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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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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战后,不度山塌陷了一大半,落下的碎石积在了附近,竟改变了帝休河的流向,在怀思坪形成了一片广袤的水域,这片边境上原本略为荒凉之处,在这一个春天很快变得水草丰美,好似南方鱼米之乡。

大泽边常有两只通人性的小狐狸出没,一只红彤彤的,一只毛色雪白只在尾梢带着点青色,常常一同坐在岸边互相梳毛,若有人抓来小鱼喂它们,它们还会举起爪子像人一样作揖拜一拜,或许很久很久之后,会真的修出人一样的灵智吧。

开天会的信徒大多死在了不度山中,剩下的,也都被天谨司抓了个干净,尘埃落定,少说能有数百年安稳,李无错给手底下的人放了个小小的假,花不败撺掇着崔瑾知与叶疏和、还有好几个年轻人,一道出去玩了整整半个月。

不过最让李无错喜笑颜开的,是不度山塌陷造成了周围山脉开裂,涌出了无穷无尽的石髓,这下不用为贯月槎发愁了,贯月槎加上传送阵,大夏将更为四通八达。

苏持盈和月如瑾带着唐景策的残魂回了清都宫,幸好月如瑾和叶淇眼疾手快,将唐景策的魂魄拘了下来,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家交差呢!

只是也有一点不好,他们拿来聚魂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月如瑾在乾坤囊里随手抓出来的一个桃子。

这桃子是后山上、云无囿先前弄得那片灵田里种出来的,又脆又甜没有渣,叶淇原本带了很多解馋。

当时眼看唐景策的魂魄就要散了,这桃子灵气充沛也不是不能用,月如瑾这天才就自作主张地把唐景策放进去了。

这下可好,残魂虚弱,一进去就和桃肉融为一体,再拿不出来了。

楚灵均捧着桃子、迈着小短腿追着月如瑾和叶淇打了半天,最后也无计可施,只能把桃子带在身边养着,像个傻子一样每天摸摸桃子、跟桃子说说话。

而宋时清和白非梦在那之后,却足足有一整个春天没有再见面了,太忙了。

先前和宋时清闹僵了的那些修士们,听闻她因协助天谨司剿灭贼人有功,被天谨司授予了丹书,纷纷前来流云山道贺,想要同流云山搞好关系。

宋时清往年遇上这种事,大都借口闭关不见,这回反倒来者都是客,很是礼貌地迎接了,一时间,仙门百家都对她交口称赞,说宋真人不但不计前嫌好气量、还十分平易近人。

而白非梦忙着整顿自家家族,好容易把那些陈年烂帐理清楚了,却发现自己现在才是家族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旁人都对他的能力讳莫如深,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一时有些一筹莫展,头疼地把自己关了起来闭门谢客。

至于妖族,辰勾也信守承诺,在天谨司的帮助下一统中洲妖族,就此息兵,广发召亲令,寻访人间散落的、愿意跟他一起离开的妖族,静静等待着相约立下界碑的日子到来。

······

云无囿是在这个春天快结束的时候醒来的,在玉京槐花巷子的小院子里,床头案几上的瓷瓶中,插着裴怜尘从城外山上找来的、最后一支尚在开放的杏花。

“我原以为,你醒来要赶不上看它了。”裴怜尘说。

“那师父为何要······”云无囿有些不解。

裴怜尘在榻边坐下,侧过头看向云无囿:“我不知道你哪一日会醒,只能每日都准备好。”

云无囿怔怔地瞧着裴怜尘,发现师父今日很漂亮。

春末夏初的阳光从窗棂斜斜地洒进来,软软地覆在裴怜尘披散的长发与肩头,暖融融的淡金色,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出几分像蜜一样的甘甜。

“你送我的簪子,我摔坏了没敢告诉你。”裴怜尘将一只用金丝连接修补的玉簪递到云无囿面前,“这些日子,我同京城最好的匠人学了修补的手艺,勉强补好了。你能不能·······再替我簪上?”

“师父想要什么样的发式?”

“想要你喜欢的。”

“师父,我在问你。”云无囿诚恳地看着裴怜尘,面色苍白,却认真又执拗。

裴怜尘一怔,轻轻笑了笑:“你还病着呢,不为难你,你就给我梳个最简单的。”

“最简单的?”

“笨啊。”裴怜尘笑着骂了他一声,“当初我刚遇见你时,怎样梳得发髻,可别告诉我你忘了。”

当然不会忘。

檐下响起几声燕子的呢喃,正是学堂放课的时候,院子外头的小巷里隐约传来孩童嬉笑着跑过的声音,间或几声犬吠,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邻居家柴火燃烧的香气。

这才是我一生所求,这就是我一生所求啊。云无囿想。

······

尽管醒来了,云无囿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就算医修们已经尽了全力,他灵根灵脉尽皆破碎、又被魂魄中寄居的魔气侵蚀,身体日渐衰败,如今他虽还活着,却已是个朝不保夕的废人了。

裴怜尘将混元镯存好灵力给云无囿戴着,他才能勉强起身行动,只是混元镯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杯水车薪。

那天裴怜尘不知道有什么事出门去了,去得久了一些,他一个人呆着无聊,试着下床往院子里走,刚走出房门他便会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只好靠着门就地坐下,不一会儿竟然就疲惫地睡去了,沿着墙根滑倒下去都不知道。

裴怜尘一回来就瞧见他倒在门边,险些吓得心跳都停了。

云无囿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裴怜尘的目光盯醒的。

“师父······?”

