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自得了江东人参赛的消息便慌忙从楼上下来在岸边候着,虽不知来者何人,但到底是江东之人,面上也须三分客气。
听着杜裕回话又命他派人前去官府报备,他转首就见着周呈站在门外,与他点头相视一笑,幸好他父亲今日未来。
每年端午赛龙舟周安王府上便暗地里送了不少银子来,往年都是那么个章程,今年事发突然这事也没法说去,总不能让他把花出去的银子吐出来。
随着鼓声如雷,黑红的龙舟靠岸,那些桨手接连上岸。
“失敬失敬,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吾乃宁远侯之子杜裕,此次龙舟赛由家父监办。”杜裕见船尾掌舵之人衣着不凡,想是头目,便上前行礼。
“无碍,吾是江东少主,孙樾。”孙樾上岸亦朝他回礼。
见着他身后老者复行礼“江东孙樾见过宁远侯。”
“多年未见,少主英气雄才颇有将军风范。”宁远侯朝他点头,颇为赞赏,继而询问“不知少主此次前来可有呈表朝廷,得令入城。”
“我等都是按规矩得令后递交通牒入城,不给侯爷添麻烦。”
闻言宁远侯伸手邀请着笑道“请,来者是客,你既为今日之魁首理当是我座上宾。”
身边的侍从便都放下戒备。
大鼓三声,声声传报“今日龙舟赛魁首——江东!”
此次魁首不同寻常,楼外一层一时围了许多人观望。
诸多世家子弟在俩旁自荐家门氏族,面对江东这块肥肉,谁都想争个先。
孙樾看着一众欢迎,拱手回礼,想着二楼粉衣凭栏,便加快了脚步。
周呈也到二楼转角候着企图与他打个照面。
众人见他快步上楼还以为他与小周王相识一阵议论。
而周呈见着少年意气喜笑着上来,只当是与江东交谈顺利,便先行礼“在下周安王之……”
话未完,那人便赶着与他擦肩而过,出人意料地小跑至身后。
“在下江东孙樾,见过昭阳长公主。”
周呈半躬着身子僵在那处,见他吃瘪楼下当即刺耳谈笑着,令他面上红白一阵。
宁远侯也缓缓上楼拍拍他的肩“呈儿若要与他相识,待会大宴老夫帮你引荐一二。”
“谢侯爷。”周呈咬咬牙道谢,甩袖下楼。
江初砚见着黑红劲装的少年跪在面前,而不远处呈吃瘪,心下明了,嘴角含笑。
待李长乐颔首,他方起身,江初砚便行礼“在下江初砚……”
“我知晓你,陆大人路上与我说了,你是府内的侍君是吧。”孙樾一把将他扶起“叫我孙樾就好。”
“此处风大,殿下与少主还是进屋休息观赛的好。”江初砚推门请他二人入内。
他二人相对坐在桌案的两侧。江初砚重新烹茶,烫洗茶具。
“嘿嘿,白日陆大人接我们过来的。”
“长风也来了?”
茶汤滚滚,稍稍熄火便沏茶一一放到她二人面前。
“你何时来的阳城?”
“谢侍君。”孙樾笑着接过茶杯,小口轻酌,当即伸着舌头拿手扇着“嘶!烫烫烫!”
江初砚赶忙招手,微墨便拿着痰盂清水来给他漱口。
“不知晓,他送我们来参赛了就没看见。”孙樾大着舌头回话。
李长乐拿了扇子给他扇风“春桃,快去叫碗冰酥酪来。”
“微臣之过,竟不知将茶水温凉一会儿。”江初砚说着就要让人收了茶盏。
“无碍无碍,是我自己喝急了。”孙樾拦着他。
李长乐在桌底下抚了抚江初砚的手,让他放松些。
“少主宽仁。”江初砚依旧拘了礼赔不是。
“哎呀,唤我孙樾就好了,日后还要侍君多担待。”孙樾按下他的手。
闻言江初砚瞳孔一缩,想起半月前的书信,莫不是……窗外一声声的惊呼断了他的思绪。
“快!有人落水了!”
“有女眷落水啦!”
“快救命!”
闻声是崔寄舟在呼喊,一时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长乐也看向窗外,看着那湖面扑打着的嫩黄,不禁唤道“知微!快,谁能救那女子上岸本宫赏黄金百两。”
对面二楼的黑衣率先推窗跃下,随即就是两岸会水的划手。
那黑衣如鱼将女子托举浮上岸,看着金丝小辫贴着耳畔,下坠玛瑙金珠,原是燕临。
元知微在岸边吐了水瑟瑟发抖,崔寄舟赶忙褪了银灰的外袍给她披上,刚要搭上手将她抱走被那人拦下,握住的衣袖濡湿一片“燕世子身上衣物尽湿,还是尽快去更衣莫要染了风寒的好。”
燕临闻言松手兀自爬上岸边,崔寄舟便拦腰抱起女子转身离去。
“你二人在此待着,本宫去看看知微。”李长乐起身便唤着春桃离去。
徒留下俩碗冰酥酪和二人。
待人走后,孙樾便端着冰酥酪埋头吃着。
“敢问少主方才所言何意?”
“嗯?”孙樾放下冰酥酪抬头,思寻片刻“哦,我娘叫我来问问阳城入赘公主府有什么礼节,我回江东之后好备下。”
江初砚被茶水一呛,放下茶盏“入赘?少主莫不是在玩笑?”
“没有没有,先前之事多有得罪,在下给侍君赔个不是。”
见他不似信中嚣张倒是彬彬,江初砚以帕巾拭嘴。
“婚姻之事,需听父母之命,此事重大还需将军夫人知晓。”
“他们知晓的,知晓的。”
“咳咳……那还需陛下与皇后知晓。”
“那我明日就入宫觐见。”
被他这句直白堵得心慌,江初砚心中却不是滋味。
且不论他四郡少主的身份,江东自前朝便与城内甚少联系,如今难得愿归顺,将来又是约束燕国的一大臂膀,岂有居于他侍君之下,堪堪入赘为侍臣的道理?
江初砚不禁一抹苦笑,整拾衣裳起身行礼“里头些许闷得慌,微臣去外头走走,少主且在此尽兴。”
微墨开门跟着他出去“侍君可要去寻殿下?”
江初砚微顿,转角的一婢女出来“公子是在寻人么?方才有个婢女叫我来召公子过去。”
莫不是殿下让春桃来唤他?
江初砚颔首“劳姑娘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