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羡慕意家三个儿媳妇，有这么一个尽心尽力，勤快善良又开明的婆婆。
在这个年代，崖南很少有人结婚了和父母分开住的，房子是稀缺资源，更何况家里三兄弟，也代表需要多出四套房子。
好在大儿子意晖争气，跟着景德镇的一个朋友做点陶瓷生意，早些年买了几个老屋，都离柯小敏家不远。
三兄弟感情好，意晖也没给弟弟们要钱，算是送给两个弟弟的新婚贺礼。
柯小敏逢年过节，祭祖祭神都由她一手操办，儿媳妇一点都不用操心。以至于村里的年轻女人一有婆媳矛盾都会把她搬出来：你看柯姨，什么时候管过她那三个儿媳妇了，她那样就特正确，给人家做婆婆又不是做妈，用不着那么“尽心尽力”帮别人管教女儿。
意瑞斌家的女人没少被村口情报组背后嚼舌根。
咳咳…>_<…扯远了
崖南城市面积不大，摩托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市区妇幼保健院。
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两人急急忙忙赶到手术室门口。生意汝婷的时候是剖腹产，所以二胎也只能剖腹产。
意晖和沈小芹平日要好的邻居陈少英正站在那说着什么。
“妈，你来了，不用急不用急，已经进去了。”意晖看到母亲心急火燎的步伐，赶忙上前安抚道。
柯小敏顺了口气，“怎么样？开几指了？不对不对，剖腹产不看这个。”
“妈，你别紧张，先到椅子上坐一会，估计还早。”
陈少英过来打了个招呼，“阿姆，我去买个便盆，这几天都能用到。”
“好好好，麻烦你了阿英。”
“小事儿。”
*
天光大亮，标有手术中字眼的灯牌熄灭。
沈晓芹被推出手术室，五官精致的女人闭着眼睛，正熟睡着。头发铺散在转运床上，脸上甚至还画了个全妆，谁能看得出来刚做完剖腹产。
意晖起身跟着，柯小敏和沈君、陈少英也紧随其后。来到住院部，几人围坐在床边。
病房是小病房，只有三个病床，空间不算大，每晚只能留一个家属陪床。
“妈，你待会坐大伯的车走，你昨晚没怎么睡，我就在这里照顾大姆就好。”沈君对柯小敏说。
“好，我们几个人轮流来陪床，病房都是女同志留下男人不方便。”
陈少英也表示自己能来接替。
说着话的期间，沈晓芹醒了，术前禁食禁水太久，声音有些哑。
“意晖，给我倒杯水。”
意晖赶忙站起来，又坐下，拉着她的手，“护士叮嘱三个小时后再进食，怕你吐。”
“那你搞个棉签沾点水给我涂涂嘴唇，干得很。”
“好好好，我去弄。”说完就拿起保温瓶去接水房接水。
回病房路上遇到前来看望的大舅哥、大姨子和岳父岳母。
“爸，妈”而后和其他二人点头示意，同辈之间没有太多规矩。
大姨子沈晓棠先开了口：“小芹怎么样？”，还没等意晖回答，丈母娘就接了下一句：“男孩还是女孩？”
意晖早就料到这重男轻女的丈母娘只关心外孙是男是女，便虚与委蛇的说：“妈，是个男孩。”
丈母娘孔丽珠笑得嘴都歪了，拉着老头沈卿的手激动地说：“男孩好，男孩好啊……真是生了一块宝。”
意晖心里白眼翻上了天，那可不嘛，生一百个你都觉得好，你都觉得不够。汝婷出生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流露于表面。
意晖领着人来到病房，才发现二弟意晋和二弟媳林小娥也来了。
整个病房除了隔壁两个床位和两个陪同的家属之外，其余全是来看望沈晓芹的。
逼仄的房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空气都不流通了。沈君和陈少英主动让位给刚到的外家头，刚出门就听见孔丽珠嚷嚷着要见外孙。两人相视一眼，一同走出了住院部。
“你看见她妈那样了吗？”陈少英摸摸口袋，掏出烟盒，想起这是医院还是不抽了，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沈君哪里不知道陈少英是想吐槽的意思，三人姐妹团，从小玩到大，最是知道孔丽珠是什么样的人。
“我又不瞎，也没聋。还好生了个儿子，要是又生了个小汝婷，不知道要多少年没往来。”沈君有些冷，把棉袄拉链拉到最顶。
陈少英语气鄙夷，话里话外无不在阴阳孔丽珠，“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婆婆呢…呵……”
*
一觉睡醒见不到奶奶的意汝婷开始闹起床气，哇哇大哭。
爷爷拿着她的毛衣毛袜进来，赶紧把门合上，怕冷风灌进来把人给吹出病来。
“妹儿不哭了啊，喝完牛奶爷爷带你去找奶奶和你爸爸妈妈好不好？”
她一听，哭声立马停了。
这情绪收放自如不去做演员当真可惜了……
