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鹿别过头，怕控制不住说出不该说的话，没有再理他。
曾经的美好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徒增的烦恼和苦涩。
就这样吧，对他们都好。
他自以为的洒脱和成全，在祁帆看来确是失望透顶，所以才会着急地要跟他划清界限，连句解释也不给他机会。
上午的课上到一半，小雨忽至，细如牛毛的雨丝打在窗玻璃窗上，透进来一股淡淡的凉意。
放学后雨停了，贺云杉来找林嘉鹿，林嘉鹿想都没想直接出去了。
他心里虽然对贺云杉之前不告诉他论坛的事颇有微词，但真要怪的话，也怪不到他头上。
贺云杉递给他一个红皮的礼袋，林嘉鹿问这是什么？
贺云杉笑，似乎心情不错：“打开看看。”
林嘉鹿没心情打开，更没心情接受不明来意的礼物，也不想让人再误会他们俩人，摇了摇头想拒绝。
贺云杉看出他的担忧，这些天他给林嘉鹿发的微信，回复的寥寥无几，多多少少他也猜到了。
“是竞赛的奖牌和奖品。”他不再卖关子，幽幽道：“你以为是什么？”
林嘉鹿自动略过后半句，终于有了点表情，接过来翻了翻，发现里面除了一块金色奖牌，还有两本笔记本和一块水晶球纪念品。
他拿出水晶球，说了句“好漂亮”，爱不释手。
林嘉鹿从小就对可爱漂亮的东西感兴趣，连水杯都是小熊图案的，可见他对这个亮晶晶的水晶球有多么喜爱。
一颗、两颗、三颗……七颗。
里面有七颗圆滚滚的珍珠，放在白天还能反光。
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林嘉鹿捧着水晶球的手变得小心翼翼，慢慢地放回了礼品袋。
林嘉鹿说了声谢谢。
贺云杉笑了笑，“跟我还客气，走吧，一起去食堂。”
林嘉鹿有些为难，想说自己一个人去就好，谁知门后突然出来一个人，表情不善地瞥了他们一眼。
祁帆看到他手上的礼品袋，眼眸如幽静深寒的湖水，随着一滴轻飘飘的水滴泛起一阵涟漪。
“去哪？”
林嘉鹿下意识想开口，转头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跟他报备？
原本打算拒绝的话没出口，他改变了主意，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贺云杉说：“走吧。”
贺云杉挑眉，随后神情自然地跟在他身后，仔细一瞧，就能瞧见他嘴角轻轻扬起的弧度，闪烁着胜利的光辉。
祁帆捏紧了手心，心中隐隐有一种无名的怒火燃起。
余向洋闻到一股熄灭的火药味，拍了拍他的肩，小心地问：“那什么……吃饭不？”
祁帆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字：“吃。”
去的时间有点晚，食堂陆陆续续走了好几波人，排队的人也变少了，贺云杉和林嘉鹿很快就打到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贺云杉：“嘉鹿喝汤吗？我去盛。”
林嘉鹿点点头，贺云杉起身走了。
不到一会功夫，旁边就来了人，林嘉鹿抬头：“这么快……”
快的不是贺云杉，而是另有其人。
余向洋干笑两声：“那什么，拼个桌呗。”
余向洋也纳闷，旁边这么多空位，怎么偏偏挤这来了？
不等林嘉鹿拒绝，说着就要坐下，被人拉了一把。
余向洋：“？”
祁帆指着林嘉鹿斜对面的位置，让他去那。
余向洋忍气吞声地挪开了埃着林嘉鹿的屁股。
随后，祁帆代替他，直接坐在了林嘉鹿的旁边。
林嘉鹿端着盘子就要起身，被祁帆一把按住，“就坐这吃。”
林嘉鹿被迫抓起了筷子。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捞起旁边的礼品袋放在了桌子中间，幼稚地隔开了他们俩。
“这……这……”余向洋尴尬地说出不话来。
祁帆目光扫过礼品袋，瞧着很不顺眼，他淡淡道：“放下去。”
林嘉鹿没动，余向洋伸手就要拿下来，被祁帆一个眼神斥退。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祁帆偏过头，眉眼嚣张，状似不悦，“谁教你的？这么没礼貌。”
林嘉鹿脸色白了又白，小脸一跨，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迫于道德绑架，林嘉鹿没骨气地抓住礼品袋的绳子轻轻一拽，拽了下来，这次放到了两人座位的中间。
祁帆忍了又忍，忍住了将它丢掉的冲动，只是说吃饭。
余向洋瞧着不对劲，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刚要开口，旁边就有个人落了座。
贺云杉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皮笑肉不笑。
“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
这话说的，谁中午不吃饭似的。
余向洋明显感觉不对劲，打着哈哈糊弄两句，“我们就爱跟嘉鹿一起吃，贺大学霸不会介意吧？”
