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李朝阳没有任何缓冲就落到了地面上,还好她现在只是灵魂体,要是有实质的身体估计得疼一阵才能缓过来。李朝阳在心里暗自吐槽着,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可能会被摔疼的部分,一边质问系统:“你把我带到哪里去了?!”
刚才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吸收到了足够的能量,竟然聚起能量球硬生生地将她从在上一个位面转移到了这里。
因为被强制转移,李朝阳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什么东西反复碾压,即使是灵魂体都感觉剧痛无比,几乎不能正常站立。
系统有想争夺手环控制的动作,李朝阳不甘示弱,凝聚全部心神和系统争夺了起来。
期间系统短暂地操纵手环,调动手环上残留的主系统的能量对李朝阳进行惩罚。
只见李朝阳的手腕突然被手环上的银色手链勒紧,这几条手链加粗到几乎有寻常铅笔大小,甚至有往她手臂蔓延的趋势。直到现在,李朝阳才意识到,这哪是什么装饰手链,分明是绞人的锁链。
手腕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李朝阳放松了对手环的控制。系统短暂地拿到了控制权,企图将李朝阳扔到了神秘的空间。
但李朝阳顶着这股巨大的疼痛,再次勉力跟系统争夺。或许系统积攒的能量也不多,李朝阳很快地夺回了控制权。
在彼此力量的对冲中,李朝阳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进了神秘的空间缝隙。
李朝阳打量着这片神秘的空间。与她曾经呆过的纯白系统空间相反,这片空间幽暗诡异,周围三处墙壁是全黑的,留在面前只有一条路,但又完全看不清道路的前方有什么。
李朝阳等在原地没有贸然行动,左手臂的“惩罚”不知道为什么被系统撤除,她皱着眉揉着剧痛的手臂,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系统听到了李朝阳的问话,但它保持缄默不做声。
“别装死,说话!”李朝阳现在对系统已经很不耐烦。神秘出现的空间、粗壮的锁链、以“稳定”为名义抹杀别人“自我”的任务……一桩桩一件件,她只觉得当初相信系统鬼话的自己像个傻子一直被耍得团团转。
“……我也不知道。”系统终于给出了答案。系统发出微弱的电流“滋滋”声,不管怎么查询,它始终连接不上主系统的信号。这块突然出现的神秘地带,远在它已有的信息储备之外。
听到系统不靠谱的回复,李朝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心中越来越烦躁——片刻后惊觉,这块地方好像会放大一些情绪。
李朝阳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了一些清醒,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前方走。
不知道沿着这条路走了多久,周围一直有不知道来源的声音一直在干扰着李朝阳。时而是具有诱惑性的絮语,时而是压抑不住的抽泣声,还有时而有瘆人的笑声……
寻常去鬼屋都有些怕的李朝阳,在此刻不得不壮着胆子往下走。
李朝阳一边抱着手臂,按下手臂生起的鸡皮疙瘩,一边忽视掉那些声音往前走。
她就这样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面前突然视角开阔——难道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李朝阳这样想着,面前昏暗的道路随即出现一个拐角,拐角的另一侧似乎透着光。她心下一喜,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可等她看清拐角后的景象后,双眼瞪大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这确确实实是一个“艺术馆”。
只不过是恐怖主题的。
就像许多展览馆的那样,拐角的前方有一整片开阔的空间,沿途往前的墙壁上陈列着许多好似挂画的图像。
那些被当成“作品”的,是一幅幅微笑的女子构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嘴角的角度如出一辙,如同被编程拟定的一般,那一张张机械弧度的笑脸看得她脊背发凉。
虽然她们每个人都是笑着的,但眼睛却是哭泣的、甚至是空洞的。
李朝阳明明只是灵魂体,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抖。
眼前虽然明亮的,可除了两旁的挂画,她依旧看不清前方。
她沿着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往走,越走越觉得挂画上的人眼里的情绪浓郁到极致,几乎能凝结出厚重的冰霜,哪怕勉强维持住了嘴角的笑容,但痛苦还是会用眼睛里逃逸出来。
“……这些……是什么……”李朝阳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发问,她似乎还能听到微笑背后那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她们是谁?她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什么控制了她们,让她们只能露出微笑?
“哦,这好像是稳定位面的陈列室,最前面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位面了。”系统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漫不经心地作答:“怪不得检索不到信息,陈列室一般是屏蔽多余信号的,过多的信号反而会影响陈列室。”
系统随意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李朝阳。
“……稳定?!”李朝阳哆嗦着嘴唇,浑身愤怒地止不住颤抖,怒火烧得得她恨不得把这些挂画全都打碎:“原来这就是你一直强调的、所谓的稳定吗?”
系统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类情绪过于丰富了:“这不稳定吗?你看,所有人都是在笑着的。”
系统的话语客观又冷静,陈述着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丝毫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问题。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完全浇息了李朝阳的怒火,她只觉得自己可笑,居然试图跟这个没有感情的、只会用数据分析的非人生物强调“笑容”的概念。
如果没有情感,如果她只是冷冰冰的机械,她也可以将这一切视若无睹。
李朝阳不是,她也庆幸着自己不是。
“过多的情感是会影响判断的”,曾经的系统这么奉劝过李朝阳——可正是这一些多余的情绪让她保持思考,设身处地地感受别人的经历;也正是这一份情感,她能够感受到被掩盖在“我很好”下面的每一道伤疤……
那一张张看似“幸福”的面庞是如出一辙的虚假、刻意,系统又是否真的在乎过每个人的生活过得如何?这些人的笑容的背后,真实的生活到底是什么的呢?
