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傅承誉没忍住笑出声,推开他,坐到炭火旁,拨弄起。
“行,瞒就瞒吧,谁叫我不如二郎呢。”沈泊淮往傅承誉身边一坐,抱住他的腰,趴肩上看外面,“今年这雪,打春了还在下。”
“嗯,瑞雪兆丰年。”傅承誉想也不想就应声,“好兆头。”
“……”
沈泊淮蓦然想起荷塘边傅承誉念的诗,伸手捏捏他鼻尖,神情宠溺,“傻子。”
“何以常唤我,傻子?”傅承誉猛一侧首,与沈泊淮近乎脸贴脸。
坐怀不乱是君子,沈泊淮要做小人,但小人上次被吓到了,是以只敢一触即分,离开软唇,答道:“明知我要与你同舟渡,共白首,还事事瞒于我,以为护着便能得安康,遂心意。不懂我所求,不悉我所愿,却自以为是的替我做下所有决定,不是傻,是什么?”
沈泊淮说得挺多,傅承誉没听几句,只注意那一张一合的唇,还有唇内忽上忽下的舌,以及排列整齐的皓齿。忽觉没声,随口问道:“还有吗?”
“我爱你。”
沈泊淮再度覆上去,堵住发懵的口,与瞬间收紧的手交握,吻得极其温柔,如待至宝。
他爱傅承誉,很爱很爱,爱到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喜欢。可傅承誉拒着他,傅承誉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墙——严防死守的墙,他冲不破,前世今生都冲不破。
恼意夹杂疼惜,沈泊淮重重一吸又轻轻地吮,睁眼间,对上傅承誉不解的,不,是求知的眸,撤开身。
傅承誉看他,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在看他。近在咫尺的容颜,透着认真,含着真情,还有此刻的愠怒。
“你就不能专心点!”沈泊淮没有松开十指相扣的手。
傅承誉松开了,他猛地圈上沈泊淮腰,往面前一带,两具身体碰撞到一起,另一只手固定他的后颈,侵城略地。
一吻毕,傅承誉问:“这样?”
沈泊淮怔怔,舌根生痛,嘴皮发麻,与他的柔完全不同。
絮雪下个不停,飘在空中,似要将整个京都埋在里面。
莳安,
傅承誉想这样唤他,出口还是那声:“沈泊淮。”
我用心了。
沈泊淮什么都不知道,但没来由的不安将他包裹。
他抱住傅承誉,抱得不紧,更像拥,拥在怀里。半晌,“余心甚悦君,君知否?”
“嗯。”傅承誉双手垂在身侧。
“那,”沈泊淮把手盖在他头上,揉着发,“我不能没有你,你可知?”
心口堵的难受,傅承誉“嗯”了声,敷衍道:“我也不能没有你。”
淡漠的语气配上不耐烦的脸,沈泊淮皱起眉,“装都不装一下。”
“你个大男人事怎么这么多?”傅承誉转过身,“拿烤架去,再带俩番薯。”
小厮递过伞,沈泊淮没接,驻足廊下。
傅承誉不再翻动炭火,静坐不动。
“晌午有没有想吃的?我顺道吩咐了。”沈泊淮弯腰拿起伞撑开。
莫名的,傅承誉想吃沈泊淮包的抄手,葱香味的。但相比抄手,他好像更想沈泊淮黏在身边,嘴替他做出决定,“没有。”
雪覆在伞面,又随着抖动落到地上。
厅堂里,一人烤,一人吃,静寂无声。
入夜,沈府来报,沈大人病重。
沈泊淮慌忙起身,傅承誉扯过大氅紧随其后。
沈府房中,太医急得满头汗,嚷着:“不行了,不行了。”
沈泊淮大步入内,唤上几声,沈翊并无反应。
“傅大人,”太医擦拭额间,“备,备后事吧。”
哭喊声顿起。
“备。”傅承誉面色凝重,背手而立。
新衣,棺椁,白稠,孝服,陆续摆于院。
朝阳升,春雪停。
床上老者剧烈喘息几瞬,呼吸渐畅,太医欣喜道:“缓过来了,太好了。”
身后站了一宿的人发出冷哼,“将备好的东西送去宋太医府上。”
“............”
钦使等候城门,汪义春已报数次。
沈翊没醒,傅承誉没动,沈泊淮没问。
直至晌午,宫中来人,傅承誉转身出门,沈泊淮拉住他。
傅承誉道:“我去夙泽,沈大人好了......”
“我去找你。”沈泊淮打断他。
“嗯。”
傅承誉姗姗来迟,祁恒掀帘问:“听闻沈大人病重,临行在即,未能前去探望,不知可好些了?”
