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一样,显得有些放任自流了。往往都是由着弟子们之间自行比斗,他只在一旁仔细观察,于关键的地方适时点播几句。故而,他的弟子,有使刀的,有使剑的,有使斧子的,也有使乐器的,不拘一格,招式上也是千变万化。因此,在外人看来,他这一派,总带着几分神秘色彩。
凤曦与钟伊灵在顷刻之间已经过了上百来招。凤曦青衣潇洒,身形飘动宛若凤飞九天,一把啸尘剑更是舞得人眼花缭乱,小月甚至看不清她的招式,只觉得她在如此密集如雨、锋利如剑,连听者都悚然心惊的琴音之下,尚能应对自如,从容不迫,其修为之高,实在深不可测。而伊灵,能在凤曦手中过百招而不露败象,也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天君与狐族赤帝在旁看着,都面露赞许之意。只有天后,神情紧张,生恐凤曦会伤了自己的宝贝闺女。
孟子煊迟迟未有上场,白帝倒是不动声色,帝后却是时不时便往孟子煊这边瞄上一眼,大约也发现了孟子煊脸色白得异常,帝后眼神里的担忧清晰可见。
凤曦与伊灵打得热闹,而钟离亭与沧溟客却迟迟未见动手。这一动一静之间,反倒是静的那一面给人的压迫感更大。真正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往往只在一招之间,故而出手的时机,出手的方位与速度,都必须拿捏得十分准确。
压迫感越来越大,甚至连在比斗中的凤曦与伊灵,都感到了骇人的杀气。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长天,忽然便乌云闭日,飕飕冷风刮得人遍体生寒。场上的气氛更加肃穆诡异,众人无不面露惊异之色,甚至连天君的脸色都更为严肃了。
若是有人此时注意到天后与钟无羡的神情,就会发现,他们脸上流露的,不仅有惊讶,更有阴沉与怨毒。钟离亭竟然已经可以操控天相,是不是就意味着,上天已经选定了他成为下一任天君。
沧溟客已经出手,手中赤冶刀狂飙直上,掀起团团飓风,他的人便从飓风的漩涡里突然冲出,闪电惊芒已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不过眨眼之间,他的刀已经割向了钟离亭的咽喉。
天君目光如炬,手握成拳。沧溟客蓄势已久的一招,乃一击必杀的招式,在场之人无不憋着一口气,自忖若是这一刀割上的是自己的脖子,自己是否能有把握避得开。越是这样想,越是手心冒汗。
然而钟离亭却早已不在刀锋之下,众人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瞬间转移到沧溟客身后去的。沧溟客亦觉惊骇,回身又是一刀,速度更胜方才。然而,钟离亭又一次轻巧避开,又一次出现在他身后。
天元剑尚未出鞘,沧溟客已显狼狈。此战胜负,似乎已不言而喻。
只听得天地间一个淡如清风、冷如清月的声音漠然讥诮道:“沧溟客,不要再隐藏了,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
此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众人必定不信,然而,出自钟离亭之口,却由不得大家不信。难道,沧溟客方才那两刀,竟还有所隐藏,那么他真正的实力,究竟都多吓人?
被自己的对手如此轻视,沧溟客怒火中烧,手中结印,长声呼啸,以身化作一柄巨大的刀,刀身黑气缠绕,仿若索命恶鬼,像钟离亭直扑而来。
饶是钟离亭躲得再快,也被这凌厉的刀锋切下一片衣角来。
场下立时炸开了锅,“索魂式,他用的竟然是索魂式!这种失传已久的魔族刀法,竟然重现在宗门大会上!”
半空一个威重浑厚的声音传来,“南极仙翁,你做何解释?”赫然竟是天君在质问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轻摇蒲扇,面含微笑,轻描淡写道:“人有善恶之别,招式无正邪之分,我需要解释什么?”
众所周知,南极仙翁门下弟子,有许多都是带艺投师,对于弟子们从前所学招式,南极仙翁从不加约束,反而让众弟子之间互相学习,取彼之长,他亦适当点播,助弟子更进一步。故而,南宗门下,总带着三分邪气,众仙门已是见怪不怪。只是,南极仙翁敢如此当众叫板天君,倒是令众人吃了一惊。
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温和解劝,“天君秉持三界正统,眼中自然容不下邪祟。然而南极仙翁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招式本无好坏之分,只看是何人用他,做何之用。若是用它降妖伏魔,此招便是好招,还请天君明鉴,莫为此事动怒。”
有无极天尊做和事佬,既彰显了天君威严,又保存了南宗体面,双方都有了台阶下,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况且,南极仙翁毕竟是钟无羡和钟伊灵的师傅,天君出言质问,也不过是出于身份,做做样子,哪里就真的想与他撕破脸。
只听“峥”的一声,弦断之音划破长空。方才大家都留心在沧溟客身上,却不曾注意到钟伊灵已经败下阵来。凤曦神采飞扬,收剑抱拳,“伊灵师妹,承让!”
伊灵憋着嘴,不甘心地回了一揖。毕竟宗门大会只是一场法术修为的较量,并非生死争斗,架打输了不要紧,礼仪却不能失。
钟伊灵方走下台,钟无羡便飞身而上,对着凤曦拱手施礼,“在下南宗钟无羡,请凤师姐赐教。”
凤曦有些犹豫,毕竟方才已经连斗两局,灵力消耗巨大,若是贸然对上钟无羡,只怕是要输。然而,她终究是个好强的性子,哪有别人主动邀约而自己不应战的道理,于是挺剑而上,抱拳道:“客气!”
