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二人出了山寨,谢淮钦她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那汗珠顺着鬓角不断滚落,嘴唇乌青得厉害,乍一看就像中了剧毒一般,身形也摇摇欲坠。
林苑惊呼一声,手稳稳扶住谢淮钦,焦急喊道:“淮钦!你这是怎么了?撑住啊!”谢淮钦虚弱地抬了抬眼皮,想要开口却只咳出几声。
林苑不敢耽搁,费力地半拖半抱着谢淮钦往早已在一旁等候的马车赶去。
进了马车,林苑迅速将谢淮钦扶坐好,三两下把她后背衣衫撕破的地方又扒开些许,眼里满是心疼与急切。
“淮钦,你忍着点。”林苑说着,抬手“嘶啦”一声撕下自己衣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背上一道道血迹,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擦着擦着,林苑又一把抓起马车里的小酒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一大口,而后含在嘴里,朝着谢淮钦背上的淤青处细细喷去。
谢淮钦被酒刺激得浑身一颤,闷哼出声,林苑赶紧停手,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对不住,我手重了,疼坏了吧?”
谢淮钦摇了摇头,缓了缓气,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倔强:“不碍事……咳咳,多亏有你在。”
林苑咬着下唇,重新拿起酒葫芦:“你别说话了,省些力气,我先给你把伤料理好。”说罢,继续手上动作,马车在颠簸中朝着安全之地疾驰而去。
一段时间后马车已经到达目的地,是一处山间小院,林苑偷偷购置的一处隐秘之所。
谢淮钦这伤口看过去还是有些毒在上面,林苑将谢淮钦扶至床上,让心腹在门口守着,她思考一番:这毒物此刻不除,便会影响到谢淮钦性命。
随后将嘴唇靠近谢淮钦后背伤口,用手硬生生挤出毒血,边挤边擦,差不多了,就在房内药箱里拿出药粉撒在伤口上,用布条缠绕起来。
待谢淮钦伤势稍稳,林苑守在床边,日夜未眠。
谢淮钦醒来时,瞧见林苑憔悴面容,满是愧疚:“林苑,苦了你了,守我这许久。”
林苑说道:“说什么胡话,你能平安醒来才是最要紧。”
此后数日,林苑悉心照料,采药煎药、炖汤喂饭,事事亲力亲为。谢淮钦身子渐愈,两人于小院中静坐赏景,往昔阴霾似渐散去。
一日,林苑外出采买,归来时小院门扉大开,屋内凌乱,谢淮钦不见踪影。
林苑满心慌乱,恐惧如影随形,脑海中不断闪过那黑衣人的可怖身影,生怕灾祸再度降临。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正咬着嘴唇犹豫要不要冒险出门打探情况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熟悉的身形。
心腹与谢淮钦的身影渐渐清晰,两人背上满满当当驮着干柴,一路有说有笑,暖融融的氛围与林苑的紧张焦虑全然相悖。
看到这般画面,林苑高悬的心瞬间落了地,双腿一软,几近瘫倒,后怕与庆幸交织翻涌。
缓了缓神,她快步迎上前去,脸上绽出一抹嗔怪又安心的笑,话语里带着未消的余悸:“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这一颗心都快急得蹦出嗓子眼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可把我吓死了。”
谢淮钦笑着把干柴卸下,几步上前握住林苑冰凉的手,柔声道:“阿苑,别担心,我不过是想着帮着拾些柴,顺带活动下筋骨,让你久等了。”
林苑轻拍了下谢淮钦肩膀,目光仍在她身上仔细梭巡,确认无恙后,这才彻底宽下心来,三人一同进了屋,屋内暖意渐升,仿若适才那阵慌乱从未侵袭过一般。
谢淮钦进了房,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径直走向灶台,熟练地摆弄起锅碗瓢盆,准备大展厨艺。
林苑站在一旁,瞧着她这麻利又随性的模样,思绪却陡然飘远,恍惚间仿若看到了故去亲人在灶间忙碌的身影。
往昔那些温馨日常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鼻尖一酸,眼眶也泛起微红。
她心里暗自呢喃:“多久了啊,自亲人离世,自己便如无根浮萍,担惊受怕地漂泊在这乱世,时刻紧绷着神经,何曾有过这般宁静放松的时刻,像寻常人家般守着烟火,静候一顿热饭……”
谢淮钦不经意间抬眼,瞥见林苑泫然欲泣的模样,手上动作一停,赶忙快步走到她身边,满脸担忧,抬手轻轻拭去林苑眼角那欲滴未滴的泪花。
