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问他,李熹忽然察觉房顶上有人。
眉头微微拢起,他还在猜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紧接着,又听到寝室里有别的动静。
眼眸游移向后一瞥,他小心放开左霁,轻巧翻转身,末了,坐了起来。
他看向了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墨佳一直蛰伏在那里。
压低了呼吸,墨佳没动过没吱声,所以李熹进来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他。
墨佳也听到了屋顶上的动静,这才动了的。
他知道自己一动马上就会被李熹发现,目光也不由得朝李熹的方向看了过去。
因为空间的布置,他们谁也看不到谁。
隔着屏风无声对峙了几秒,墨佳首先收回了目光,之后起身,出了去。
李熹忽然怀疑左霁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墨佳就在房中。
回头瞥向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李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墨佳出到门外,齐洛正巧从屋顶上跳下来,一见他齐洛便兴奋上前来,对他:“果然来了。”
“不是他。”墨佳的态度过于平淡。
齐洛当即知道墨佳想的什么。
这里是太子府,层高比一般的房子高出许多,他们要等的那个人手脚不会那么重,重到一下子就被他们发现了的地步。
“可能他不敢来,找了个人来帮他看看呢?”
“一出手就是两份阳蟾,换你,你会放心让别人来替他走个过场?”
“两份……?!”齐洛一惊,比出两根手指。
看墨佳的表情,他确实没听错,心里直呼:乖乖!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齐洛追问。
浅色且薄的双唇微微一张,却又一抿,墨佳瞅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知道。”
看他这个反应,齐洛不是很信。
他还想再问,却见墨佳丢下他往屋里去。
“你干嘛?”
“我休息,我快难受死了!”
齐洛听他这么一说,不好缠他了。
确实,墨佳浑身是伤,却为了左霁的事一直硬撑到现在,这换做是一般人早已经是极限了。
可两份阳蟾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又到底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神通。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他又忍不住上前一步:“那……出去追踪的那两位弟兄要不要召回来?”
“不用,可能有收获呢。”墨佳刚说罢,抬腿要进屋便见绿帘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苑子。
她一见他俩便是眼睛一亮,焦急冲过来,说:“墨佳哥哥,你可得做个主啊!”
“怎么了?”齐洛关切上前。
“是三爷!”她往屋里瞧了一眼,吃不准李熹在不在里头,压低了声音,说:“是三爷的人绑回来一个小娃娃,说要榨血给阿霁哥哥喝!这什么跟什么!现在阿霁哥哥好了,那娃娃又哭得他们心烦,求我赶紧来问一下,问这娃娃该怎么处置啊。”
齐洛心里“咯噔”一下,惶惶。
墨佳听罢,直接:“送回去。”
“对!”齐洛赶紧:“送回去!”
墨佳看出来了,齐洛是怕他们真的丧尽天良把娃娃怎么了。
“要不你去送?”
“诶!”齐洛二话不说就往苑子外面去了。
绿帘看看墨佳,再看看跑去的齐洛,赶紧也跟着去了。
墨佳目送,末了,没好气摇了摇头,往屋里回了。
时间默默推移。
屋外,叶子在大太阳暴晒下显得金灿灿的,随着清风一晃一晃,远远看像极了摇钱树,特别富贵。
有个人脚步很快,捧着托盘进到苑子。
当值的侍卫之前见过他,知道他是张老的徒弟阿布,看了一眼他手里托盘上的东西,想来是神医派来的,并没有拦查,任由他进去。
他进屋之后把托盘放到桌上,再左右小心观察了一番,笃定两边的人都在睡,这才拿起盘里的东西进了寝室。
他先是给自己带上厚布口罩,而后,细心地往每个炉里仔细添加香料。
不久,房里的芬芳更加浓郁。
此香祛秽安神,温且软,屋里躺着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影响,躺在床上,双眼和顺,气息平稳,睡得越发地深沉。
阿布忙完,拿过托盘,摘下口罩便关门离开了这。
当值的侍卫们目送他离去,末了,有一人问:“刚才都没仔细检查他带过来的东西,真的不要紧吗?”
“就那一点点香料,一眼就看完了,有什么好查验的。”为首的那个瞅发问的同僚一眼,不以为然:“再说了,太子殿下又不在里面。”
“嗯?!”那人一怔。
接他话的人很肯定地对他点头:“嗯。”
此刻,房中的李熹和墨佳皆因为熏香的关系陷入了无意识的熟睡。
这么大这么软的一张床上,就躺着李熹一个,没有别的人。
而他心心念念要陪的那位此刻正在府里的洗浴池里泡着,已经泡了很久了。
身体懒到不行,四肢重到不想抬起来的地步,密密晶莹的水珠从白皙的背脊上滑落下去,左霁瘫软在池子里,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原本要服侍他的都被他打发走了。
他静静泡在热水里,想要好好地把自己的疲惫散了一散,舒缓舒缓身体,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次他之所以能够回来,除了运气加成之外,自己也是动了点脑子的。
他赌了一把。
结果,他赢了。
他当时确实是坐上了木板车没错。
柴跺也确实是送到了小道馆没错。
但是,当时他及时发现了,及时地想起了夜市瞎眼老头的提醒,及时从木板车上跳了来,所以压根就没出事。
只是脚一落地,他抬眼看到道馆牌匾上的字忽然又想起了亓官大人对他的提点。
亓官大人说过阿力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可怎么个关键法呢?
