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感觉。”顾小白说。
龙九支着头看他,“那说明我们心有灵犀。”
顾小白耳根悄悄红起来。
晚餐他们吃的简单,是顾小白最拿手的面条。他们吃完饭天还没彻底黑,观主依旧没有出来。
明智没给他送饭。
顾小白站在院子里问:“为什么?”
明治低着头,鞋尖擦着地面,“中午送饭的时候师傅说的。”
顾小白不能理解。“那他半夜不会饿吗?那么大年纪了。”
明智答:“不知道。”
顾小白想了想说:“要么我还是送点过去吧,老人家晚上饿了出门不方便。”
明智脸上表情变得有些不情愿,“不要去,师父会生气的。”
听到明智的话,明非往顾小白身后挪了挪,嘴上也跟着说,“不要去。”
顾小白目光可疑的在他们脸上来回打量,还没想好怎么说,龙九突然问:“师父生气会怎样?”
明智回想,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表情称得上是恐惧了,他学着明非抓着顾小白衣角,小声说:“眼睛红红的,很吓人。他不让我们进他房间,而且师父房间很难闻。”
老人家的屋子多少都有点怪味,顾小白倒是能理解。但是眼睛变红,是夸张的形容词呢还是真的红。
夜幕降临,大家各自回房。老旧的木板床睡在上面咯吱响,顾小白趴在龙九怀里,逐渐陷入梦乡。
第二天观主把平安福递到龙九手里的时候,笑容有点瘆人。如果条件允许,顾小白觉得他肯定要动手。
两个小道童特别喜欢粘着他,像个尾巴一样跟在顾小白后头,哥哥来哥哥去的。
顾小白带着他们到镇上买零食吃,在田野里疯玩了一下午,龙九则慢悠悠吊在他们身后,像只惬意的狮子。
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满目皆绿,视野是开阔的,心也跟着开阔。很热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大树底下乘凉,顾小白靠在龙九身上打盹。
傍晚,他们往回走,远远的就看到陈廷坐在门口石头上,左张右望。
第一天,他还犹有闲心到处逛逛,现在彻底蔫了。陈廷在道观门口,从早晨盼到晚上,依旧不见玄灵踪影,心急如焚。
玄灵晚回一天,他的公司临近倒闭就近一天。每天无数通电话,像催命符一样,提醒他在倒计时。
顾小白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要么,我们明天还是回去吧,这么等根本就不是办法,谁能说得准玄灵道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廷面色不甘,几欲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心里上接受不了。
“哥哥要走了吗?”明智和明非一左一右抓着顾小白的手,不舍地问。
顾小白笑道:“嗯,是啊,要回家了。”
“那你还会再来吗?”明非问。
明智看了他一眼道:“你傻啊,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明非低着头不说话了。
平安符完工后,观主就在祖师爷前打坐。吃完饭时,他也没动,但在晚饭过后,他招呼众人到偏厅坐,“听说你们明天要走,贫道请你们吃杯践行茶吧。”
和第一天来喝的茶不太一样,观主拿出一套颇为讲究的茶盏,亲自泡了茶叶,让明智明非端给他们。
龙九点头道:“多谢了。还有件事要麻烦观主。”
老道:“请说。”
龙九端起茶盏,拨了拨上面的叶子,道:“等玄灵道长回来,还请回个电话,到时候我们再来。这倒霉咒虽然害不了人性命,但毁人途总归是缺德,也不怕折了寿命。”
说完,把茶盏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陈廷惊讶于龙九会帮他说话,暗地里感叹,这么多天的奉献终于换来了大佬的眷顾,一个字:值。
殊不知,他现下满腔的感动,几个小时后荡然无存。
是夜,顾小白变换着好几个角度从门缝往外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如果从窗户里往外偷窥,很容易被发现,可是从门缝就不会。
龙九走过去从后面扣住他的腰,把人从地上带起来,往床边走。
“你干嘛!”顾小白蹬了蹬腿,用气音叫道。
“睡觉。”
“可是万一等会出事怎么办?”
观主请的那杯茶,龙九喝了,却背地传音告诉他不要喝,顾小白眼睁睁看着陈廷把茶喝了精光。
经龙九提醒,他当然知道那茶有问题了,龙九他不担心,可他担心陈廷。
顾小白被放在床上,作势又要起身,却被龙九抱紧动弹不得,“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那陈廷怎么办?”