这条所谓的陈列室根本走不到尽头,墙壁上是“笑”着的女主们,有的人甚至已经骨瘦如柴,却也依旧在“笑”;有的人满脸都是淤青和伤痕,也在“笑”着;也有人终于笑得放松,可是眼睛里是麻木到毫无神采……
……她们真的在笑吗?
那些的笑容底下到底是什么呢?或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妥协,是歇斯底里的疯狂,是两看两生厌的麻木,亦或是……再也不会被听到而产生的崩溃?
而现在,又有谁会过问她们真正的想法?
李朝阳能感觉到她们的痛苦,却帮不了她们分毫。李朝阳将手死死地握成拳,也一点都压抑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不忍细想,如果当初没有张明月的干涉,而自己听从了系统的安排,是不是温柔和田湉也会成为悬挂在上面的画像之一?
而她的姐姐石如珏,那个勇敢地为女孩挺身而出的事业型女性,是不是又因为她错误地听从了系统的选择,已经成为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哐当——”玻璃破碎的声音唤回了李朝阳的思绪,离她最近的画像玻璃应声而碎。
在玻璃破碎的瞬间,李朝阳看清了微笑的真实面貌——那是一张瘦骨嶙峋的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一只眼睛已经变得空洞,即便是如此,她的脸上依旧布满坚决。
女人半个身体跳出了画框,还能视物的另一只眼睛在看向李朝阳的那刻恢复了亮光,但很快变作担忧和紧张,她不顾一切往前伸手想要推开李朝阳:“快离开这里——”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在她身后、画框深处的厚重黑雾紧随而来,一口将她吞噬。失去了“画像”的支撑,原本属于她的画框就这样掉落,转了两圈最终倒在李朝阳脚尖不过十厘米的地方,而周围是碎了一地、渗着血的玻璃碎片。
逸散的黑色能量再度被手环的系统吸收,系统趁机夺去了控制权,趁李朝阳不注意再一次调动对李朝阳的惩罚力度。
铺天盖地得到疼痛让她忍不住跪倒在地,双手压在方才碎裂的玻璃之上。
当手心钻心地痛苦袭来,李朝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此刻的她又拥有了实体。可她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她只关心刚刚的那位女士被系统又带到了哪里:“……她去哪了?”
“当位面失去稳定之后,等失衡的力量彻底消散后再进行重组吧。不然还得调动大量的能量去调节失衡的状态,用人类的话来就说,就是‘得不偿失’。”这个系统不以为意,它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些,同样的,它也更擅长调动惩罚的手段。
“……石如珏也在这里吗?”左手的锁链像是回到了大本营一样疯长,开始爬上李朝阳的身体,像菟丝子一样缠紧,李朝阳感觉到自己的骨骼被疯狂地挤压着。
“按道理是的,找不到的话,也能也失衡了吧。哎哎哎,别这么看着我——”系统如果有实体的话,肯定会跑出来,以最轻快的话语给李朝阳扎最狠的刀:“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你现在的关心未免也太晚了一点吧?都说了,既然开始就别回头,不然你看这样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啊!”
“不是的……”李朝阳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把推石如珏进深渊的,确实就是那时候的自己。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做的只是顺水人情,可实际上,她不过是披着人皮的伥鬼。
李朝阳痛恨自己的不敏感,如果一开始不是又张明月的介入,那自己伤害的人还会更多。
锁链更深一层地勒入皮肉,比以往都要剧烈得多。李朝阳承受不住绞紧的锁链带来的疼痛,她蜷缩在地。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两只手手死死地按抓着锁链间的缝隙,企图从中间挣脱出来,尽管手腕上表面的皮肉被她自己抓出了鲜血,可一切皆是徒劳。
……这就是反抗的代价吗?
李朝阳无端想起同为任务者的王曜魄,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紫红色的伤痕,是不是这道伤痕就是她当年挣脱控制时所留下的?
如果仅仅只是惩罚都已经让人喘不过气,那她当年挣脱锁链的时候,那些痛苦该是现在的多少倍啊?
“算了吧,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呢?那些人跟你素不相识的,值得吗?”系统人性化地轻啧两声,好像是在为李朝阳鸣不平,还放松了几分惩罚。
李朝阳侧卧着蜷缩,因为片刻地放松得以喘息,她听到系统再一次问自己:“怎么样,如果你依旧合作,这些痛苦你完全不必承受的呀!而且,你还会有奖赏,这多划算啊!”
“……绝、不。”李朝阳哆哆嗦嗦,想要撑直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又听到了玻璃的破碎声,她想看看是谁、在哪。
系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恼怒,慢悠悠地将惩罚又加了回去:“你看,这就是你想对抗系统的代价。”
“……真的值得吗?”
短暂的放松让李朝阳的大脑记住了这种感觉——人是自私的,前后的对比真的让李朝阳萌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对疼痛的逃避,让她本能的地贪恋着刚刚的片刻。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反正那些和她不相干的人不是也得到了“幸福”吗?
……放弃吧,没有人值得让自己承受这种痛苦……
……
……可是、可是……
李朝阳一边挣扎着,一边因为令人窒息的疼痛让她蜷缩在地上,她的眼前是血色一片,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在这个片刻,她好像想起了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