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情乌熊，却也知道他是犯了罪的。顾小白想了想道：“鉴于他没有害人性命，能不能从轻处罚？”

龙三饶有兴味地笑问：“你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会偷龙珠？他差点害死你，你不恨他吗？”

顾小白当然生气，不过看自己现下还在好好的做梦，那估计现实中的身体应该还好吧，最多插个氧气瓶。

于是打开话匣子，没什么避讳地说：“他偷盗也是有原因的，他是为了救人。”

“救谁？”

顾小白道：“一个身中剧毒的鲛人……”

龙三的手轻轻敲着桌面，意味深长地重复他的话：“一个身中剧毒的……鲛人。”

顾小白惋惜地说：“是啊，听说要经常换血和透析，很痛苦。也不知道那鲛人为什么会中毒，唉，也是可怜。现在乌熊被抓了，不知道陈廷还会不会继续帮忙医治，万一他起了歹心把鲛人卖去做实验……”

他越想越感到后怕，越想越替那个鲛人难过。

龙三问：“陈廷是谁？”

顾小白哼哼道：“一个奸商！”

龙三看出顾小白是个善良心软的人类，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神色不明地说：“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或许我可以救那名鲛人。”

“真的？”顾小白激动地站起身，身上的颓丧感一扫而光，他双眸明亮地看着龙三，“那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死呢。龙三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不，是条好龙。”

龙三也站起身，淡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刚说完，顾小白的脸又以火箭的速度垮了下去，“可是……”这是梦啊，梦里做的事都是假的。

“顾！小！白！”不远处，传来龙九杀气凛然的声音。

顾小白举目四望，还没来得及发现人影，眼前一黑就被一片阴影笼罩。意外来得太快，他下意识往后退，手臂却被人抓住，力道中都带着怒意。

“你乱跑什么！”龙九面容沉沉地盯着他，“我先前拽你一把就嫌头昏，现在倒是有精神了，居然跑这么远。”

顾小白自知理亏，想起先前和他在房中吵架，便有心示好，说：“我睡不着，就出来转转，你别生气。”

不生气才怪，龙九不顾顾小白挣扎，拎小鸡似的把他夹在腋下，打算带回去好好调\\教，真是越来越不听话。

“九弟，你真是太粗鲁了，小心以后连媳妇都讨不到。”龙三双手环胸，靠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闹剧。

“龙、龙三大哥，你帮帮我。”龙九的胳膊跟钢圈似的，箍得顾小白非常难受。

龙九哂笑，“你让他帮你？还不如找只癞蛤蟆呢。”说罢，带着人大步流星地离开。

顾小白手脚离地，没有着力点，整个人重量都靠腰撑着。龙九没走多远，他就受不了了，伸手在龙九身上乱抓一气，结果系在身上松垮的腰带被扯了下来，衣襟彻底敞开。

龙九：“……”

顾小白：“……”

“放我下来吧……”顾小白小声求饶，“我真的不舒服……”

龙九一言不发地将他放到地上，伸出手。

顾小白不明所以，“干什么？”

“给我。”龙九没好气道。

“啊？哦哦。”顾小白恍然，把手里攥着的腰带递给他。

龙九低头系腰带。

顾小白眼睛瞥向地面，道：“你能不能把衣服穿整齐点啊，有点怪。”

龙九理直气壮，“哪里怪，我就爱这么穿，舒服。”

顾小白撇了撇嘴。

龙九不再理他，抬起脚往前走。“还不快走，是等着我抱你吗。”

顾小白真怕他抱，连忙小跑着跟上。

等他跟上，龙九放缓了脚步，问：“龙三跟你聊什么了？”

顾小白道：“没聊什么啊。”

龙九转头瞪了她一眼，“说实话。”一副‘别逼我动手’的表情。

顾小白不情不愿地说：“就说乌熊的事，我怕他被抓，陈廷会害那个鲛人，所以请他帮忙的。”

龙九停下脚步，捏着他的下巴，不可置信，“你宁愿求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人，都不找我？”这对他打击很大。

顾小白不说话了，用一双委委屈屈的眼神瞅着他。

“说话。”龙九啧了一声。

顾小白直言道：“我怕你不答应嘛，还生气。”

“所以你就找他？”

