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剑宗到附近比较繁华的小镇要经过几个小村庄。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荞麦弥望，入眼一片黄灿灿的麦田，当权者劝课农桑，是为秩序和稳定，普通人只要能过安稳平静的生活，就绝不会想推翻现有的秩序。

荞麦村正为庆祝今年的荞麦节做准备，小麦制品摆满长桌，还有浓郁的酒香味，清亮透明，粮香浓郁，是荞麦酒。

自然崇拜，自古有之，在现代依旧难以根除，在序尘大陆，普通人敬畏与恐惧自然之力，修练者是极少的。

恐惧最深处，源自未知。

不过，就单论崇拜，有时候也要分形式，荞麦村是为了庆祝，以及为来年祈祷风调雨顺。

而部分崇拜则是力量，禁术诞生源自于此，手段实在恶劣。

荞麦村祈祷崇拜的对象自然是秋日之神。

传说秋神蓐收，执矩而治秋。

天神蓐收居住于泑山，山上盛产一种可用作颈饰的玉石，山南面到处是瑾、瑜一类美玉，而山北面到处是石青、雄黄。站在这座山上，向西可以望见太阳落山的情景，那种气象浑圆，由天神红光所主管。

当然。

传说……

就是为了传说而说，实际探究意义不大。

谢念程和澄练经过，忍不住为他们的收获和喜悦所感染。

见到两位高标逸韵，长相秀美的执剑姑娘，荞麦村村民很是热情。

剑宗设立于此，一直庇护着他们，曾经有一位剑修为他们驱逐过山匪贼害，是以对执剑者并不反感。

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澄练无奈。

“小姑娘，这是庆祝节日的酒，也是神的贡品，可以食用，传说饮用可以获得神的祝福和庇护哦，请不嫌弃收下吧。”是一个农妇，看起来很和蔼。

“抱歉，宗门有规定，不能喝酒，多谢您的好意。”澄练浅笑着拒绝了。

剑宗规定确实严苛，但是，严格遵守规则的其实很少。

剑宗毕竟是为精进剑术，许多人都有怪癖，爱好，倘若全部禁止，显然会让人陷入沮丧不安的状态，对剑术并无增益。

酗酒性情大变者多，粮食用来酿酒很浪费，让时局动荡，所以被严令禁止，当权者失去了一项大税收，禁酒令反而让行脚酒商赚得更多，劣质酒都能畅销，后来没办法又取消了。

世俗没办法，剑宗有办法。

剑宗内迷之诅咒应运而生，禁酒规则依旧存在，实际不再干涉，诞生了许多奇异而有趣的事件，作为灵感创作，倒是让剑宗江湖小报又多了一项收入。

当然澄练拒绝，最重要的是不让师姐喝酒。

谢念程没有说什么，她本就不喜欢喝酒。

“好吧。”她并不勉强，“小姑娘们长得真好看，有没有兴趣参加晚上的篝火宴会，到时候会有傩戏表演哦。”

“好，我们打算去一趟平川镇的朝市集，有时间会过来看的。”澄练没有答应。

颇为圆滑世故的处理事件。

不管对方出于任何目的发出邀请，得先把主动权放在自己手上，余下还要考虑对方的心态，揣摩人心是很累的一件事，两次拒绝会让人感到挫败，所以明确告知对方缘由，毕竟不相识，有一个理由就够了。

温和的处理事件，下一次来就不会被排挤了，很多人或许厌恶这种行为，但是，如果能不尖锐的刺伤别人，何乐而不为。

谢念程看着她，倘若是自己只会直接拒绝吧。

行为处事蕴含着人生境遇，要求一个历经磨难的人，温柔平和，显然过于严苛且傲慢。

澄练回望她，如此温柔的师姐，世所罕见，“我们走吧。”

只是，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云雾浓厚，是一场不期而遇的秋雨呀。

澄练望着天空，“师姐，可能要下雨了，我们躲躲吧。”

谢念程点头，“嗯。”

两人并肩走着，平川镇熙熙攘攘，早市时间，人来人往，淋漓满目的商铺，许多商贩正赶忙收拾东西，尽量不要让商品浸水。

常说靠天吃饭，天气变化有得有失，得看对谁而言了。

四处观望，最终，二人走进沉氏香料铺，那里没什么人。

二人踏入店铺中，正巧下起雨，身上没有沾到雨水真是幸运。

二人甫一进入。

老板就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二位女侠，这是沉水香木，可以放置在闺房内，沉水香木闻起来温暖，留香时长，大自然的气息，安心与沉静，或者您看看这款紫丁香，时下女子更喜欢用这一款，香气浓烈袭人，典雅庄重、情味隽永……”

