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不知为何今天怎么谁都要从她这里抢东西,奈何姜冶手中的木芙蓉比那只奇丑无比的簪子好看数倍。
于是她欣然接过木雕:“谢谢哥哥。”
姜冶见这买卖爽快,旋即便收了木簪,对着夫妻俩道:“将这木雕摆在床边,身体里的邪祟之气可快速清除,不会再有醒不来的情况。”
“明明就是想要簪子,还非得找个由头换,硬抢他们也不会不给,装什么好人。”
姜北宿在旁边站着干等,嘴里不停地小声接话,还一不小心被小弟子给听见了:“什么?”
“没什么,”姜北宿呵呵假笑一声,在姜冶刀子般的眼神飞过来之前,摆正脸色,“好好收着吧,幸好没有那鬼没进太深,不然你们真就要一睡不醒了。”
木雕上似乎透着真正芙蓉花的淡粉色,夫妻俩立刻便将其看成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
“无妨,昨日那蛇...”姜冶边说边观察夫妻俩的脸色,见到两人一脸茫然,捏了捏眉心,改口道,“最近会有姜家子弟留守在这儿,如有异状尽可去找他们。”
夫妻俩又是连连点头,虽然她们半夜睡得不省人事,一问三不知,但实在不敢不听姜家人的话,一步三躬身地送三人离开。
结果还没走出去三步,姜冶感到袍子一紧。
“哥哥,昨天那蛇要吃了我,姐姐拦住了它,”女娃娃拽着他的袍子,心有余悸地湿了眼眶,酝酿了一会儿,最是委屈地哭道:“但抢走了我最喜欢的响球!”
原来簪子是这么来的。
姜冶脑中浮现顾茸手忙脚乱翻簪子的情形,旋即温和笑道:“行,我知道了,我遇见她帮你拿回来。”
女娃变戏法似地止住眼泪,松开手:“好。”
“家主,响球街上有的是,我等会儿给她送一个来。”小弟子机灵道。
“送什么送,这小孩明天就忘光了,谁还记得响球的事。”姜北宿凉飕飕说了一句。
“......”
姜冶一个头两个大,想起来道:“刚才那个人如何了?”
“还昏着呢,师妹扇了两巴掌都没给人扇醒。”小弟子迅速回道。
“江然也来了?”姜北宿问道。
“自是...来了。”小弟子头缩得像只鹌鹑,莫名心虚说道。
“麻烦。”姜北宿扫了眼姜冶的脸色,对着天感叹了一句。
“烦人,”江然来回在何二狗床边打转,面前的大肚子如何她是一点都不在意,她只在乎她想见的人到现在还没见到,“早知道昨日不去静休了。”
“师妹,不如先想想怎么将这人弄起来?”姜舒给何二狗扎针的手猛地向下一按,觉得她聒噪极了,不耐烦道。
“弄不起来,玉坠怎么试都不行,还想如何?我等姜冶来。”江然理都不理她这位师姐,脚踩在门框上,垫着脚向外张望。
凭着资质好就在这里横,等家主来了就知道什么是热脸贴冷屁股了。
姜舒翻了个白眼,把何二狗扎得跟个刺猬似的。
院前终于传来人的脚步声,江然面上一喜,立刻迎了上去。
“姜...”差点勾到眼角的笑容在看到来人后立刻垂到地底下,“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至少比你来的早,”姜北宿一把推开她,“那二狗子呢?”
“姜冶呢?”江然还在向外张望。
“和这片酿酒的聊天去了,你等着吧,”姜北宿迈着长腿进屋,“呦,姜舒,好久不见。”
“家主呢?”
“怎么都这么问,他真的聊天去了。”
“看来去南安城玩的这一趟你挺开心?”姜舒坐在床前,手不停地轻弹针尾,以便疏通气血。
“怎么能是玩?和家主大人办正事去了。”姜北宿轻挑眉头,没再废话,带着符印的那只手点在针上,一股法力从针上进入何二狗的身体。
姜冶确实是被人绊住了,这些酿酒的虽然昨日没受袭击,却被今天早晨姜家这个阵仗吓了一跳,纷纷都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来同他们解释。”姜冶本来好脾气的回答了一个问题,结果又围上来一个人,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
问的烦了,他直接将小弟子拎出去,自己同姜北宿金蝉脱壳般离去。
待他拐到何二狗家中的时候,江然正在抛坠子玩,见到来人,她喜笑颜开:“姜冶!你终于来了。”
姜冶冷冷地看她一眼:“来这里,不是让你聊闲的。”
“我...”江然正要解释,就见姜冶连继续搭理的意思都没有,径直走进屋里。
姜冶道:“如何了?”
