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黎佑许口中说出来的。

她梗着脖子，对抗着来自后脑勺的阻力，艰难抬起头：

“……什么奶什么娘？”

黎佑许面无表情地说着与他的气质极为割裂的话：“不是找妈妈？男妈妈也是妈？”

陆瑶又被他压回去，脸颊蹭着他质感柔软的针织衫，只剩面部表情依旧震惊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什么“又高又帅又体贴的男保姆”啊。

什么“霸总文学照入现实”啊。

现在连“男妈妈”这种名词都懂。

他每天捧着手机到底都在看些什么。

陆瑶细思极恐，书架上那些医学书的封皮里放的不会都是言情小说吧。

“我刚做了一桌子菜，陆青城就来了。”他有些不满，“现在好了，菜也凉了，人也要跟她跑了。”

陆瑶无言以对。

为了掩饰自己没话讲的事实，她只能张嘴隔着针织布料咬了一口，感受到柔软弹牙的胸肌用用力绷起给自己回馈，在布料之下的冷白皮肤留下一个浅红色的牙印。

哪怕是黎佑许自己主动把陆瑶的头摁到胸上、甚至还贴心帮她调整了角度。

但他也没想到陆瑶会这么突然地来一口。

他“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光线从他的背后打来，逆光中，他垂下的深色眼眸看不清神色。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掌住她后脑勺的手指张开，指缝间，她的长发自然垂落。他并拢手指，指根夹着她的头发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头皮上传来的力道算不上疼，陆瑶顺着力道抬起头，舌头上上还沾了一根针织衫掉的短毛。

她仰着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把舌头上的毛摘下来。

然而，就像卡在牙缝里的菜叶只有舌头知道在哪、用手去抠就会找不着一样，她能感受到舌头某一个位置很痒，用手指蹭了几下却无法将那根肉眼几乎不可查的短小毛毛弄下来。

陆瑶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智障。努力无果，她只好用手指泄愤般挠了几下舌头，放下手。

黎佑许：“……舌头痒？”

陆瑶仰起头，眼中满是愤愤：“你衣服掉毛了。”

却不想，没人让她隔着毛衣吃……啊。

黎佑许的手往前挪了挪，托住她的脸，半晌才开口，语气中好像有点心动：

“我帮你看看？”

陆瑶想了想，那种场景好像有点诡异。

两个成年人，一个仰头张着嘴，另一个人因为个子太高不得不深深低头凑近看对方伸出的舌头？

她摇摇头，还是算了。

“不用了。”

黎佑许压低了声音，近乎诱哄：

“张嘴。”

见陆瑶抿紧嘴唇不肯张口，他的手向下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将她的脸颊肉按得深陷。

陆瑶的脸被挤到变形，嘴唇也聚在一起成了小鸡嘴。眼看着黎佑许微微张嘴低下头来——那动作趋势和落点像是他根本没准备用眼睛看，而是用嘴“看”。她向后躲了躲，含糊道：

“等、等一下，陆青城还在外面！”

“让她走。”

陆瑶“哎呀”一声，抬手推他。

你以为我不想让她走啊，还不是任务没完成不能得罪她。

而且黎佑许这个人，只要两人嘴唇贴在一块就亲起来没个完，擦枪走火也是常事。万一陆青城等得太久，不耐烦直接走了或者直接找过来开门——

这想法在脑子里转了还没有一圈，卧室门就被敲响。

节奏很快的“咚咚咚”三声之后，陆青城耐心告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瑶，差不多了吧？就回家吃顿饭还用商量那么长时间？”

两人对视，一个慌张一个冷静。

在陆瑶开口的同时，黎佑许低头，覆住她的唇，舌尖顺着她微张的唇瓣畅通无阻地钻了进去。猝不及防被吻住的人居然不自量力地想同样用舌头去顶，侵入者却冷哼一声，勾住她纠缠。

陆瑶只能悄悄用力推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陆青城听到。

垂着眼睫专注亲吻的男人感受到她的力道，冷哼一声，在陆青城第二次敲门之前松开了她。

他放开她以后就站直身子，脸上表情很难说是不在意。

陆瑶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

“在家吃完饭再过去，不让你白忙活。”

*

餐厅旁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阳光慷慨地洒入室内，显出金灿灿的温暖。餐桌上铺着陆瑶和黎佑许一起去挑选的桌布，摆在正中的白瓷花瓶里，插着黎佑许今早买菜时带回来的鲜花。

