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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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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同胤祥一块出门消食,顺带查岗。

经过御书房,看到梁九功端着盛放绿头牌的托盘打屋里出来交给廊下候着的执守侍,没一句交待,挥手示意收走,意思就是皇阿玛今儿不招幸后宫。

我和胤祥对视一眼,悄然离开。

皇阿玛每天手不释卷,读书必至夜分。我们当儿子的实不宜上前讨嫌。

就是不知道皇阿玛今儿读什么书?

想起去岁围场罗美救回绮罗之后,我往御帐请罪,皇阿玛在读《旧唐书》的往事,我心里一动:皇阿玛该不是现跟我和胤祥一般临时抱佛脚,赶读周礼唐乐吧?

毕竟史海浩瀚,包罗万象,圣明如皇阿玛也少不了“温故而知新”。

似绮罗每日游手好闲,不摸书本,学问还比人都精深,实属凤毛麟角——孔圣都说他是“学而知之”,不是“生而知之”。“生而知之”者有,但很稀少。

绮罗就有些“生而知之”的意思,福报很大,就是再大的福报总有耗尽时候,我想等绮罗胳膊好了,就点化她跟我一起学佛!

……

走出好长一段路,我方体觉身边胤祥异乎寻常的沉默。转脸望向胤祥,胤祥察觉到了,跟我笑道:“四哥,今儿都三月下旬了,再有一个来月,就是皇阿玛万寿,我在想这寿礼的事。”

确实,我点头:今年不比往年,皇阿玛四十九万寿,且只有太子,我和十三弟三个儿子随驾,这寿礼马虎不得。幸而我早做预备,已抄好一百部金刚经,寻到了两张董其昌的山水和一册《行楷书太上感应篇》,可以让一份出来给胤祥。

“十三弟,”我告诉:“我前儿得了两张董其昌的山水画和字帖,回头拿给你瞧瞧!”

“四哥,您有心,就是我还没有开府——”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我帮忙,自己尽力办。

也行!我点头:横竖我有,不用担心临时抱佛脚!

胤祥笑道:“四哥,皇阿玛现在江南,以曹寅的忠心,这万寿节少不了孝敬。”

嗯,我接茬点头,寻思曹寅会进什么寿礼?

古董字画肯定少不了——心念转过,我顿感压力。生为开府建衙的成年皇子,皇阿玛的万事节礼,我如何能叫一个包衣奴才给比下去?

不行,我立刻决定:还得让戴铎用心去寻!

这个时节,荷花池还没生出荷叶,一眼望穿的池面跟绮罗的穿衣镜一般平整。

行到池子中间空旷无人处,胤祥悄声问我:“四哥,您有没觉得曹寅家班比去岁多了很多人?”

我闻声一愣,随即发现还真是!

去岁南巡皇阿玛驻陛江宁织造局,曹寅给侍卫处报的家班人头是八十来个,这回可是一百五十余人——一年而已,就翻了倍?

俗话说“三年为学,五年为徒”,似前门铺子的伙计学徒都得三年,而歌舞曲艺这种讲究“童子功”的行当,无不是打小拜师学艺——没得个五年六年都出不了师,而想成角,八年、十年都是寻常。

皇阿玛南巡原是体察民情,先每到一处,宴请地方,除了内务府府班,都有征用当地百戏。

江南富甲天下,有钱人多,家班也多。不拘曹寅想排什么,都能找到足够人手,曹寅完全没必要将他家班搞这么大——进班才学习一年的孩子能当什么用?

跑龙套都不够格!

转念想到随皇阿玛来宿迁的曹寅家班百余人并没见一个学艺孩子,我心里一动:曹寅打哪儿弄来这许多学艺有成的妙龄歌舞伎?又为什么弄来这些美貌歌舞伎?

“四哥,”胤祥的声音更低了:“您还记得去岁七月,佟国维六十大寿,退了您的寿礼?”

当然记得,鄂伦岱干的。当时鄂伦岱管收礼,他跟老八交好,故意地退了我的礼,收了老八的礼——甚至于包括两个江南歌舞伎。

我恍然:皇阿玛春秋正盛,既来了江南这佳丽地,曹寅作为心腹,哪儿有不预备孝敬的理?

何况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现宫里的王庶妃王密云原就是曹寅家班舞伎。

正常买人,身契经官都会标明父母家乡,典卖事由,以防走失拐骗。

康熙三十四年王密云生下十六弟后,皇阿玛谕旨李煦替王密云寻亲,结果李煦寻了好几年,最后寻了个眼皮子底下的知县,其间奥秘,大概就只有曹寅、李煦才知道了。

绮罗生母姨娘也是曹寅家班舞伎,我忽然想到:康熙二十三年皇阿玛第一次南巡,随驾王孙大臣,一定不止明尚收了曹寅舞伎——我先就奇怪,明尚一个额驸而已,曹寅家班多少舞伎架得住这个送法?

现知道了,曹寅家班一年可速成几十个歌舞伎。

就是跟王密云一拨被带回京的几十个歌舞伎,过去十来年,除了一个绮罗,我再没听说还有谁是舞伎所出?更别提曹寅家班舞伎了——这么多人呢?都不能生吗?