爷爷给她穿衣服她还嫌慢，说要自己来。他也乐得清闲，看这小鬼有多厉害。
时不时瞥一眼，小手倒是灵活，没几下就穿好了。
蹦跶下床，快步跑到厨房拿起意瑞斌调试好水温的水和挤好牙膏的牙刷，而后走到院子里桑葚树旁的小水沟边蹲下，开始刷牙。
一切准备就绪，爷爷把他的老凤凰推到铁栏门外。把她提起放上后座，又把意昶抱起放在她身后让他抱住。
医院人多，鱼龙混杂，带着两个小孩多有不便。先把意昶送去他外公外婆那。然后再往市中心出发。
坐在后座的意汝婷一路上左看看又望望，这是她第一次去到延溪以外的地方。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未知的，充满好奇的。
越往市区去，看到的建筑越来越新，也越来越高。区别于村里的老屋平房和个别大户人家的三层小楼，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此时的意汝婷怎么也想不到以后会住进今日看到的这种高楼里，成为这片万家灯火的其中一盏。
自行车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医院。
人流密集，意瑞斌怕她走丢，把她背了起来。身子向前趴在意瑞斌肩膀上，整个人被托高了起来。
医院对她来说更是新奇，“爷爷，那些姐姐为什么带着白色的正方形帽子？”
“因为她们是护士呀。”
“护士？那是什么？”她双腿夹在意瑞斌腰侧一荡一荡。
“护士就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还有医生也是，现在你可能还不懂，等你长大就知道啦。护士姐姐好不好看？妹儿要不要长大了也当医生护士？没准等爷爷老了你还能救爷爷。”
“救爷爷？为什么？爷爷你怎么了？”小脑袋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多信息，只能记住话尾。
爷爷把她往上颠了颠，“爷爷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爷爷身体不舒服，你想让爷爷病好吗？”
意汝婷趴在他肩上的头用力的狂点，“那当然，你可是我的爷爷，那我长大了就做白帽子姐姐，和那个生生。”
“好好好……”虽说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没到长大就忘了，但还是感觉心里一阵暖意。
到了病房，看望妈妈的亲戚都走了，只剩下爸爸，奶奶和小婶在。
爷爷蹲下身子让她下来，她背上跳下。跑到爸爸脚边，爸爸把她抱起。
“爸爸”，她从小就黏意晖。
意晖最疼爱这个女儿了，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手捏着她肉肉的小脸，“妹儿吃饭没有？”
她点点头，“吃啦。”
意晖把她放在床上，“先去看妈妈。”
她看到妈妈脸色有些许惨白，但还是和往日一样精致美丽。
她侧躺在妈妈怀里，抱住她，“妈妈——”
沈晓芹摸摸她的头，“妹儿，怎么这么早起床？”
“因为我要来医院看妈妈呀！”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妈妈，弟弟呢？”
“你想看弟弟吗？”
她抬头看妈妈，“想！”
懂事的陪妈妈说了一会儿贴心话，奶奶就说要先回家了。
小婶抱着她送奶奶去搭公交车，然后带她返回医院，到新生儿洗澡区。房间是透明化，一大扇玻璃窗。
她看着里面十几个婴儿在排队洗澡，全都长一个样，她根本无法从外观来判断哪个是她弟弟。
“弟弟在哪？”即使认不出来，目光还是不停的搜索。
小婶指给她看，“那里，看到没有？脱掉衣服，准备洗澡的那个。”
她视线跟着手指过去，看到了一个小肉墩，怎么长的也是一个样？她不知道帽子姐姐都是怎么分辨这些婴儿的。
终于等到澡洗完，护士把弟弟抱到她们面前的小推床。
她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小弟弟，发现弟弟的眼睛圆不溜秋的，还是个大外双，很像妈妈。
而她的眼睛比较狭长，双眼皮宽度也没弟弟这么宽，她比较像爸爸。
再往下看，发现弟弟的鼻子上有一些白色的点点，看上去像一个梨子。
她伸出食指摸了一下弟弟的鼻头，没擦掉。
“小婶，弟弟鼻子上有白点点。”
小婶笑了笑，“这个呀，长大了就会没了。”
她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心想：小梨子，你长大了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