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的眉头倒是松了几分，嘴角也跟着带过一个细小的弧度。
“而且我和你说。”岑一看他表情松快了些，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我舅舅家有只养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狗，今年岁数不小了，他们夫妻俩几乎是走哪带哪，今天也一起跟着来我家了。说起来，你喜欢狗还是猫啊？”
刚刚在楼下几乎没怎么说话的人现在对着手机屏幕滔滔不绝。
“狗。”艾清回他。
“巧，我也是。”岑一说。
艾清看着他笑了笑。
“哦对了！我和你说！”岑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给你看这个，今年我从饺子里吃出来一个！厉害吧！你今年有没有吃出来？”
“...我...”艾清犹豫了一下，“我...今年没吃饺子。”
“啊？”岑一歪了歪头，“你们那些宴会上春节都不给饺子吃的吗？”
艾清刚上扬些的嘴角又沉下去，缓缓开口说：“今年没有去宴会。”
“那...你刚刚说今天还挺忙是...？”察觉到事情可能不太对劲的岑一试探道。
“我家...”艾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爸我妈的事情吗？”
“嗯，记得。”岑一收起从刚刚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安静地等艾清说。
“我爸他...今天把人带回家过年了。”艾清说。
“...”
一时间岑一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艾清阴沉的表情和今天一天没有音信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昨天晚上睡前我和我妈商量今天定哪家餐厅，他就带着一个正发情的Omega进来了。”艾清视线看着其他地方，没有和屏幕上的岑一对视，“我妈就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进门头都没回把人扯进了自己房间里。没多久房间里就传出来Omega的浪/叫。”
岑一静静地听。
“我妈背对着房间门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理我。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只是伸着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抓的很紧很紧。”艾清叹了口气，“我等她松开我，问她用不用我去赶走那个Omega，她看着我摇了摇头，让我回房间，不管听到什么都像以前一样别出来。”
岑一心里有些酸酸的心疼。
“可我已经长大了！操！”艾清难得的大声起来，“我知道我妈是想用她的方法保护我，可你知不知道我在屋里听到外面剧烈的争吵，此起彼伏的尖叫还有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恨！”
“嗯，我知道。”岑一安慰似的回应他。
“我只能像小时候一样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假装没听见不知道，什么都努力不往心里去。”艾清闭上眼仰起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昨晚的记忆，客厅里还有那间卧室一片狼藉，东西碎的破的丢了一地，零星间还有几滴红褐色的不规则斑点。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想收拾任何残局，更不想知道他们人都去哪了，我只想把自己关起来。今天一直闷在房间里睡觉也没看手机。”
“没事，我...我不知道你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岑一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些都是他这个和睦家庭中从没遇到过的事情，“要不...我明天过去找你吧，或者你来找我，我家饺子还有很多，管够！”
艾清本来紧皱着眉头，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出声，心想这是饺子的事儿嘛？安慰人的方式也太特别了吧！脸上的愁容和不开心还没来及撤下去上半张脸皱着眉下半张脸咧着嘴笑，这会儿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岑一看着屏幕里的人用一副怪表情冲着他笑，也噗的一声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一起笑了快半分钟。
“哎哟我去，我不想笑了，好累。”岑一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时间差不多了，等下我们家会一起去放炮，带你一起看吧！”
艾清也停了下来，嘴角的弧度更深眉眼也多了几分柔和，说：“好。”
岑一举着手机跑下去。
“一一！快来！我正打算上去喊你，要倒数了！”岑阳拿着岑一的羽绒服，看到他手机里开着的视频通话，“你这是在和同学打视频吗？”
“嗯，我同桌。”岑一说。
“是上次元旦来我们家的那个吗？”岑阳问。
“是他。要打个招呼吗？”岑一说。
岑阳笑着点了点头，往镜头前凑了凑说：“你好啊，我是岑一的爸爸，你喊我岑叔叔就好。”
“他叫艾清。”岑一补充说。
“岑叔叔好，新年快乐，这个时候和岑一打电话影响你们过年了。”艾清很礼貌地说。
“不会的，他在学校能有关系好的同学我很开心，他从小性格比较独，你俩要好好相处。”岑阳笑了笑，“新年快乐呀艾清，下次有机会来我们家过年吧！”
