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杀?”何钰看着面前面容清纯的许欢,十几岁能仙法初成,半仙竟有如此资质。
许欢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回道:“没有。”
“这村子也不全是迂腐不明事理之人,他们了解老者一家,知道他们所作所为,也有很多妇人为我们鸣不平。”
“我将那夜上山的男人都杀了,村子里留了一些婴孩和妇人。”
“善乃人之根本,话虽不错,但还有句叫’斩草要除根’啊,要以绝后患。”何钰笑了笑,看向许欢的眼中多了丝不明的意味。
许欢垂下了头淡淡道:“她们是无辜的,这里生命也要延续下去,即便是满腔仇恨,也不能枉杀无辜,这是母亲教我的。”
“就不怕因为你一时的心慈手软而放过的稚子长成了报复你?”
许欢轻笑:“不怕,善恶终有报,我相信正义,可我怕正义来的太迟,那对我来说不叫正义。”她眸子微沉,再度抬眼间已然多了丝清明。
何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很认同她的话:“听你所言,两百年前这琅琊山没有如今这般陡峭,这是因为什么?”
许欢手一挥,琅琊山整个地貌浮现在面前,轻声解释:“魔气加重,人间并不太平。镜月湖湿气重毫无疑问的成了魔气中心,魔气向四周扩散,琅琊山一日也比一日高,增长至一定高度最后如同溃堤般……”
许欢没有继续说下去,二人皆心底如明镜般透亮。
“可这湖却又让那群魔物心生忌惮,不敢靠近。”
“魔气堆积导致山变得陡峭?”何钰摸着下巴思索。
许欢点了点头:“嗯,再者说,我也想不到该用什么来解释这一现象了。”
“琅琊山如今陡峭人迹罕至,魔兽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上山的人少之又少,我早已辟谷,用不着出去觅食,在水下有那功法修行事半功倍,久而久之两百年了我也没见过什么活人,所以见你来此处并不全是因为你是仙界的人下凡历练,潜在水下想瞧瞧,却不成想被你一剑拍了出来。”许欢嗔怪的瞪了一眼何钰。
“哈哈……”何钰自觉吃亏,干笑两声后又寻了个理由试图带过这个话题。
何钰:“嗯,方便带我去看看湖底吗?”
“……可以。”许欢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语毕,许欢双手结印,片刻间二人面前出现了一面漩涡门,迅速召回插在冰面上的剑,回首看了看何钰示意他跟上。
何钰跟在许欢之后进入漩涡门,再度睁眼间入目已然是许欢口中的那座宫殿。
眼前银光乍现天蓝作饰,并不繁复的高雅格调,想必这座宫殿的主人也是位眼光极好的人。
何钰跟在许欢身后,逐渐往里走朝着四处瞧了瞧,不禁感叹道:“啧,有品,水下建殿,实力超凡。”
主殿牌匾之上赫然写着“玲珑宫”三个大字,二人逐渐向里走去,殿内的装饰却不如外表的多,简约适度中又透着精致,殿中央突兀的摆着一座水棺,想必这就是许欢口中的那物件了。
“母亲,我带了位朋友回来看您。”
许欢轻挥衣袖,棺盖变成了层层气泡向上飘去。
何钰站在许欢的一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诧,何钰看着棺内的女人,两百年过去了,尸身竟然没有丝毫腐败的迹象,这玲珑宫果真玄妙。
只见棺内的女人身着素雅衣衫,双手交叠轻置于小腹上,算不上惊艳的面容之上却又带着一丝释然。
“听闻他是华晔仙尊的徒弟,是仙界的人……”
“他或许会知道父亲的去处……您还想见他吗?”
何钰疑惑:“你父亲?可是仙界的哪位仙者?”