亓官大人又没明说。
然后吧,他去缠阿力也没盘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肯定是方式方法不对啊。
于是,他想到了下重药。
他可不是个对自己下不去手的人。
所以,他那时候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道馆……
“……幸好他还舍不得让我死……”
低近无声地感叹了一句,意识不能自控地飘远了,脑子在热气的蒸熏下越发地钝了,身体逐渐失去了力气,眼皮一闭,头一耷拉,人滑进了水里。就在水即将淹过他头顶的时候,忽然被人大力捞过双臂一把从水里扯了上来。
人掉进了温热的怀里。
他不着寸缕湿溜溜的,把厉珝的这身衣裳都弄湿了。
两人趴坐在池边。
厉珝眉头紧皱,却顾不上手臂因为过度用力牵扯起的伤痛,掐住他下巴,察看他有没有被淹着。
末了,见他忽然一口水吐在了自己胸口前,虽弄脏了衣襟,厉珝的眉头却因此舒展开来了。
“……呛死哦了……”
缓过气来的左霁鼻子难受口齿不清,本能扒拉下掐自己下颚上的手,一头栽进了厉珝的胸膛里。
手里的肌肤摸起来冰冰凉的,厉珝寻思先给他弄件衣服披上,却不想,一转脸,半死不活埋脸自己胸膛的他差点当场来个“洗面奶”。
“诶!”
厉旭一声惊呼,赶紧横手臂搁他颈上把他挡开来,低头看一眼不知怎的就被他扒拉开的衣襟,厉珝忍不住“啧”地一声,咬牙抱怨:“你都这样了还趁机占我便宜呐!”
真是死性不改!!!
“……哪有……这不……脏了怎么趴……”
声音虽小,但是手还是很欠的。
这两手软哒哒的没什么力气,却带着往两边扯开的企图,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放。
有气无力的话听到后面嘤呜不清,听着跟撒娇差不多。
厉旭白眼一翻,很没好气,但是他来之前就知道了,有人向他汇报过,还说因为使用阳蟾需要用到大量好酒的关系,左霁至少会醉上个三、四天。
他的酒品有多差厉珝可太知道了。
所以,原本根本就没计划到这来看他的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来这一趟。
他出门前就已经想好了。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他把人带走,带到左府去圈养起来,等左霁熬过了这段醉醺醺的时期再把人给送回来。
没啥力气的手还不死心,还要掰扯他衣领,他刚要说他,这一低头,双唇差点碰到他眉心上,这差一点的亲吻顿时让厉珝的心砰砰跳快了两拍。
睫毛好长…
厉珝垂着眼,看着这张毫无防备又写满难受,太理所当然地借力搁在他手臂上的脸。苍白细腻的皮肤上好像散发着什么隐隐醉醉的甜气,假意乖顺又烦躁,蹙着眉头专注干“坏事”的模样居然有点……
厉珝的喉结微微轻动。
呼吸之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厉旭忽然警醒,意识到自己思绪被带偏,起了个大红脸,连耳朵都红透了,他恼羞成怒道:“我手臂疼,你赶紧给我起开!”
“…好饿……”
一句可怜又细小的嘤呜把厉旭的火气浇没了。
适时,肚子的咕咕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偌大的地方,回音大,这声音显得特别的清晰。
眼前这醉鬼最终把扒不开他衣襟归咎为是自己太饿了不够力气。
而厉珝的脸上则有了复杂之色。
厉珝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的。
他怎么就这么会拿捏人呢?
紧接着,厉旭心里又有了点怨气。
他觉得左霁身边那些围绕着的全都是废物,堂堂太子,居然还有被饿着的时候。
他又再抬头张望周围,发现屏风后貌似有躺椅的轮廓。
想来那里最有可能放着侍女准备的干净衣衫,他试试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实在是不方便用劲,只得把左霁的两条胳膊缠到自己的肩膊上,然后一鼓作气对左霁来了个单手抱。
这个时候,外边的太阳已经开始稍稍偏西了。
酌醉在房里养伤养得闷,计划去看看左霁,不想,在去往苑子的路上见到了忙完事回来的齐洛。
他看到他和绿帘,不由得眉头一蹙。
“你这个时候不在那边守着太子殿下,跑哪去了?”
瞧他这不满的眼神,绿帘怕他误会齐洛偷懒跑去缠她,赶紧对他解释:“不是的,酌醉哥哥,他去还孩子去了,刚刚回来。”
“还孩子?”
“对啊,三爷命人抓了那服用过阳蟾的小娃娃,说如果找不到阳蟾,就放这娃娃的血给太子殿下喝,这不,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已经没事了,我赶紧把小娃娃给人偷偷送回去。”
酌醉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听到这,忽然觉得李熹这人挺心狠的。
但,是为了左霁,他又觉得可以理解。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往苑子走去,齐洛跟在身后,一路无话,待进到苑子,两人忽然发现不对劲。
前面远远看去,屋门前守着的两侍卫软软懒懒地坐在屋檐下。
他俩赶紧上前,齐洛询问二人怎么了,而酌醉则直接闯了进去。
屋子里芬芳馥郁,但并没有异样。
酌醉第一时间去左霁寝室里查看,见只有李熹一人在酣睡,眉头一下更紧。
他马上又出来,跑到墨佳那边。
他以为是左霁醒了跑到这边来睡,但看墨佳床上也只有墨佳自己一人,心里顿时毛了。
他立马冲了出去,听门口侍卫对齐洛说不知为啥越站越困,他才反应过来房里到底什么东西不对劲。
他刚才这么火急火燎闯进去李熹和墨佳居然都没惊醒!
他立马回头,重新进到房里,馥郁的香气直窜脑门,他闻着,身上的伤痛感居然淡了一些。
齐洛听里头“乒呤乓啷”,急忙冲进来,看香炉全都被酌醉扫落地上,一下明白了。
“阿霁在哪里?”
“……殿下沐浴去了。”连攀带爬跟进来的侍卫俩一下也都明白过来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