“我说了,有我在,他不会出什么事的。”龙九嘴巴贴着他的脸颊,说,“我只是先用他探探路,等这遭过了,他欠我的就两清,以后不为难他了。”
顾小白哭笑不得,“你明明一个指头就能拿下观主,干嘛还绕这么大圈子?”
“我感觉他很有问题。”
“都下药了,肯定有问题啊。”顾小白道,“我紧张,睡不着。”
“那就不睡吧。”龙九的手伸进他衣摆。
黑暗里,传来啧啧的亲吻声,和及其轻微的嘤咛声。
在龙九的抚慰下,顾小白心弦放松,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但心理记挂着事,比较浅眠。身边人一动,他就醒了。
龙九在黑暗里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小点动静,人出来了。”
顾小白立马来了精神,跟着坐起。
“你待着别动,我去看看。”身旁传来龙九窸窸窣窣起身声。
顾小白也要跟着下床,龙九怕他摸黑看不见路,干脆直接把人抱到门边。
屋外月色浅淡,顾小白听到隔壁门板震动的声音,不一会儿,透过一指宽的门缝看见老观主抓着陈廷一只脚往自己房间里拖行。
陈廷已经睡死过去,像瘫烂肉,毫无知觉。夜色的点缀下,这副景象特别像恐怖片,顾小白全身紧绷,只有眼珠子随着他们移动。
陈廷个子不算矮,身材壮实,就算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拖起来估计都费劲,而这位观主看着老迈,动作上却一点都不拖沓。
观主房门下横着一道槛,陈廷的后脑勺被重重磕上去,然后重重摔下去,他像个待在的羔羊般被拖了进去。
关上的房门惹人无限遐想,顾小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抓着龙九道:“太可怕了,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害我们?难道他和玄灵是一伙的?”
顾小白自认没有甄别坏人的能力,但他觉得,观主和玄灵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极有可能是同伙。想到这,他心里更加恐慌,都没发现龙九的手臂被他抓得很紧。
龙九轻轻打开房门,带着顾小白悄悄摸到对面。说是摸,其实他光明正大得紧,就好似夜半转醒逛花园般,只有顾小白猫着腰偷偷摸摸跟在后头。
观主屋里亮着很暗的光,即使窗帘拉得严实,依旧从门缝里透出一点来。
通过门缝从屋外往里面看,视线受到局限,顾小白只能看到一个靠在墙边的桌台,还有一个把屋子从中间隔断的帘子。
不断有窸窣声从帘子后传过来,再仔细听,好像是瓶瓶罐罐扎堆在一起的声音。他以前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取调料瓶时也会相互碰撞。
但这位观主的瓶瓶罐罐里肯定不可能装着调料,想到海里那些被下毒的水族,顾小白抓着龙九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他眼里透着焦急。
龙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夜色里,他眼眸像一柄折光的剑。
未几时,里面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屋内的帘子被一只枯瘦的手给拉开,观主略微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顾小白的视线里。
当视线顺着手臂移到对方脸上的时候,顾小白猛地倒退了一步,如果不是龙九动作快,他就要跌坐在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吱嘎”一声开了。
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老观主表情只愣了一瞬,便很好地掩盖过去,笑眯眯和善地问:“两位客人不睡觉,怎么站在贫道的房前,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忽略他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以及干瘪的充满死气的脸,顾小白或许还可以笑着应付两句,但此刻他躲在龙九怀里,动都不敢动。
“哦,确实有事情。”龙九神态自若地说,“你把我跟班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跟班?什么跟班?”观主猩红的眼睛转了转,装傻。
顾小白毛骨悚然。
“可能是我搞错了。” 龙九很配合,转而问:“观主这大晚上要去哪?”
“去茅房。”
龙九站着未动。
观主站着也没动,嘴咧开来,“客人该回屋了。”
龙九抬腿,一脚把门踹到彻底敞开,带着顾小白往里进,“道长这屋里不太干净,我来帮你看看。道长不用理会,只管去茅房好了。”
顾小白和他的目光一齐看向布帘,深色的布帘像一道墙,里面什么景象也透不出来。
观主转身,也跟着走进屋,脸上笑意淡了下去,“二位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