花苑,祝雨眠又想起此事,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肯定是啦,纠结什么。”愿安团子满不在乎开口,“你看啊,之前怀青做什么事你都知道,但现在呢?
可不就是脱离掌控吗?”
好像说的对。
但这和信有关系吗?思绪飞快从脑中略过,只留下点点痕迹。
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
怀青几人结伴而行,往山谷中去,
正走着,怀青忽得站住,轻咳几下。
“祝兄?”
余下几人围了上来,做关心状。
“无碍。”
怀青摇头,细细捋了捋近来所做之事,
应该,没有超出预期的?
晚间,
祝雨眠去向母亲询问之前的奶茶铺子监视一事。
“杀手?死侍?”
祝雨眠重复,一言难尽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
祝母点头,
“官府查出来是这样,”
“唯一活着的,最后稍不留神,他自尽了。”
顿了顿,祝母又道:“根据查出来的线索,为娘派人继续往下查,
看看能不能再查出些什么来。”
祝雨眠只得点头。
线索断掉,祝雨眠叹气,回了琼花苑。
出征在即,祝雨眠都没心思去找哥哥姐姐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庄子上研究东西去,
之前愿安在晚上讲的,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了。
“愿安,当初我迷迷糊糊是问的那个东西,”
祝雨眠随手比划着,
“粘连更牢固。”
“知道知道。”
到庄子上,优美风景通通略过,祝雨眠直冲自己的秘密基地,
其实也不算是秘密基地,
准确说来,
是她研究的地方—
堆放杂物,有各种各样的器皿。
翻开书,愿安已经印刻完整。
三合土是水泥的前身,相比之下,水泥制成的墙壁更抗腐蚀,并且,不需要糯米鸡蛋。
在这个粮食大于天的时代,将糯米鸡蛋混入粘合剂,太过奢侈,普通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制窑。找工部?”
“不,”祝雨眠直接拒绝了,懒得和陌生人掰扯是第一,
更重要的是,水泥还需要试配比,次次过去太麻烦,还不如自己制一个小的。
“芍药!忍冬!”
祝雨眠开始呼唤外援,她自己做完不现实,
三个人一起会好些。
过一两个时辰,
还遇上了前来找祝雨眠踏青的余安荷。
“你这忙什么呢?!”
余安荷微微捂嘴,亮亮的眸子惊奇地把祝雨眠上下扫了几遍。
裙摆和袖口上都是灰,面上也青一道黄一道的。
“你来啦,”正歇息的祝雨眠拉上余安荷,注意没把灰蹭上去,“一起做东西啊!”
“上次给你的鲁班锁你可解开了?”
“没有,”祝雨眠声音非常心虚,没敢看她,“忘记了。”
回家就忙其他事情,时间一长,就给忘记了。
“愿安你也不提醒我。”祝雨眠拍拍肩,戳戳肩上的白团子。
“呵。”愿安回以冷哼,豆豆眼往上翻几乎要看不见。
“我就知道。”余安荷幽幽的语调,听起来无语非常。
“话说你找我干什么?”
把手中的砖块放下,祝雨眠这才想起还没有问余安荷的来因。
余安荷喜欢动手做木工,但是家里人不让,因为这太不淑女,
“女孩子家家,整日里弄这些,像什么话?”
她只能偷偷做,藏起来。
之前祝雨眠天锅酿酒时所需的一部分材料,
就是余安荷亲手做的。
在听完祝雨眠的讲述后,余安荷觉得有意思,就自己接了下来,
余安荷所说的木工师傅,就是她自己。
后来一次次交谈玩耍,二人渐渐熟识,出于不能欺骗朋友的想法,余安荷将这些和盘托出。
见此情形,祝雨眠找到机会就让她帮忙,并且时不时往余侍郎府中下帖子,
邀请余安荷出门游玩,
实则二人一同窝在庄子里。
所以,这次遇见,祝雨眠自然而然将余安荷拉进来一起动手。
“邀请你踏青呀,如此好的天气。”余安荷满不在乎抬头,眼珠子转了转,满是狡黠,
“可是,美人不解风情呀。”
“少来,说实话!”
“时间点到了,”
愿安冷不丁出声,
“原书中你和男主相遇的时间,你救了男主,他对你一见钟情的时候,
原来,这次踏青,是余安荷邀请的吗?”
祝雨眠一时游神,没听余安荷说话,所有注意力都被愿安口中的男主吸引了。
原男主,冯云霆,原书初见。
祝雨眠脑中浮现出,幼时冯云霆的样子。踏青她不一定会去,这也不是二人初次见面。
“要开始了?那我没有去,剧情一开始就变了。”
祝雨眠思索着,一时间笑起来,狐狸眼弯弯的,
难得她起了兴致,有些想去凑凑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