贺云杉扯了扯嘴角，“当然。”
祁帆连个眼神都不给对面的人，夹起一块鱼肉放在林嘉鹿碗里。
林嘉鹿捏着筷子没动。
贺云杉也夹了块芹菜给他，“学校的鱼刺很多，容易卡喉咙，还是吃芹菜吧，补充维生素。”
然后把他碗里的那块鱼肉夹了出来，随手放在旁边装骨头的不锈钢盘里。
对方的话语仿佛针尖麦芒，直接射向对面的某人。
赤裸裸的挑衅。
祁帆也不甘示弱，反手又夹过他碗里的芹菜，“他不爱吃芹菜。”
贺云杉扯了扯嘴角，“是吗？”
几秒钟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嘉鹿夹起了芹菜放到口中，嚼了几下咽下去。
他说：“现在吃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为了他驳情敌面子更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了。
贺云杉满意地笑了，毫不掩饰。
又给他夹了几块说喜欢吃就多吃点。
相反，不被青睐的那厢，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
祁帆神色灰暗，吃了几口就没心情吃了。
余向洋感觉自己就像瓜地里四处乱窜的碴，吃都吃不过来，本来知道祁帆代替周一鸣给校花送情书就够让他震惊的，怎么祁帆和贺云杉又对林嘉鹿……
吃过饭，天不知怎么了又下起了小雨，反复无常，好在贺云杉和余向洋都带了伞。
贺云杉撑起鱼骨伞，对林嘉鹿说道：“回教室吗？我送你。”
林嘉鹿点点头，踱着小步避开小水洼，站在贺云杉旁边，跟他一起走了。
祁帆看着两人的背影默不作声，余向洋悄悄观察他的脸色，“我怎么感觉，你们在争风吃醋。”
祁帆：“你感觉对了。”
卧槽，原来是真的！
他不怕死地来了句：“但是吧，我瞧着小嘉鹿好像对你没意思，倒是对贺云杉……”
祁帆瞪了他一眼，余向洋缩了缩脖子，剩下的不敢说，怕再说等下就要一个人淋雨回去了。
走在校园的香樟小路上，雨声点点，风声冽冽。
贺云杉试探着揽住旁边人的胳膊往里带了带。
林嘉鹿动作一僵，又怕淋到雨，只盼着早点到教学楼。
贺云杉看他松鼠一样窝着，笑出了声，他说嘉鹿，今天我很高兴。
林嘉鹿不解，“哦”了一声，没问。
贺云杉也不说是什么，低头轻轻在他耳边嗅了嗅，说：“嘉鹿你真好闻，奶味的。”
林嘉鹿登时缩了缩肩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贺云杉轻笑，觉得时机正好，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论坛的事，你知道吧？”林嘉鹿在他之前问了出来。
这话他早就想问了。
贺云杉笑僵在脸上，“你说的是哪个？”
现在论坛置顶上挂着的可是祁帆和蒋芊芊的桃色新闻。
他这么问，林嘉鹿就知道答案了。
“我和你的事，你为什么不制止？”
好心情轰然被打碎，太煞风景了吧。
贺云杉一脚踩进水洼里，溅出泥水，弄脏了白色球鞋，“我为什么要制止？”
林嘉鹿瞳孔微缩，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青灰的乌云密布，雷声轰隆，雨势愈演愈烈，地面坑坑洼洼也终于走到路的尽头。
贺云杉的声音不像从前那般温和，他说：“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拒绝。”
“所以……”林嘉鹿仰起头，“你就任由他们造谣、编排我们？”
他是Omega，承受不起，被人造谣和认识不到几天的Alpha夜不归宿的代价，也不想和他传出什么在朋友之外任何出格的事。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会跟贺云杉有什么。
他们只是朋友而已，或者说连朋友也不算很熟。
贺云杉呼吸一滞，有些自责，“对不起。”
林嘉鹿沉默了几秒，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最好连可以道歉的事都不要发生，这样他就能更轻松一点。
“以后，别在让人误会了。”
贺云杉握紧伞柄的手指抽了抽，险些倒下去。
“你说这些，是因为祁帆吧。”他苦笑一声。
他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林嘉鹿想，无论是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可贺云杉偏要点醒他，“祁帆和蒋芊芊的事你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呢？
林嘉鹿心下微颤，低声说：“我知道。”
“他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吗？”
林嘉鹿无言。
贺云杉苦笑，“他都跟别人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