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百相果能够感知到另一颗百相果的位置,而一朵宝相花也能感知到另一朵宝相花的位置。”成笙伸出两根手指,相互凑近碰触着说道,“百相果粉末融进了你的体内,而林叔身体里也有融合了百相果的力量,所以从道理上来讲,你们二位是可以相互感知到对方存在的……”
“等等等等,你刚才所说是推测还是断论?”林念急忙打断他道,“你说它们相互吸引?可无论是花还是果,它们生根进泥土,不会说话,没有思想,更不会朝着对方移动。”
“那不是花和果告诉我们的,而是在百年前的成家,带来百相果的祖宗正是有着同你和林叔一模一样的情况。”
林念少有地惊呼了一声,可随即又警惕地半捂着嘴道:“成家有两位都吃过了百相果?”
“没错,也是机缘巧合。据说从那会儿开始,成家才算真正背负起了‘神医’的天赋。吞食了百相果后让他们的医术大为精进,就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成笙激动道,“二位将自己身上发生的转变以言语的方式传承下来,他们提到结伴出行绝不会迷失对方,因为在看不见的地方,似是一直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可以跨过山川河流的阻碍,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林念道:“多远都可以?”
成笙道:“也不至于那般没有限制,倘若分离两个稍远一些的镇上,就找不到了。”
林念道:“那还有其他的表现吗?”
“只有这些了……但我总觉得这么一颗神果,说不定蕴含的潜力是我们远远没有发现的……而且,也得考虑口口相传下来有所残缺的可能。”成笙叹了口气道,“总而言之,我必须告诉你这件事,你和林叔的血液十分特殊,这也会让你们的真气变得特殊,你们恐怕是现今这世上唯二拥有如此体质的人了,因此,一定要有所防范……”
“没事啦,应该不会有人想要抽干我们的血……”
“弥望剑中也有同样的粉末!”成笙突然按住林念的双手说道,“你告诉我,你和剑有产生过共鸣吗?”
林念看了眼弥望剑,道:“……有过。”
“倘若它落入浦弦手中,或是任何一个不怀好意之人手中,一旦被他吞食进体内,他就能找到你,找到你,他就能杀了你!”
“啊?你居然考虑到了这一层……”
“浦弦要偷你的剑吧?那一定要让他闭上嘴巴,可以的话,可别再增加知情人了。”成笙又一次凑近了说道,“我现在知道老祖宗偷偷摸摸不敢说的原因了,倘若扩散出去会让身边的人遭遇危险,那还不如直接把秘密带进坟墓!”
成笙看着十分焦急,而林念也知道他操心所为何事。虽然有些话语听着有些强势,若是换作其他人兴许还会觉得有些失礼。可他们是如此这般的朋友关系,朋友关心朋友,怎么样都不可拒绝这番心意。
“你放心,这里我的嘴最严了,况且答应过的事情就是答应过了,绝不会同你失约。”林念拍了拍成笙的后背,而后又干脆将他拉拢过来搭上了他的肩膀。“人和剑,我一个也不会交出去的,虽然它的造型有些招摇,但它奇特的造型也配得上我古怪的身份,只要有实力在,旁人定不敢说三道四、妄口巴舌。”
成笙似是被他说服了,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大约是心中的大石总算抛了出去,困意便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方才还拉着林念不愿放他走的成笙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朝着客栈的方向边走边说道:“坐了几天马车,我这腰都快断了。你也早点休息啊,可千万别叫他们叫醒我……”
林念笑着目送他回去,他没有跟上去,而是朝着原本自己计划的方向往外走去。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面对萧歌都没有说出实情——其实弥望剑在他们来到这个镇上时就已经产生的异样,那强烈的麻痹感震慑而来,几乎要让他直接走不动道了。
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安心补觉……林念可做不到。
成笙其实说的没错,作为真真切切将百相果粉末塞进过肚子里的人,他的的确确能感受到弥望剑的指向。那根线牵连着他与那位少年,早在他出现之初就已经缔结了难以断开的连接。但在此事上却有两点十分奇怪,而成笙的告知也只是勉强能消除一些疑惑,似乎并不能成为问题本身的答案……
如果百相果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联系,那位能被他感知到的少年,莫非也吞食过百相果吗?
他会是第三个特殊者吗?
