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放假前夕。
“大鹏，别卷了，我们休战吧。”元涛面色枯黄，手指颤抖，已然再无力写下解字。
周浩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和元涛卷了一天了，是时候该休战，于是疲惫说：
“正有此意。”
“啪！”
两人同时合上书本，身子往后一倒，同时感慨：
“卷个集贸！”
元涛转头：“今晚开黑去不？”
周浩鹏摇摇头：“不去——”
元涛兀地挺直身子，警惕看他：“难道你还想卷我？”
“滚，我没这个精力！”
元涛不信：“是吗？”
周浩鹏很无语：“明天我妈来找我，有点事。”
“什么事？”
周浩鹏不自觉看了眼正在写题的祝星鸣：
“别打听了，私事。”
元涛狐疑歪头：“哦。”
周浩鹏又说：“真的，不卷你，我很有原则的，该休息的时候就绝不看书。”
元涛翘起二郎腿，悠悠说：“是吗？你上次带英语单词本去网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不也一个字没看进去？
周浩鹏妥协：“好好好，先别说这么多，赶紧干饭去好吧。”
元涛点点头：“这话我爱听。”
两人走后，教室异常安静，只有笔尖划纸的唰唰声。
祝星鸣一如既往在做数学竞赛题，顾潞在写最新的英语期刊，尤安妍在为临近的物理竞赛奋斗，而夏未希也沉浸在写小说之中。
还有秦郝，他在座位上没什么动静，直到元涛和周浩鹏走后，才拿着一张试卷往顾潞那边走去。
这时夏未希收笔，举着本子悄悄靠近尤安妍：
“尤姐，有兴趣追更我的小说吗？最新一章哦！”
“先放着，我写完这道题再看——”
“你这写得什么东西！”
秦郝突然指着夏未希举起的本子大叫。
夏未希手一抖：遭了！难道自己写的小破文要被发现了？
秦郝怒声又说：
“什么顾学霸为了躺祝星鸣怀里故意装晕？”
顾潞笔一滑，题目都没看，抬手写了个c。
“还……还有祝星鸣用嘴给顾潞喂糖！”
？？？
祝星鸣一个手滑，辅助线飞出课本。
所有人目光都在秦郝身上。
夏未希快碎了，她赶紧将本子藏起来，心虚向后桌主角们解释：
“这是我写的小说，里面都是虚拟的，碰巧名字一样而已……”
尤安妍挑眉看她：现在知道怂了？
顾潞捏着钢笔，神情淡定：“嗯，没事。”
祝星鸣摸摸鼻子：“你开心就好……”
秦郝又是震惊又是嫌恶：
“不是，你能不能别做这些没意义又恶心人的事情啊！这么多学霸坐你身边，就不能多看点书，提高成绩吗……”
夏未希涨红着脸：
“我，我觉得自己写小说挺有意义的！”
秦郝反驳：“有什么意义，语文又不考这些！”
尤安妍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有没有意义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秦郝不服：“原本就是没意义，又不能提高成绩——”
“秦郝，那你认为提高成绩的意义是什么？”
祝星鸣直直看向他。
秦郝一愣：
“我……”
祝星鸣继续说：
“是看见自己的分数越来越高而生出的成就感？”
“还是满足父母期盼而设下的任务？”
“亦或是为日后理想生活打下基础？”
“呵呵。”
祝星鸣微微一笑：“如果是上面这些，那我恭喜你，也羡慕你，因为这确实有意义。”
“可——”
祝星鸣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
“如果你只是被莫名浪潮推向学校，背上书包，将学校设立的评价体系贯彻整个人生，由此随意批判别人的爱好的话，那你的意义真实存在吗？”
秦郝捏紧手里的试卷：“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来学校上学不就是为了一个好成绩吗？她整天弄这些歪门邪道，就是没有意义啊……”
夏未希低头肩膀紧紧崩着。
“行了，很吵。”
顾潞取下听力耳机，淡淡瞥向他。
秦郝对顾潞似乎有天然的服从性，只要顾潞开口，秦郝便觉得他是对的。
他脖子略微前倾：“对不起顾学霸，吵到你写作业了，不过你还是换个座位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谢，不用。”
顾潞将英语期刊合上，碎发之下黑眸幽幽盯向虚空：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秦郝彻底愣住。
祝星鸣听见这话，神情凝滞片刻，脑海中闪过微信公众号的片段：
“抑郁症患者往往会有低自尊的表现，他们容易过度贬低自己……”
“顾潞。”
嗯？
顾潞转头。
祝星鸣认真看着他：“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大好人。”
顾潞：有点古怪。
他应声：“嗯。”
秦郝：？
夏未希：！
祝星鸣轻轻一笑：“吃饭去吧，我饿了。”
“好。”顾潞将书本一合，与祝星鸣一起略过秦郝走出后门。
尤安妍也站了起来，身子往下勾住夏未希的脖子：
“同桌，走，干饭去。”
“啊？好！”
夏未希懵懂地站起来。
尤安妍放开她，顺手拈起桌上的小说本子，揣进兜里：
“当下饭读物。”
夏未希：？
但她转念一想，也行吧……
“诶，同桌，等等我......”
