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收银的是个中年大叔，坐在椅子上对他抬了抬眼皮，“身份证。”

顾小白把身份证掏出一种VIP镶了金钻的气势，“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中气十足道:“一个小时。”

付完钱，老板把身份证还给他，“42号机。”

果然，成年了做什么都很方便，一股自信从顾小白胸口处油然而生。

找到座位，开机。

顾小白打开网页进入某同城看招聘信息。

一个小时后，他垂头丧气地从网吧走出来。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招聘信息多到顾小白数不过来，但他发现自己能做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比未成年的世界更加残酷。要不是林素收留，估计没钱的他只能饿肚子睡大街，他现在非常理解林素的艰辛和不容易。

凌晨，林素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看见顾小白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没出声。转身进卫生间洗澡。

顾小白被一阵水声吵醒，迷迷糊糊坐起身，他还以为是在孤儿院呢，结果看了一圈发现是在林素家。

见卫生间灯亮着，喊道：“林素，是你吗？”

卫生间传来林素的声音，“是我。”

里面顿了一下，林素又补充了一句，“别管我，你快去睡吧，睡床上。”

顾小白心生感动，走进厨房准备给他弄点吃的。工作这么晚回来，一定饿了。

林素洗完澡出来，正瞧见顾小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走出。

顾小白把面条放在餐桌上，“快点过来吃。”

林素笑了笑，拿起筷子嗦溜一口，道：“还挺贴心，有蒜么？”

顾小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忘记买了。”

“没事儿。”林素呲溜呲溜地吸着面条，“我喜欢吃辣一点的，下次多放点辣椒面儿。”

顾小白傻笑道：“好。”

吃完饭，顾小白自觉把碗刷了。他现在是受人恩惠，能帮林素做一些事情，心里会很高兴。

林素的床一米五宽，足够两个细条条的男生睡了。林素知道顾小白是不好意思白住，就说以后他的伙食由顾小白负责，就当缴房租。

顾小白感动得眼泪哗哗。

其实林素能在家吃饭的次数少得可怜，因为他在会所就可以解决一日三餐，而且他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一张床俩人各睡一边，会周公去了。

第二日，顾小白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然后煮了点米粥。

他去喊林素吃饭，林素嘟囔着说九点才上班。

顾小白跟他说自己出去找工作，嘱咐他锅里有粥，别忘了喝，然后背上包出门。

谁知他刚把门关上，就听林素在屋里大喊自己的名字。

以为出了什么事，顾小白连忙开门走进屋，观察了一圈，没着火没爆炸，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没手机？”

顾小白不好意思垂下头，“等我挣了钱就买。”

林素光着脚从床上跳下，在衣柜里翻了翻，把一部手机递给他道：“喏，这是我之前买别人的二手机，里面没卡，你自己去营业厅办一张，打电话发信息没问题，就是不能下载太多软件，会卡。”

顾小白怔怔的不说话，没伸手去接。

林素把手机塞到他手里，伸个懒腰往厨房走，“不用太感动，反正放着也是没用的，倒不如废物利用。”

顾小白觉得自己和‘废物’两个字更为相配。

用低得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只有粥，没有菜？”林素不可置信地从厨房伸出脖子。

顾小白道：“我买了白糖，你放点进去。”他昨天晚上没买多少菜。

“好吧。”林素缩回厨房盛饭，“你快去面试吧，我待会儿吃完就去上班。”

顾小白今天要面试两家。在这个学历遍地开花也未必能找到好工作的年代，只有高中学历的他注定要付出一定的艰辛。

顾小白背着双肩包站在一家名为“中新大东方集团”的大门前，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抬脚迈了进去。

招待他的是一名前台小姑娘，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绿色连衣裙。她绕过前台，走到顾小白面前。

小姑娘撩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长发，然后长发贴着顾小白的脸甩回到她的后背，问：“小帅哥，有什么需要吗？”

顾小白憋着气，不让那刺鼻的香水味进入呼吸道。把手里一张A4纸递了过去，上面写着他的个人简历。

“顾小白18岁。工作经验——星星饭店后勤、联邦调茶局服务生、哇塞超市后勤、快递员……”

小姑娘抬起头重新认真地打量了一遍顾小白，“履历真够丰富的，你是来应聘的？”

顾小白忐忑地点点头。

他昨天在网上看到这家公司对招聘职员条件特别宽松，小至十八岁大到五十八岁都行，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

小姑娘顿时热情地拉着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又给他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茶。