“走。”傅承誉翻身上马,风声中答:“其子在旁侍疾,定能无恙。”
——
数日后。
夙泽城外,田洪应领官员等候已久,见远处马车驶来,快步上前。
“夙泽布政使田洪应见过祁大人,傅大人。”田洪应拱手,身旁官员相继行礼。
“前些日子皇上收到奏疏,奏疏言夙泽压着官盐不售,用私盐代之。本官这趟来,便是奉命探查此事。”祁恒示意官员起身,“傅大人随本官一道,各位大人如有要事可禀于他。”
“是。”
“府上设了宴,二位大人先行用饭,稍后由瞿大人引去盐店查看。”田洪应做出请的手势。
“不必。”祁恒道:“各位大人自去忙,本官与傅大人已有安排。”
数名官员互相看了看,田洪应笑道:“大人既如此说了,我等便先回了,如有需要,但说无妨。”
祁恒颔首,上到马车驶入城中。
盐店所售皆是官盐,缇骑搜查无所获。
制盐处井井有条,所记账务核实无误。
走访城镇、村庄,百姓言:所食一直都是官盐。家中存放亦是官盐无疑。
接连几天无所获,祁恒起奏疏送回京都。
是夜,田洪应设宴,祁恒、傅承誉赴约,夙泽官员作陪。
宴不在田洪应府邸,而在城外的一处庄子。庄子很大,进门可停数十俩马车而不显拥挤,再往里,四方庭院玩乐观赏应有尽有。
过九曲回廊至院北,长桌圈椅排放整齐,桌置珍馐美酒,椅铺锦缎软垫。
落坐抬首可见方形戏台,唱腔时而高亢,时而婉转。酒过半巡,台上换成歌舞,婀娜多姿不输京都名场。
只不过,傅承誉对此无感,看都没看。
宴持续到深夜,众人都未回府,傅承誉也没走。
他入住的院子在庄子东侧,与祁恒比邻。
两名女子等候门前,见傅承誉跌撞而来忙上前搀扶。
傅承誉低着头,没留意,但见伸来手臂便抬起去搭。
藕臂霍然变粗,他抬眸,好像看清了人影,又好像没看清,一片模糊。
沈泊淮拉长张脸,架着傅承誉,冷声道:“滚。”
“沈公子别误会,”身后急急赶到的潘忠元推开怔在原地的女子,“田大人见傅大人未带随侍,指了两人来伺候。”
“不劳这位大人费心,”程文礼自院外走来,“我家二爷不喜旁人近身。”
“弯弯绕绕也没个领路的。”闫玉虎拍了下挂着的灯笼,“忒暗。”
院内进了三两人,身前男子更是怒意尽显,加之亲密举止,两女子顿时明白过来,欠身唤了声:“公子。”
“奴是见大人醉得厉害,这才上前扶了扶。”
说话的女子微垂首,泪眼汪汪,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田大人府上的丫鬟倒是生养得不错,”沈泊淮上下打量一番,“长相艳丽,身量也佳,穿着更是比风月地还胜一筹。”
脸上覆来只手,手的主人摇着沈泊淮下颌,“没你好看。”
眼底醉意甚重,显然没认出他,没认出还出言调戏,沈泊淮气不打一处来,扶着傅承誉往屋里去,吩咐道:“备些热水。”
闫玉虎应下,到屋内取桶,转上一圈,莫说水桶,就是洗澡的木桶都没有。
“下面有处汤泉。”程文礼走上来,脸色微红,拉着闫玉虎出门。
沈泊淮没多想,打横抱起傅承誉就往下去,最后一个台阶转身,倏然不动。
里面,别有洞天。
半透薄纱自屋顶挂下,长短不一,发着香。
人造汤池雾气弥漫,朦胧似烟。
汤池旁一张S形矮榻,榻上铺白色毛皮。
矮榻下方,触手可及的地方,各式不堪入目的器具、药瓶,药瓶十分贴心的写了名和功效。
“嗯~”傅承誉挣扎下地,歪歪扭扭未走两步就被沈泊淮拽回。
沈泊淮气,气田洪应的安排,气傅承誉的酒量不佳。
“洗澡。”傅承誉看着沈泊淮,“要洗澡。”
“上去洗。”沈泊淮发不起脾气,只得又将傅承誉带上去,对外道:“买木桶,打水。”
——
翌日,酒醒的傅承誉察觉旁边躺了个人,看也不看直接出手。
沈泊淮抓住袭向脖颈的手刀,逗道:“□□好,醒了就要人性命,傅大人未免太过狠心。”
傅承誉猛地转过头,张着嘴,愣住。
——
几日前,沈府。
沈泊淮给沈翊喂完药,扶他坐到院中。
阳光很暖,父慈子孝,沈翊心里却不是滋味,尤其是沈泊淮给他披上厚衣,静坐秋千时。
傅承誉每每来,总是站在上面,荡的很高。
沈泊淮就坐在他现在坐的位置,含笑看着。
沈翊近来总是忆起过往,想的越多,抽屉那颗药就越发伸不去手。
而今,不但那颗药伸不去手,就连装都装不下去,但如实告知?他不忍。
于是他道:“去找他吧。”
沈泊淮怔怔,一动不动。
“府上有下人伺候,还有太医日日看诊,有你没你都一样。”沈翊招招手,一旁小厮上前相扶,“人在心不在,跟丢了魂似的,碍眼。”
“爹。”沈泊淮唤了声,三步并作两步,抱住沈翊,“谢谢。”
这称呼,沈翊许久没听到了,拥抱也是。
或许,是他欠了傅承烨的,所以要用沈泊淮去还。
“夙泽不太平,你与他,皆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