丁香结，秋思不解与羞怯。澄练笑道，“多谢，我们自己看看吧。”

不过香料，每一种都很好闻，夹杂在一起鼻子就受罪了。

澄练看了眼谢念程，觉得每一种都没有师姐身上的冷香好闻就是了。

见澄练目光平和并未被说动，老板就知道这一单是做不成了，“好，两位自便。”

两人随意逛着。

置物架放置着许多香料，木质香：沉香木、松香木、麝香等，代表沉静安心，果香味：柑橘味、香橙味比较多代表活力，花香味诸如：玫瑰花、茉莉花都比较常见，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灰烬系：香灰、纸屑等。

味道太多，谢念程微微皱着眉头，虽然没有灰尘，但是总觉得可以闻到味道，原来是这个奇怪的香料体系。

谢念程本来想拉澄练离开这里的，忽然看到角落有一些墨条，用宣纸包裹着，“老板，这个是松烟墨？”

“啊，对，隔壁卖笔墨纸砚的老板想去其他地方发展，暂时放在这里寄卖的。”老板挺乐意卖出的，可以收取个寄卖费，顺便赚个差价，反正让低价处理了，还能节省空间。

“品质不错。”澄练细看，墨条光滑细润，香味纯正，声音清脆，泛着紫青色的光，“不过，如果能写一下就更好了。”

“这个不难，这里有试用的笔墨纸砚，姑娘试一下吧。”老板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二人走过，谢念程给她研墨。

澄练拿起运笔，信手拈来几句耳熟能详的诗句，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线条圆润饱满，均匀严整，看来刚才的丁香花还是让她印象深刻啊，结合着门外的雨。

“姑娘年纪轻轻写了一手好字呀，我当时还说哪有在香料铺卖这玩意的，那位老板说了，如果碰到像姑娘这般爱墨之人，一定会首先注意这几块墨锭，我们还打了个赌，没想到几个月了，还真有人不爱我这香料，注意那几块墨锭的。”这一场秋雨似乎将人的愁绪勾起，老板絮絮叨叨的讲着，“姑娘如果喜欢画画，也可以看看那几条油烟墨，温润光泽，表现层次丰富……”

“我不会画画。”澄练搁下笔，“麻烦帮我把这几块墨包起来吧。”

澄练选了几块松烟墨锭，二人买了一些。

付钱之时老板说，“这几块墨，碰上有缘之人，可以赠予姑娘哦。”

“不必了，我还是付钱吧，免费的东西，是最贵的，倘若轻易获得也不会懂得珍惜。”澄练轻笑。

如此，老板才将墨递给她。

走到门口看了看，雨势没有停的迹象，又退了回来，澄练问道，“老板有伞吗。”

“丁香花语，别忘了最终的目的。”老板笑道，“我这里没有伞，二位姑娘，在这坐一会儿吧。”

老板指向一张靠着窗户的四方桌，几张长凳，上面放置着一个茶壶，几个茶杯。

自己先过来坐下了。

“多谢老板。”澄练说道，细细打量这里，按理说不赚钱的买卖，一般看起来都很可疑，这位老板却又如此的温和从容，不似可疑人物，“老板，下雨生意会变差吧。”

“是啊，今日开张不利呀，下雨天贵客小姐们就不能出门了，这场雨来得太早，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是没有收获了，等等看夜市吧，不过，我们也不靠这小店面赚钱就是了。”老板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慵懒。

“哦，可以定制出售，直接送上门。”澄练恍然。

“嗯，不错。”老板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下雨天更适合睡觉，“我去睡会儿，二位姑娘自便，待雨停了，想离开了，帮我把门带上就行。”

澄练一愣，这么放心她们真的好吗，“你不怕碰上贼人呀。”

“小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又不爱贪小便宜，我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老板眼皮似乎很重，看着确实很困。

字写得好看，跟品行有什么关系。

“好，老板信得过我们就好，到时候失窃了不要找我们哦。”澄练失笑。

“那就是我识人不清，理当如此。”老板摇了摇头，上楼休息去了。

谢念程望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没有停的迹象，搂着澄练的腰，靠在她身上。

呼吸逐渐匀称。

澄练微微侧过脸看她，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两位姑娘相互依偎，赏心悦目。

望着窗外，静听雨声。

阵雨过后，已是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