教室里空荡荡，秦郝向窗户窥去，只见他们走在夕阳中，与往回走的学生擦肩而过。
他低头呢喃：“为什么，祝星鸣、夏未希成绩这么差，学霸们偏要要挨着他们......”
-
周浩鹏边走边用手指甲剔牙，他搓搓手，暗想：
该死的元涛，吃个饭也能拉肚子，害他没一张纸用。
迎面隐约走来两个大帅哥，似乎有些眼熟，他戴上眼镜，看清人后招呼道：
“诶，星哥，顾学霸，你们怎么才去食堂？”
“咳，”祝星鸣幽幽说，“多写了几道数学题，耽误了。”
周浩鹏：又他丫的刺激我？
他本想大声呵斥此等不忠不义之事，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有事情得说。
“你就卷吧，谁能卷得过你啊。”
祝星鸣拱手：“承让，承认。”
周浩鹏又说：“明天我妈和我去看望祝阿姨，你吃完饭，把地址写我一份。”
闻言，祝星鸣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最近都没怎么收到祝芝花的消息，要不是林曦打电话报平安，他真就每天晚上翻墙出去了。
“嗯，记得多带点礼品。”
周浩鹏拍拍胸脯：“放心，我妈打算把中秋准备卖的礼品都掏出来，连我最爱的ad钙都没留，明天准给祝阿姨那屋堆满！”
祝星鸣拍拍他肩膀：“行，那我吃饭去了。”
“好嘞，你吃慢点，容我回去狂做几道数学题先！”周浩鹏撒腿就跑，头也不回。
祝星鸣：学魔怔了是吧？
顾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唇角微微抿着。
“走吧，顾潞，我们赶紧去食堂，不然怕是连张饼都抢不到......”
“嗯。”
顾潞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问了句：
“你今晚会翻墙吗？”
？
祝星鸣一个趔趄，为什么这句话从顾潞嘴里说出来会这么怪异呢？
“会，会吧。”
顾潞点点头，他思考了会：
“那你再帮我挂个外科吧，我手还是不太舒服......”
祝星鸣回头看了眼他那光洁白皙的右手臂。
“顾潞，你上次去医院就是特意去看望我妈的吧？”
顾潞微微歪头：“你，知道了？”
......
你带一堆营养品来，什么阿胶，人参，冬虫夏草都是补气血的东西，我能不知道吗？
祝星鸣扬眉一笑：“我妈很喜欢你，你要想去的话，明天就直接去吧，别带营养品了。”
“好。”
顾潞快步跟上祝星鸣，他此刻心里莫名有些喜悦，像是获得某种认可，比得了奖，众人恭维时要兴奋得多。
-
晚自习下课后，祝星鸣照旧收拾好行李，轻车熟路地翻墙出校门。
今天坐公交车的人格外少，祝星鸣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时不时点开微信，刷新信息，聊天框一直停在同一个界面。
【*：祝太后，小的今晚去看你，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带过去。】
【*：/狗叼玫瑰/】
信息是7点发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有种不安撞击着心脏。
祝星鸣上划，退出微信，翻开通讯录，拨了林曦的电话。
“嗡——嗡——”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心中那份不安渐渐拉长放大，终于，在响铃46秒后接通。
“喂？星星啊，怎么了？”
林曦的声音在电话中略显疲惫。
“我想问问祝芝花的情况？她那边怎么样？我给她发消息一直没回。”
“哦，祝阿姨啊……她刚刚打完针睡下呢，没时间看手机。”
祝星鸣看了看时间，正值9点。
“好，辛苦你了。”
那边没出声，像是按了静音，片刻林曦又说：
“没事啊，对了，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挂了。”
林曦说完便挂断电话，祝星鸣捏着手机，微微失神。
市医院。
“妈的，电话还没打通吗？”
林曦在前台走来走去，直跺脚。
一个身穿护士服的人举着台式电话听筒摇摇头。
“那边只接了一次，还没说两句就挂了，估计是不想捐，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曦摆摆手，笃定说：“那是因为他没与我沟通。”
护士：......
她有些烦躁撩了撩头发：“有他地址吗？或者别的联系方式啥的......”
护士皱眉：“林女士，我们院长允许您通过电话与捐献者沟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一般人都不能这样的......”
林曦当然知道一般人不行，毕竟她花了不少关系才做到这一步，可也仅仅是这一步，捐献双盲原则太让她头痛了。
“好吧，你先别说话，继续打！”
顾潞回到家，顾俊铭估计是吃到苦头了，这段时间都没有过来招人烦。
他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李阿姨闻声赶来：“小潞，你怎么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阿姨去......”
“阿姨，我在学校吃过了，不饿，你早点休息吧。”
顾潞换好鞋，与李阿姨打完招呼，正想往房间走。
“铃——铃——”
大厅的台式电话响起。
顾潞有些疑惑，怎么还有人打这个电话？
莫非又是顾俊铭的那些赌友？
他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眉间微皱。
李阿姨立马道：“哦，小潞，这电话打半天了，我接了一个，说是找顾总的，我就挂了，没敢再接，怕是什么诈骗......”
难怪这些天顾俊铭这么安分，公司那边都没去闹，原来是在这等着。
顾潞冷着脸朝电话机走去，他倒要看看顾俊铭在耍什么花样。
“接了，接了！”
“我靠！”
听筒里面传来两道女声。
是顾俊铭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