“他被侵入较深,应该已经是入魇了。”姜北宿道。
“可他没死,如今还睡的这么好,那邪祟也不在他身体里不是吗?”姜舒疑惑道。
姜冶轻轻弹了下扎在头顶的长针:“被人赶跑了。”
“谁呀?挺厉害的,这个情况只有跟着进去才能赶出来吧。”姜舒颇为震撼。
“不知道,”姜冶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吩咐道,“拿桶水来,还有他的酒。”
提着桶来的是小弟子,是从井里打的水,光看一眼骨头缝就开始觉得冷了。
正想再去酒坛里倒酒,却发现江然已经捧着酒杯进屋了,酒杯甚至还选了好看样式的,像是什么圣物般举到姜冶面前。
“混在一起,”姜冶未接酒壶,而是直接命令,自己则就着旁边的桌子写纸符。
“这么简单?”江然一愣将酒倒进水桶里。
姜冶捏着纸符点在烛芯上,扔进酒杯等其燃成灰烬,他的手在水上虚抚了两下,水面凭空生出波纹,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将这灰混在水里,泼他脸上。”
这次小弟子抢了个先:“诶,师妹你天生柔弱,这么累的活还是我来吧。”
他一把拎起水桶,将那躺着的何二狗泼了个临头。
结果,那何二狗不仅没醒,反而呼声变大了,小弟子尴尬地回头,道:“家主,是不是我泼的方法不对?”
姜冶还是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等着。
没过一会,何二狗呼声已经大到能吵醒四方邻居了,一口气比一口气急,直到无法喘息之时,他和上岸的鱼一样,扑腾两下,醒了。
何二狗迷迷瞪瞪睁开眼,一见屋里站这么多人,差点又晕过去。
江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心里削成尖锥的羊脂白玉垂在他眼前,‘啪’打了个响指。
何二狗眼睛对成了斗鸡眼,又从羊脂玉上看向后面的江然,他惊痫似地跪在床上,身上的针都被崩掉了:“女道长,饶命啊。”
“说什么呢,我又没害你。”江然退了退,只是退的方向是往姜冶偏的,她道,“姜冶,这人疯了。”
姜冶上前,严肃问道:“看清楚,是她这张脸吗?”
何二狗被他的声音整得心口发凉,又仔细看了眼,慌忙道:“认错了,不是这位道长。”
姜冶得到了答案,向后扫了一眼。
姜舒最是有眼色,立刻收了针,推了推小弟子和江然:“我们先撤。”
“为什么不能听?”江然不太乐意被赶出去,拒绝道。
“出去。”
寒凉一声带着些许法力将江然吓哑了,脚不由自主地就向外面走去。
“梦里你看到什么?”待房门关上,姜冶问道。
“有个戏女,还有钱爷,她们是...鬼!”何二狗摸着自己的脸回忆,心有余悸道,“那戏女本来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才变成鬼的。”
“然后呢?你怎么出来的?”姜北宿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百无聊赖地问道。
“我记得有两位女道长,她们和那戏女打了一架,真厉害,打伤了那女鬼。”何二狗手十分局促地相互摩擦,在这北边本来就干燥的冬天,有不少皮屑落在床榻上。
“哪里的戏女?”姜冶看着他不断摩挲地手,及时打断。
“百仙笑街。”何二狗想起有两位仙人在面前,将两手松开,改为抓着床褥。
“青楼街?”姜北宿皱着眉反问。
“也不全是青楼,”何二狗下意识反驳,大抵是因为自己常去的地方被人说成青楼感到难堪,他涨红着脸,“里面是有不少青楼,但我去的都是正经地方,那里很多酒馆都是我家的酒。”
“你家就你一个人,能酿这么多?”姜冶反问。
说到这个,何二狗来劲了:“这里的很多家,酿酒都用我的方子,酿来的都送到我这,我再送到馆子里去。”
原来又是个吃回扣的,姜北宿翘着脚问:“那个姓钱的和你还做生意吗?”
“早就黄了,昨天晚上刚和我说姜家不借人了,没法再卖到西边去了,让我另想法子。”何二狗用拳头砸了下木板床,“那个狗娘养的,平时拿这么多钱,光想着赏戏女了,该用他的时候都没他跑得快。”
“那个钱爷什么时候再去百仙笑街?”既然已经不在这个北三角里了,女鬼一定就在她熟悉的地方,只要是见过的人或者待过的地方都能成为她寄身的东西。
“除了常去的那家,每逢月末,那人必定会去暗香坊找里面一位异域美人。”何二狗对钱爷的行踪琢磨地门清,连月里哪几天去哪个酒馆,会哪位姑娘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月末?就这几天了。”姜北宿抬手算了算。
姜冶:“赶在她伤人之前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