“许知熠。”许欢捏了捏粉拳,紧抿着唇,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失落。
许欢似对何钰敞开了心扉,将往事娓娓道来:“我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我也曾好奇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母亲总是逃避这问题选择闭口不答,眼中是我曾看不懂的决绝。”
“偶然之间母亲似是喝醉了酒,这才与我谈论起了父亲,那一夜我也知道了父亲的很多事。”
“母亲说她对父亲一见钟情,父亲是一个相貌英俊实力超凡的男人,只有她喝醉了酒的时候,她的嘴角才挂着温柔的笑,眼中是揉不开的情谊,还有种崇敬的目光。”
“母亲跟我说,这柄剑是父亲的,当初也是他执着这把剑将她从敌军手中救了回来,我至今还记得母亲那张挂满了幸福的面容,我记得很清楚,母亲还说过’从他将我救下的那一刻,我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两个人互生情愫,年轻气盛的二人稀里糊涂的便成了婚,婚后生活也很和谐,父亲也不想过多隐瞒母亲,将他的身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母亲也很高兴他的坦诚。直至后来我的出生也是一帆风顺的。”
“听母亲所言,父亲在仙界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病重的已然是时日无多,待父亲接到了消息毅然决然的要回上界看望她最后一面。”
“母亲本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不过她深知他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二人差距太多,身份地位实力是二人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听奶娘说母亲曾想法设法的挽留父亲,求她不要走,可这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父亲还是离开了,留下了这把剑让母亲等他回来。后来家中变故,仅剩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逃跑到此处,便有了那老者一事。”
“母亲最后的遗愿也是想再见父亲一面。”
“哦~”何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说道:“许知熠?众仙家人数居多,虽我不能准确无误的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可仙界出了名的大能仙使我还是知道的,可似乎……没有这号人呢。”
许欢瞳孔骤缩,立即反驳道:“怎么可能?!父亲的名字我还是知道的,难不成他……怎么会……”
“你觉得他骗了你们?”何钰说出了她心中的猜测。
许欢满脸的不可置信猛地向后退去,直至撞在桌角,口中发出疼痛的轻“嘶”才停了下来,许欢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迷茫,她不懂,那母亲苦苦等他这么多年算什么,一个连名字都是假的。
这就是她口中的“真诚之人”,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一个称呼而已,也没什么特殊含义。”当然,仙界也只有一个何钰,任谁唤了华晔仙尊幺徒的名号,想到的也只会是何钰。
“可这……”许欢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目光呆滞的看向何钰。
“人心本就难测,亦或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也别太过烦心,待我回了仙界自会记得帮你寻找此人的。”
许欢敛眸,口中喃喃道:“我……罢了,那便不劳烦你了,误会也好执念也罢,寻了他这么久,他既骗了我们母女,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我不想再为了一个不诚之人继续浪费时间了,该释怀了。”
“我渴望成为父亲那样的优秀的人,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母亲已经等够久了,人死不能复生,她穷极一生都追寻不到事情的真相,那便让我做个了解吧。”
“逝者已逝,母亲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你们与天齐的寿命,尸身不腐还是我误打误撞托了这玲珑宫的福,即使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虽如此,你甘心吗?你不想知道事情真相吗?带着遗憾离开也是对逝者的不尊重。”何钰轻叹口气,看向了一旁的水棺。
“我不知道……一个名字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呢。”许欢苦笑着仰了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钰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要安慰许欢:“可真相往往埋藏在重重的迷雾之后,待我回仙界自会留心此人,若能带他来看你们,届时是去是留全凭你的意愿,能见到你父亲,这到底是你母亲的遗愿,不是吗?”
许欢闭着眼没有回答,何钰权当她默认了。
此时的氛围有些沉重,何钰随性换了个话题。
“剑的确是把好剑,此剑可有名?”何钰转头看向了桌上的剑问道。
“初尘。”许欢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也看向了桌上的初尘剑。
许欢的手指轻抚剑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大抵是我同他血脉相连的缘故,这剑用起来格外的顺手。”
何钰:“无需烦忧,待我回仙界自当竭尽所能寻找令尊,完成令堂夙愿。”
“嗯,谢谢你,何钰……。”许欢脸上难的露出如此真诚的笑,这个小她不止两百岁的人儿,能耐可不小。
何钰微愣,心下了然也冲着许欢露出了一笑,那笑容中的真诚不比许欢少。
许欢彻底放下心中戒备,敛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欢笑意盈盈的带着何钰在玲珑宫观赏了一圈,有意无意的引着何钰往玲珑宫深处走去。
随着二人逐渐深入,这周身的温度连降几分,何钰有赤焰魔兽的魔核护体,并未觉得如何,反观许欢已经面色发白,打着寒战。
何钰从储物袋扯了件外袍递了过去,许欢虽面色一怔倒也没拒绝,十分自然的接了过去穿在身上。
二人直至深处,一面九尺高墙拦住了去路,何钰蓄力翻身一跃,站立于墙头之上,看着下方的许欢伸出了手,许欢摇了摇头,召出初尘飞了上去。
何钰悻悻的收回手,呵呵一笑作势摸了摸脖子,真是没想到,他一次外向换来了终身的内向。
灵海之境的寒霜剑波动太过强烈,何钰必须探究这高墙之内到底有什么,第一次见寒霜剑有兴奋之意还是见到沈庭舟,如今在这玲珑宫内却是第二次,里面究竟有什么?
二人站在墙头驻足而视,眼前的景象让何钰不由得一惊,这水下建殿本就天方夜谭,这高墙之内竟有着足足七尺宽的漩涡!
放眼望去,一柄通体泛着寒气的伞悬于漩涡之上,荧蓝色的伞身缠着四条锁链,而这锁链的出处不是这房梁,而是……这漩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