这个问题在林念脑海中一闪而过,而更让他在意的则是另一点——其实他与少年之间的“联系”并没有那么强烈而清晰,反而是腰侧悬挂的弥望剑,往往比他更能觉察对方的出现。
这两个问题似乎找不出合适的答案,林念选择将它们置于一边,什么都不想地跟着弥望剑新指示的方向去走。那位少年似乎一直走在他们前头,林念虽有追踪而去的打算,但实际也并没有太过期待巧合的发生。但好在幸运还是发生在他身边,他还是能在停歇之处确认到少年驻足的行踪。
有着“联系”,找人便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前提是对方并没有躲着他走。“联系”若能为双方所感知,那么林念觉察到少年出现的那一刻,少年也一定觉察到了林念的存在。而事实就是如此,当林念不断改变方向和道路,持续不断的绕圈行走让他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少年在躲着他,他每每前进,便也逼得对方步步后退,无论前行多少,两人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那几乎可以称为是从“天涯”到达“海角”的距离了。
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叫声,方才垫过肚子的早餐竟然全都因为晨间散步而消耗殆尽,于是林念停下了脚步。既然对方没有正面相对的意思,那持续的寻找也不过是白费功夫,于是林念无视了少年的存在,转而在街上开始闲逛,他从第一个路边摊逛到最后一个路边摊,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出来时计划的打算。
而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却另有两人悄悄对上面了。
萧游从林念身边溜走,带着令人震惊的信息徘徊于另一侧街道。他尽可能地离他们落脚的客栈走远了些,就好像怕粘连上什么麻烦的东西,一刻都不愿靠近。
在大约快走到郊外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他。
“浦弦?!”
萧游猛地抬起脑袋,却是在反复打量了四五眼之后才敢开口确认。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游粗鲁地揉了揉眼睛,他知道那位林公子已经治住了这位耀武扬威十几年的混蛋,并且他下了狠手,那位绝无翻身的可能。可眼前的人却太过熟悉,如果这一次浦弦又有那本事死里逃生,那这世间还能有什么术法是能阻止他的呢……
萧游两声一叫,对面还没有回应,倒是先给自己吓得寒毛倒竖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我是浦弦。”对面的浦弦双手叉腰,这倒是摆了个颇为新鲜的姿势。“最近,你插手的事情未免有些太多了。”
萧游也颇感新奇,当即问道:“我是哥哥,做哥哥的管做弟弟的,也叫多管闲事?”
“你们的兄弟关系,我可理解不了。”浦弦又换了个抱住手臂的姿势说道,“我跟着他们、输给他们,那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是我故意要这么做的。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我的事情,倘若你非要掺我一脚,可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忘记我那天晚上救你了?你被反手捆着,手不能动,脚不能动,更可怜的是嘴里还被塞了恶臭的麻布,只能任由口水滴到下巴……这还是我认识的浦弦大人吗?如果不是我救你……”
浦弦打断他道:“那都是有原因的!”
“是啊,有原因。我们这种人,不喜欢没有目的的计划呢。”萧游迅速舔了下嘴唇说道,“也好,也好……我本就有打算要去牢笼外拜访你一下,你能自己出来,倒省的我不要脸似得去找你了!”
萧游眯眼看着浦弦,再睁大时眼神里似乎裹挟着一丝震慑与不甘。
“你以为你是谁?是什么身份?还胆敢用这样的语气来命令我?浦弦,浦弦大人,这几年外头可是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呀,我不再是你的训斥对象了……”萧游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再是铁骑,你也不再是什么老板,我们俩都没有什么身份,也不必缔造什么……亲密的语气关系?”
对面的浦弦似乎被他说得有些愣神,空隙里没能抓住时机回话,便又被萧游占到了上风。
“不过我可不像你,上下命令关系我不喜欢,但是平等合作……我们两人?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浦弦道:“你说什么?”
“啊……你不接受?这也不奇怪,毕竟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萧游似乎对此嗤之以鼻,恨不得两个鼻孔一起往外头出气。“小时候,我身体羸弱、性格又不讨喜,被人暗地里称作为‘闷葫芦’,但我倾佩你主子的本事、羡慕他的天赋,所以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求他当我的师父。可他和你一样,比你还要高傲,虽然嘴上说是一派,背地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看不起我养子的身份,所以,也压根不可能收我做徒弟。那个时候,你出现了,说你可以教我,我便信了你……”
萧游咬紧了后槽牙。
“我叫你师父,你却讨厌我这么叫你。于是我只是你的跟班,不算徒弟,可却比远比徒弟还要干更多的杂活。我让你教我术法,可还不过两三遍,你就开始嫌弃我的愚钝,骂我、羞辱我、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把我说得一文不值,说我无法继承家业,说我原本就不该拥有现在的一切,可你又算什么东西呢?!若不是被池子磬捡了,你现在也就只是个街头要饭的乞丐!”
“白眼狼。”
“我?白眼狼?”萧游仰头笑了几声,最后那短促的一声被他卡在喉咙间,又重新吞咽了下去。“可笑的是,那时的我没有怪你,我竟然在怪我自己。”
萧游偏头看向远方道:“怪非要收养我的好父亲,怪妥协弯腰委身于这样家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