柔声哄道:“林苑,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莫不是我方才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伤心了?快别哭了,你瞧,饭菜马上就好,吃饱了心里就舒坦了。”
心腹在角落默默整理着杂物,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下了然,只是无声轻叹,安静做事,不想惊扰这一方温情又酸涩的小天地。
片刻工夫,饭菜香气四溢。虽说只是简单的野菜,清汤寡水,不见荤腥,但三人围坐一桌,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谢淮钦咽下一口菜,搁下碗筷,眉头微蹙,似是想起什么要紧事,轻声开口:“林苑,按日子算,郡主这会儿也不知到哪儿了。”
“这一路山高水远,她自小养尊处优,我实在放心不下,也不知能否适应这舟车劳顿,会不会遇上什么凶险。”
林苑听闻,搁下勺子,伸手轻拍谢淮钦手背,安抚道:“你呀,就把心妥妥地放回肚子里。”
“我与郡主早有周全约定,每到一处落脚地,她便会放飞信鸽传讯与我,从未有误。”
况且,她骑的可是我的爱驹广瑶,那马性子温顺得像只绵羊,脚力更是一绝,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
“郡主聪慧,特意选了夜里赶路,白天休整,避开人群耳目,行事极为谨慎。”
“再加上你那些得力手下一路护送,必定是安然无恙,我估摸着,照这行程,眼瞅着也该快到京城了。”
谢淮钦微微颔首,神色稍缓,可仍难掩眼中忧虑之色,轻声嘟囔:“但愿如此,这一路不太平,只盼郡主能顺顺利利………”
林苑戳了戳谢淮钦胳膊:“郡主那边安排得妥妥当当,咱们安心养伤才是当务之急,等你身子骨硬朗了,再去寻她相聚不迟。”
心腹适时添了碗汤,闷声道:“大当家说的是,谢大人您只管养好身子,其他事儿都有我们兜着。”
谢淮钦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暖意从眼底蔓延开来:“有你们在,是我福气,罢了,既已安排妥当,我也不多想了,快些吃饭,这野菜经我手一炒,滋味竟还不错呢!”
林苑抿了抿唇,抬眸望向谢淮钦,眼神中透着笃定与温情,缓声道:“其实啊,我与郡主约定之事,远不止飞鸽传讯这么简单。”
“出发前,我们在那马厩旁,对着广瑶细细叮嘱了许久,好似它真能听懂人话,能护郡主周全似的。”
说着,林苑微微顿了顿,似是陷入回忆,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浅笑:“郡主生性善良单纯,我怕她路上遇着心怀不轨之人,便和她商定,若碰上主动搭话、神色怪异的,一概不予理会,径直策马前行,莫要停留半分。
还有啊,行囊里备着的那几包药粉,我都一一标记清楚,叮嘱她若身体稍有不适,不论是头疼脑热还是赶路累着了,务必按我教的法子用药。”
谢淮钦专注地听着,手中筷子也悄然放下,微微前倾身子,追问道:“那若是途中马匹有恙,或是遭遇恶劣天气,可有应对之策?”
林苑轻叹了口气,神色凝重了些许:“自然是想到了,郡主虽马术精湛,但广瑶万一磕了碰了,应急的伤药和包扎物件都藏在马鞍侧边暗袋里。”
遇上暴雨狂风,路边寻个破庙、山洞躲着是上策,实在没有,便用备好的油布支起简易雨棚,暂作休憩。
我还特意给郡主备了个小巧罗盘,教她辨明方向,以防迷路绕路。”
她抬眼,目光诚挚地锁住谢淮钦:“你知道的,郡主身份贵重,此番出行干系重大,一丝一毫差错都出不得。所以这些约定,我是翻来覆去琢磨,就盼着能保她一路顺遂。”
谢淮钦微微颔首,心中满是感慨:“亏得你心思缜密,事事周全,郡主有你这番照料安排,这一路想必虽艰辛,却也能化险为夷。”
“只等她平安抵达京城,咱们这颗悬着的心才能真的落下。”
谢淮钦握住林苑的手,紧紧攥着,传递着温热与力量:“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准备得这般充分。”
“等你收到下一次飞鸽传书,定是郡主报平安的喜讯,届时一切忧虑便都烟消云散了。”
林苑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刚欲开口,却听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鸟鸣,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紧张与期许,匆忙起身朝着屋外奔去,不知这次带来的,可是郡主安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