这一切都让室内充满了暖融融的温馨感。

然而。

坐在餐桌旁的几人，却没有人有心思享受这种温馨，陷入了一种沉默又尴尬的气氛中。

餐桌上，陆瑶和黎佑许坐在一边，陆青城坐在另一边，和陆瑶面对面。

陆瑶悄悄抬眼，看了眼突然拿起手机发消息的陆青城。桌子之下，被她精心挑选的桌布盖住的地方，陆瑶的手悄悄摸到黎佑许的膝盖，轻轻拍了拍。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两人准备吃饭再去，可陆青城却迟迟没有走的意思，像是今天不亲自把陆瑶押送回家不罢休。黎佑许去厨房把已经凉了的菜回锅，陆瑶又蹭到陆青城身边。

作为一个有点礼貌、懂点礼节的中国人，她做不出在饭点、在自己要吃饭的时候对客人说“我们要吃饭了，你快走吧”的话。

但众所周知，在某种语境下，“别走了，留下一起吃饭吧”也是一种委婉的赶客话术。

陆瑶说：“我们准备吃过饭再去，要不要一起吃饭点儿？”

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说“不用不用，你们吃，我先走了，下回再聚”。

然而陆青城同样不按常理出牌。

她高傲地点了点头，像是纡尊降贵般决定品尝一下黎佑许做出的三流菜品：“那我尝尝。”

陆瑶：“……？”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三个人三足鼎立……哦不，应该是陆瑶黎佑许和陆青城二对一，两人在桌下、陆青城看不见的地方手拉着手，等她先忙完。

陆青城打着字，中间还对着菜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又继续手指飞舞。

根据陆瑶的经验，那手速，只可能是在讲八卦或者吐槽。

陆瑶见状，看了黎佑许一眼，桌下的手捏了捏，被他攥紧。

消息很有可能是发给叶维一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蛐蛐这桌菜。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做，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放下手机，像是才注意到两人一直没动筷一样，看了眼两人。

“吃啊，等我干嘛？”

陆瑶点点头，拿起筷子，还是不动。

你不先吃，谁敢啊。

最后还是陆青城先夹了菜，两人才开始动。见黎佑许左手拿着筷子，而两人中间的那只手都放在桌下，吸引了陆青城的注意。

她挑眉，没直说，只问道：“小黎是左撇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用筷子用得不熟练，只能用缓慢的速度掩盖，但凡用正常速度夹菜都会暴露出不流畅的动作。

成年人要是用筷子用到这种程度，基本是小时候生过大病。

陆瑶夹了块鱼肉放到黎佑许碗里，下意识回答：“不啊，他是右……”

桌下的手被捏紧。

陆瑶抬起眼，看到陆青城意味深长的眼神，闭上嘴。

陆青城也夹了块鱼肉，慢慢悠悠挑着鱼刺：“瑶瑶，妈妈跟没跟你说过，吃饭的时候要把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上才比较礼貌？”

陆瑶心想，我哪知道你说没说过啊。

她左手动了动，想从黎佑许的手中抽出来，他却故意不放，急得陆瑶挠了他一下，这才得以解脱。

陆青城看到她动作幅度颇大，胳膊都快甩出花了：

……算了，装没看见。

陆瑶收回了手，黎佑许也不紧不慢光明正大地把筷子挪回右手，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陆瑶埋头吃饭，不得不说，黎佑许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甚至包括做饭。

他每次炒菜都会根据之前尝过的味道进行调整，每次都有进步。

神奇。

埋头吃着，从左边和前边都各伸过来一双筷子，筷子间夹着挑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黎佑许稍快一点，因此他的筷子更靠下，率先放进陆瑶碗里。

陆青城下意识动作一顿，没想到刚才陆瑶给黎佑许夹鱼居然是让他帮忙挑刺，原本见她给黎佑许夹菜时心里的不满也消失了。

她刚想收回筷子，陆瑶就捧起碗向前接了接：

“谢谢妈妈。”

陆青城点点头，没说什么。倒是黎佑许听了以后看她一眼。

吃过饭以后，黎佑许端出水果给陆瑶，让她抱着水果盘去边看电视边吃。又转回身去收拾餐桌，将碗盘放在水龙头下简单冲洗，再放入洗碗机。

陆瑶打开电视，里面放着没什么营养的偶像剧，还是上次在半山别墅时看到的向语惊演的那部。

剧情已经进展到向语惊带着贫民窟出身的女朋友回家见父母。电视里的豪门父亲冷冷留下一句“跟我来书房”转身就走，向语惊安抚了女友，跟着父亲来到书房，进门就迎了一个耳光。

陆瑶往嘴里塞了三个车厘子，面无表情。

陆青城把黎佑许做的那些都看在眼里，点了点头：“所以阿姨才被你赶回家。”

“他不想用阿姨，就只能自己干。”

“你不用帮忙？”

陆瑶把果盘递给陆青城，见她摇头，便收回自己吃：“我又不想干。如果不是他，那也会有阿姨帮我做家务。但是既然是他不想留阿姨在家，那不就应该把活都揽下吗？”

陆青城收回目光：“你倒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