“爸你这寒暄词还真是头一次见。”岑一边吐槽边换鞋，“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多认个儿子。”
岑阳眯着眼笑了笑说：“我不介意，而且这事谁说的准，你说是不是呀？”
岑一觉得自己爸爸喝多了说胡话呢，搁这抓着谁都想认儿子，无奈地对屏幕里的艾清说：“我爸好像喝多了，你别在意，他是喜欢你才这么说的。”
“不会，你爸爸笑起来很好看，原来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是有原因的。”艾清这会心情好了很多也跟着开了句玩笑。
“呵，小垃圾你才发现我笑起来好看吗？我笑起来何止是好看，简直又帅又迷人，宇宙无敌旋转爆炸好看！别人学不来的，放弃吧。”岑一冲着镜头嘚瑟起来。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炮声不断，前几年因为环境管制已经好几年过年不允许放炮了，今年好不容易政策放宽，人民群众的热情让空气中都带着火药味。
舅舅和杜思一起拿着炮准备点，先是红鞭挂，俩人在地上铺好，招呼所有人往后退，舅舅捏着烟胳膊伸老长点炮，引信呲花的一瞬间后退回人群，没多久就噼里啪啦的炸开，红纸红屑飞的到处都是，声音清脆又响亮，炸走旧的一年炸开新的一年。
岑一把手机镜头切成后置，一挂鞭炮过去问艾清：“吵不吵？”
艾清摇了摇头，说：“不吵，热闹。”
杜思去把另一个摆好——是个大四方盒的烟花。走到岑一身边：“你是小辈儿里最大的，你来点吧。”
岑一接过舅舅手里的烟往前走了几步，他以前也点过几次，但这事儿无论干多少次都挺心惊肉跳。
“我想和你一起。”岑一刚想把手机给别人的时候听到屏幕里的艾清说。
“好。”
岑一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烟朝烟花走去，起初还照顾着镜头有没有出框拍的清晰不清晰，到后面根本顾不上拍的是什么东西，点着的那一瞬间脚底跟抹了油一样光速撤回人群。
“啾——”烟花随声音在眼前升空，在黑夜里划出一条光线。
“啪！！！”光线在最高处化作光点，短暂的停顿炸开一朵又大又绚烂的烟花。
上面五颜六色的光映在下面人的脸上，给每个人脸上的笑都染上了和烟花相同的颜色。就像是天上的一朵烟花和地上的许多烟花，只不过一边大点一边小点，一个转瞬即逝一个连绵不绝。
岑一一直把镜头对着天，方便让艾清看清天上烟花炸开的样子。
“倒数啦！”不知道谁家在外面放炮的人喊了一声，“十！九！八！七！...”
头顶的烟花还在炸，随着数字越来越小周围的人都纷纷加入倒数行列，岑一一家也一起跟着喊。
“六！五！四！...”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兴奋，倒数的人群声音越来越大，压过了天上还在炸的烟花声。
“三！二！！一！！！”
“新年快乐！！！！”
烟花声、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压着时间点的炮竹声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一潭。
或别人家或自己家，所有人在这一刻嘴里只有一句话——新年快乐。
岑一把镜头调回前置，转身背对烟花，让艾清能看到自己的同时也能看到还没炸完的烟花。
“新年快乐艾清！！！”岑一笑的很开心冲着手机大喊。
镜头里的人也跟着笑了，张张嘴说了什么。
外面实在是太吵，家家户户都出来放炮，又是祝福又是笑声又是炮声，岑一是一点儿也没听见艾清说什么。
和岑阳打了个招呼先回家，在玄关拍了拍身上带的炮屑，说：“你刚刚说什么？外面太吵了没听清。”
“我说，新年快乐岑一！”艾清笑着看着他，“新、年、快、乐。这下听清楚了没？”
“听清了听清了听清了。”岑一被他逗的笑出来，回到房间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笑个不停，“开心吗？”
“嗯，开心。”艾清说。
“会不会太吵啊？”这会环境安静下来岑一才发现艾清那边几乎没有任何炮声，“你那边怎么都没人放炮的。”
“谁知道，这边的人住的也比较远，可能就算放了我家也听不见吧。”艾清说。
“这样啊。”岑一心里又有点泛酸，明明大家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怎么过年的氛围就差了这么多，“没事，你爸爸我今天带你云放炮，明天你过来吃饺子就带你真放炮！”
“我可还没答应呢。”艾清觉得这会儿岑一只要说一个字，无论是什么字，自己就能跟着笑出来，“又是饺子又是放炮的，你干脆带
我把今天再过一遍得了。”
“嗯？这个想法不错！反正明天春晚也有重播。”岑一是真的觉得可行，“我想让你开开心心过这个年。”
艾清听到这话脸上的笑顿了顿，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岑一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又找了些其他话题把话扯开。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挺大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晚安。”艾清说。
“晚安啦。”岑一说。
岑一放下手机把兜里的五毛硬币塞到枕头下面，起身去洗澡准备睡觉。他不习惯守岁，而且晚上舅舅他们也要回宾馆住，给岑阳发了个消息也说了晚安。
洗去一身火药味的岑一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伸手摸过桌上的手机打算随便翻翻。半湿的碎发挡在脸上，发丝下的目光突然一滞，随即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把手机丢回桌子上转过身去吹头发。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没锁，上面亮着一句话：
[谢谢你，这个年我过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