被强迫着抬头和龙九对视，顾小白有些窘，垂着眼眸道：“也不是，我们就谈到了这个事，是他主动要求帮忙的。你哥哥人还是不错的，你干嘛这么生气。”

“他全身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人不错？他帮你？”龙九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准没安好心。你以后见到他绕着点，小心把你卖了。”

顾小白挥开他的手，不解，“你怎么对谁都有成见，不要把人都想那么坏。你老这样，都没人愿意跟你玩。”

龙九几乎是气笑了，眼前这个活了十几年的人类居然敢跟他说教。他二话不说，略躬身直接把人扛肩上了，快步往前走。这次，无论顾小白如何挣扎，都没用。

顾小白的拳头捶在男人后背跟挠痒痒似的。龙九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房间，顾小白才惊觉自己竟然走了那么远，想到他焦急的寻找自己，心里那点怨气也散没了。

他是个容易满足，容易感动，容易原谅别人的人。

可当龙九野蛮地像扔垃圾一样把他往床上丢，顾小白还是冲动了，决定予以反击，捍卫尊严。他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扑上前，抱着对方的脖子张口咬下。

那一瞬间，顾小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行为，同时心里开始打鼓。完了，这次龙九非把自己大卸八块不可。

他怎么会想到用牙咬脖子呢？他跟龙九的关系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吧，如果是林素还说的过去，可对方是龙九啊。顾小白闭着眼睛，想死。

“咬啊，怎么不咬了？”龙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仿佛烧开的热气，烫得他耳朵有点疼有点痒，声音如同低沉的鼓声轻轻地撞在耳膜上，震颤不止。

顾小白真怕他打自己，松开手往床角缩，盯着龙九脖子上的牙齿印和水光，申辩道：“你老是欺负我，不尊重我。不许打我。”

他强装硬气的模样落在龙九眼里像个受惊的兔子，好笑又可怜。龙九难得没跟顾小白计较，而是让顾小白好好躺着，不准乱跑，若是再被他抓到，就打断他的腿。

顾小白抓起被子把自己蒙住，不想看到龙九。脾气坏，又霸道，实在没有优点，净会气人。

听到关门声，顾小白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个香炉，白烟袅袅，细嗅之下还能问道一阵淡淡的清香，像某种植物的香味。他脑袋里思绪乱飞，过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稳，睡熟了。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房门打开，龙九从里面走出。顾小白的屋子被他设了一层结界，这样便没人会再来打扰。他对门口的龙虾卫简单吩咐几句，便转身离去。

他回来了半个月，母上大人把隔壁南海的灵璧公主接来，总让自己去作陪。嘴上说别人是来做客，实际上是相看，他觉得母上大人是太闲了。他上头八个哥哥，五个单身汉，怎么着也排不到他这个最末的小儿子。

龙九被这事儿烦的已经快到极限，对方是龙女，他又不能动手解决。关键人姑娘也没缠着他，他想发难也没处发。估摸对方也是被迫来的。

龙九叹了口气，想着今天的晚饭要怎么和母上大人推辞掉。

“弟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龙三出现在他必经之路上，一副想为弟弟排忧解难的好哥哥模样。

龙九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他这个人。

龙三也不恼，跨了几大步追上与他并排走着，“弟弟什么时候上岸？”

“上岸？”龙九装聋作哑，“上什么岸啊，我又不像你是人间常客，我还是喜欢海里，一睡睡上个几十年，多好。”

龙三道：“你不上岸，可那个人类总是要送回去的吧？”

龙九停下脚步，眸色幽深地盯着他，“你几十年都不回一趟家，今天怎么有心情回来，还找我的人聊天，什么意思？”

龙三挑眉，促狭地看着他，“你的人？你的什么人？”

龙九眉心皱起，眼眸半垂，这是他耐心即将耗尽的征兆。

“瞧你这话说的，你哥哥我可是尊老爱幼的典范。”龙三伸出手臂搭在他肩上，笑眯眯道，“我就是见他迷路，顺便带他逛了下龙宫而已，别那么小气。”

龙九挥开他的手臂，不想再跟他掰扯。龙三就是个笑面虎，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从来都令人看不透。他这样的人，在人间，那就叫诡计多端。

想起以前在他身上吃过的亏，龙九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忽然回以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春风和煦地说：“小白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估计得两三月我才能送他回去。”

龙三的脸瞬间像一朵枯萎的花，周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龙九伸着懒腰，心情愉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