绮罗跟胤祥一般大,康熙二十五年生人,可见绮罗生母姨娘身子好得很,归明尚没多久就怀上了。

反是王密云,康熙二十五年经内务府选秀入宫——我知道清楚,是因为那时候我养母孝懿皇后还在,王密云进宫后就分在我养母的景仁宫当宫女。直等康熙三十二年,王密云才生下十五弟——时绮罗都八岁了,绮罗生母姨娘都死两年了,而我母后更已薨逝四年,我早出了孝,搬出乾清宫,住回阿哥所了。

我从不怀疑曹寅把最好的舞伎敬献给皇阿玛,而两年后十六弟的出生也有力证实王密云身体确实好,易生养。

王密云自打进宫就恩宠不断,先能生而不生,自然是皇阿玛赏了避子药,不给生——自打王密云得宠,宫里一直非议不断。似钮祜禄贵妃、安嫔、敬嫔以及还未得册封的先孝诚皇后的妹子赫舍里氏、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等诸多庶妃都对王密云不满,没少跟母后抱怨王密云出身低贱,使狐媚手段魅惑皇阿玛,更有甚者直接顶撞皇阿玛,被皇阿玛遣送回娘家、送进尼庵、打入冷宫……

宜妃,我忽而想到:虽没出面,但康熙二十五年她家老太太进宫大哭大闹求皇太后给明尚再指婚时一口一个没个主母不成家,家都要让狐媚子给折腾散了啥的,就是变相发泄不满。

皇太后给明尚指婚,安庆王岳乐送贺仪,又接了绮霞亲自养育,便是宗室态度。

总之很多故事,无可言说,母后每天疲于奔命,没过三年,康熙二十八年母后就得了重病,薨逝,景仁宫封闭,王密云搬去承乾宫,成了王庶妃。

据说绮罗生母也是病死,生绮罗时落下的痨病。

绮罗不是明尚第一个庶子女,似前头的绮礼生母何姨娘不得宠生产都无碍,偏得宠的绮罗生母落病?

何况痨病传染人,被称为“传尸痨”,能一家子都传染上,全部死光。郭络罗太太很可以名顺公道地把绮罗母女打发到乡下庄子养病,何必放在身边碍眼?

似前岁绮罗生病久不见好,绮礼就曾提出接绮罗去他庄子养病,可见郭络罗家有将妾侍打发去庄子的传统。

该打发而不打发,是郭络罗太太不想,还是不能?

绮罗生母姨娘原是南边人,在京人生地不熟的,为什么连偏僻田庄都不能去?

郭络罗家到底在担心什么?还是说绮罗生母姨娘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能离府,以免外传?

再当年伺候绮罗生母的丫头婆子呢?

春花春柳都是郭络罗家打外头买来的毛丫头,才大了绮罗两岁,不说一定没伺候过绮罗生母,但肯定没两天;金婆子就是庄子上临时找来凑数的奶娘,长得粗鄙不说,还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远不似绮礼奶娘奶公奶姐姐,阖家都在郭络罗府里当差吃粮,有些体面;徐婆子虽是郭络罗府的老人,但是绮罗生母死后,郭络罗太太才指给绮罗的,且寡妇失业的,还有儿子要养,非常差钱——绮罗的丫头婆子,全都跟浮萍似的,在郭络罗府没一点根基。

先算命的说绮罗活不过六岁,正常人听到算命的如此讲自家孩子,不是不相信,生气砸算命的招牌,就是想法设法地请高人作法化解,再不济,也是好好对待,结个善缘。

郭络罗家倒好,除了张扬得人尽皆知之外,打明尚起,全拿绮罗当死人,不闻不问,就好像绮罗已经死了一样——似郭络罗太太指绮礼给绮罗当先生,就是想着绮罗活不了几天,犯不着再节外生枝吧?

郭络罗家老太太出了名的吃斋念佛,施医舍药的,偏对眼皮子底下的亲孙女绮罗没一点怜悯——还是那句话,是不想,还是不能?

绮罗一个六岁的女孩儿而已,将来大了,是要嫁人的,耗费不了郭络罗家什么,郭络罗家为什么都认定绮罗会死,必死,一点人事都不做?

答案不外是为尊者隐,为尊者讳。即便皇阿玛从没下过旨,从没要求臣下这么干。但生为臣下不想招疑,想自保,特别是也不必做什么,只要撂开手,不闻不问就够了。

譬如宫里的冷宫,再尊贵的嫔妃关进去,不用多久,无不是不死也疯,没个人样。

至于舞伎留下的孩子,参照绮罗,一个月就二两月银,够干什么使的?再六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全听奶娘和教养嬷嬷支使。

郭络罗太太按规矩每月发给绮罗八两读书银子,呃,算命地都说绮罗短命,郭络罗如此做大概就是堵金婆子徐婆子的嘴,博个贤名——我就没再见过比金婆子徐婆子更能腆脸跟主子讨东讨西,啥都能往家搬的混账婆子。

所有人都死了,独绮罗没死,应该是因为绮罗早慧,小小年纪即拿下了两个婆子——先春花说过绮罗房里虽是清苦,但是省心,不管作错了什么,绮罗都拦着金婆子徐婆子,不许打。

呃,绮罗六岁就管着她奶娘不许打丫头,我无奈苦笑:自是受不了入府当夜被我责炕帚,寻死觅活地跟我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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