钟离亭眼光望向凤曦,可惜,他如今正被沧溟客缠着,一时半刻还脱不开身。
台上忽而又多了一重青色的身影,孟子煊抱拳道:“凤师姐已连斗两局,若于此时再迎战钟师兄,未免对钟师兄存有轻视之意。况且,倘若钟师兄胜了,在别人看来,恐怕亦觉是胜之不武。在下不才,斗胆向钟师兄讨教高招,请钟师兄赐教!”
钟无羡笑道:“素闻孟太子修为颇高,已可与我大哥比肩,能够领教太子高招,在下荣幸之至。只是孟太子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是否身体抱恙?”
孟子煊心头一凛,他这几日已是极力休养,背上的伤却是不轻反重。方才他虽尽力克制,依然被他看出了端疑。然而,凤曦此时气息不稳,灵力未复,方才这两局,想必钟无羡已经将凤曦的招式研究了个通透,凤曦对他却是一无所知。钟无羡以逸待劳,凤曦胜他的希望渺茫。
可,他却绝不能让凤曦输在钟无羡手里。钟无羡如此处心积虑,无非是想打败凤曦,树立自己在三界的名望。凤曦是什么性子,他不是不知道,若是此战输了,只怕好几年都不会高兴。他已知自己与凤曦,在感情上不会再有结果,那么,此一战,就当做是他送给她最后的礼物吧!
哪怕明知必败,也要尽力拖延时间,消耗钟无羡的灵力,给凤曦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孟子煊朗声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师兄请接招。”言未毕,长剑已出手。碧水清霜剑灵动如蛇,他的身法却比蛇还灵动。钟无羡赞一声“好身手”,挥舞鱼肠剑,迎上了那薄如蝉翼却锋利无匹的软剑。
沧溟客的招式越发邪门,灵力鼓荡处,搅起一片漆黑迷雾,如黑云般将钟离亭笼罩其中。云间电闪雷鸣,沧溟客牵引赤冶刀如幻影般出没于浓雾之中。钟离亭视线受阻,只能听声辩位,而那银光闪烁的刀锋却不时从四面八方刺来。如此诡异的身法,当真如鬼似魅,阴气森森。
孟子煊亦以身形快速见长,轻功施展起来,宛如流风回雪,将钟无羡团团围在其中。钟无羡倒也沉得住气,青松扎地一般巍然不动。碧水清霜剑在空中悠忽来去,三尺剑锋舞得如漫天雪花飞舞,铺天盖地,无孔不入。钟无艳手握鱼肠,以静制动,身形未挪寸步,却已挡住孟子煊千变万化的招式。
场下之人看来,只觉台上情形,万分离奇。一边是黑云压城,电网交织,一边是大雪纷飞,朔风凌冽。暮云白雪之中,已是不辨人影,只有交错的刀光,闪出阵阵寒芒。
忽听得一声龙吟,响彻天地,天元剑刺破苍穹,万道金黄穿透重重乌云,遍撒人间。云雾散去,只依稀见得一道黑色龙尾在云层间一闪即逝,天元剑堪堪停在沧溟客喉前半寸,钟离亭长身玉立,英姿挺拔,居高临下面对半伏于地的沧溟客,冷冷道:“我敬你是南宗门下弟子,只是如此阴损邪恶的招式,往后还请不要再用。”
小月虽看不懂他们的招式,但亦觉沧溟客此人阴沉沉的,叫人见之生厌。他那些招式,亦是十分诡异,使人不寒而栗。此番他败在钟离亭手中,可见是邪不胜正。场下之人虽然顾忌到无极仙翁的面子,明里不敢说,心里却都在暗暗称快。
沧溟客此时倒是表现得颇有风度,败了就败了,冷哼一声,向钟离亭抱个拳,便飞身回到本派之列。
钟离亭亦退到一边,在旁观战。
孟子煊身上有伤,如此快速地施展身法,自是难以支撑。背上已是疼痛难忍,身形虽未慢,手中剑刺出的力度却已减弱。
钟无羡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对方的任何一点轻微的变化,也能被他敏感地捕捉到。此时正是时机,钟无羡唇角一扬,鱼肠剑凌空一指,竟然对上了碧水清霜剑凌厉的剑锋。碧水清霜剑乃是一柄软剑,去势被忽然止住,剑身回弹,将孟子煊震开三步之远。
孟子煊额角冷汗直冒,脸色愈发苍白,背上剧痛蔓延,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钟离亭已经察觉不对,正要阻止。孟子煊却再一次攻了上去,既然已经上了场,即便是为了狐族体面,也不得败得如此轻易。
白帝神情严肃,仔细观察着孟子煊的一招一式。孟子煊身上有伤,明眼人都已看出。只是白帝不能理解,何以自己的儿子受了如此重的伤,他竟然毫不知情。宗门大会,本是一次立威扬名的好机会,且不说拔得头筹,只要不输给凤曦,他将来继承狐族帝君之位,也就无人再敢提出异议。可照如今的情势看,他不仅不想打败凤曦,反而宁愿带着伤病,也要迎战钟无羡,给凤曦争取机会。眼风扫到赤帝,赤帝正满面春光与鲛国国君谈笑,看得白帝愈发恼怒。
帝后手中的帕子已经搅得不成样子了,自从孟子煊上场,她就担心得不得了。竟然受了伤,那就不要上场,什么立威不立威的,有什么要紧。自己的儿子,哪怕就是个草包,那也是照样做狐帝。可这个孩子哦,还是一味的死心眼,他对凤曦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盼凤曦能感念他的好,将来不要辜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