顾小白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局促地问：“您觉得我适合这份工作吗？”

“适合，特别适合。”小姑娘道。

接下来小姑娘给他解释了一大堆公司情况，以及顾小白即将面临的工作。

“你是说让我卖保险？”顾小白道，“可是我看你们招聘广告上写，招聘文员、后勤、营销精英、数据录入之类的……”

小姑娘道：“没错啊，营销精英就是卖保险。”

顾小白觉得自己和“精英”两个字很难挂钩，“可是，我是来应聘后勤或者数据录入工作的啊。”

“做后勤多没前途啊。”小姑娘再接再厉，“你外形条件这么好，多适合卖保险，往那里一站，那些小姐姐、阿姨婶婶们肯定争相买，提成蹭蹭往上涨啊。”

听到提成，顾小白最关心的还是工资，“那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这……”小姑娘转了转眼珠子，“主要还是看业绩，卖得多工资就高，卖得少工资就少。”

顾小白也不是傻子，他一个人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找工作这一块还是挺了解的。他看了看空旷的大厅，进来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于是问：“具体我要怎么把保险卖掉，我底薪是多少呢？”

“这个就要看你自己了，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渠道，比如先卖给周围自己认识的人，亲戚、朋友、邻居等等，然后再在这基础上开发新的客源。”小姑娘道，“新人底薪两千，转正两千五。只要你保险卖得多，挣得就越多。”

顾小白想了想把桌子上的简历拿回来，站起身道：“我还是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小姑娘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手腕，“别走啊，你先把报名表填一下，然后我把公司资料给你一份，先了解了解，今天就可以上班的，时不我待啊。”

“不用了。”顾小白使尽力气从她的爪子下挣脱，快步朝大门外走。

小姑娘见他去意已决，不死心地喊道：“小帅哥，想好了再过来啊。”

顾小白重重呼出一口去，心中虽有些微微的失望，但是并不气馁，他重拾信心往下一家走去。

另一家是个仓储超市，名字叫路路通，离他们住的小区才一里路，顾小白应聘的是理货员。以前寒暑假的时候他在超市打过一阵临时工，对于这份工作十分熟稔，他很有信心。

到达超市的时候差不多十点钟，六辆大卡车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好几个男人把货品从卡车上往下搬。

顾小白绕过一地的物品，走了进去。

一个西装男看见他叫道：“干什么的？”

顾小白连忙走过去道：“我，我是来应聘的。”

西装男上下打量他一眼，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道，“往里走右拐是人事部，去那里报名。”

顾小白连忙说谢谢，按照男人的话他走到一间贴着“人事部”的房门口，伸手敲了敲。

里面说了声“请进”。

顾小白转动门把手，一名年纪约30来岁的女人抬起头看向他， “你是来应聘的？请坐。”

办公室里还坐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也纷纷抬头看顾小白。

顾小白走女人桌对面坐下，把简历递过去道：“这是我的简历。”

女人接过去看了看，笑道：“你年纪也不大，这么早就出来工作啦？”

顾小白腼腆地笑了笑。

女人先大概给顾小白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这里是路路通的分部，平日负责收发和整理货物，工作性质不难，但是比较辛苦。言下之意是怕顾小白干不了几天就跑路。

顾小白连忙表示自己不怕辛苦。

女人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报名表递给他道：“那你先填一张报名表吧。”

顾小白拿起笔把报名表填完递给女人。女人接过来看了一眼，道：“手机号没有，家庭成员这一项也是要填的。”

顾小白抿了抿唇道：“手机号我还没来得及办，我是孤儿……”声音虽小，但屋里的三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女人递还报名表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又收了回去。

她“嗯”了一声，用红笔在顾小白的报名表上打钩，道：“我们这早上8点30上班，下午6点下班，午休一个小时，每人每月休息5天，是轮休制，午餐免费。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三千，转正三千五，表现好会涨，你明早准时来报道吧。”

顾小白又惊又喜地站起来对女人鞠躬，“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了。”

女人见他十分有礼貌，笑道：“我叫陈菲，你以后叫我陈姐。”然后她指着办公室另外两名女生介绍道：“短发的叫林旭，长发的叫江绵，她们都比你大，叫姐姐就行。”

顾小白规规矩矩喊道：“林姐好，江姐好。”两名女生也冲他打招呼。

陈菲道：“你明天来直接找江绵，她会安排你的工作。”

顾小白连连答应，才告别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