“你吓坏我了。”裴怜尘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云无囿,昏黄的烛光映得他眼底微光浮动。

“对不起。”云无囿老老实实地道歉。

裴怜尘又看了他一会儿,屈指轻轻蹭了蹭云无囿的脸侧,说:“原想着等合籍典仪之后再同你结契,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事筹备起来这样花时间——”裴怜尘凑近了些,“小满,先同我结契,我再补给你合籍典仪好不好?我保证,风风光光的,绝不委屈你。”

云无囿瞠目结舌地看着裴怜尘,以为是自己在发梦。

裴怜尘见他这样,不禁有些想笑,倾身吻了吻他的嘴唇,说:“不说话,就是应了?”

“我、我——!”云无囿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裴怜尘伸手就要抱他,吓得他往床头直缩。

裴怜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怎么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云无囿上气不接下气、弱弱地说:“师父,你容我、再想一想。”

裴怜尘愣了愣,问:“想一想?为什么?”

云无囿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说:“师父,我好高兴——”

刚一出声,云无囿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裴怜尘没有说话,只是抬手静静地帮他擦着那好像落不完的眼泪,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我喜欢师父,很多年很多年,一直都是。”云无囿哽咽着,将这些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尽数剖开给裴怜尘看,“可是,可是······”

云无囿的呼吸有些困难,肩膀微微颤抖着,裴怜尘连忙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间或送去一点魂力,慢慢安抚着他。

过了一会儿,云无囿平静了些,才继续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结契,师父,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你好不容易才修来的人身,要是因为我白白折损了,我,我——”云无囿说不下去了,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便觉得痛不欲生。

“我修来人身,是因为你呀。”裴怜尘紧紧抱着云无囿,耐心地同他解释,“小满,你不知道吧,那回你带我去苍汝看龙灯会,在星河里接住我的时候,心口这里,才有了动静儿。”裴怜尘轻轻动了动,坐直了让云无囿稍稍滑下去些,轻轻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胸口,说:“听见了吗?是为你而跳的。你若不在了,那我自然也······”

“师父!”云无囿不敢听接下来的话,只好匆匆忙忙地打断了他。

裴怜尘揽着云无囿的后脑让他躺回榻上,又问:“小满,跟我结道侣生死契好不好?”

云无囿犹豫了一会儿,请求道:“能不能再给我点儿时间想想,先陪我回小桥村看看?”

裴怜尘静静地垂眼看着他,好一会儿,说:“好,你想做什么、去哪里,我都陪你。”说罢俯身在云无囿的唇角亲了一口,又道:“今日先好好休息吧。”

云无囿一惊,像被轻薄了似的微微睁大眼睛:“师父······?”

裴怜尘又亲了一下,这回落在了他的唇角:“忘了跟你说,我早就去玉京四方阁,将你我合籍之事载于官案了。”

“什、什么?”云无囿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裴怜尘不讲道理地说,“我们是道侣,合乎大夏戚姻律规定的道侣。”

“可是、可是我们还!”云无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们根本就——”

“我今日刚领回来的。”裴怜尘摸出两个金镶玉的牌牌在云无囿眼前晃了晃,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他二人的名字和已结为道侣的事实!

怎么可能一个人去拿到这玩意儿呢!云无囿仍觉得裴怜尘在骗他,喃喃道:“我根本没有出门,这、这不可能······”

“你好像忘了。”裴怜尘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天谨司的老大可是咱们的老熟人,这个方便他得给呀。”

裴怜尘并没有告诉云无囿,因为当初他与沉木交换了身体,导致沉木灵魂中寄生的食心魔趁机寄生到了他的身上,他与食心魔融为了一体,但好在食心魔在如今的云无囿身上陷入了沉睡。

或许欲望并不可怕,当一个人能够正视、控制自己的欲望,那食心魔就无从存活。

李无错还算有良心,没有卸磨杀驴,作主将此事严密地瞒了下来,厚着脸皮央求裴怜尘务必满足云无囿的所有愿望,别让他有机会作妖。

裴怜尘于是借题发挥,让对方行了个方便,在云无囿还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将他俩破例载录为道侣,并且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

“放心,我以后绝对,努力,保证,让他只对我有欲望!”

云无囿晕晕乎乎地回不过神来,他和师父真成道侣了?还是律法承认的道侣?

裴怜尘又亲了他一口,柔声说:“小满,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但我不是想逼迫你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我不知你还能不能醒,所以······忍不住自作主张了。”

其实前些日子,裴怜尘已经对云无囿是否能醒来不抱希望了,他只是想着,唯有以道侣的身份,才能正大光明地和云无囿同穴而葬,长长久久地相拥而眠。

“师父······唔——!”

裴怜尘趁他说话,竟用舌头闯进来,弄得云无囿压根不敢动弹。

“没事,你如今既然醒过来了,这样的大事,是该由你自己好好考虑、决定。”一吻终了,裴怜尘认真地看着云无囿,“小满,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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