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教徒慌忙求饶，“我再也不敢了！”他说的极快，好似早就准备好的一般。
云祎道：“你不敢什么了？！”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赔笑道：“如今玉册风靡，我不过是赚了点快钱而已。”
海灵音道：“那...我的画影你是从何得来？”画影和画像的区别就是能不能动，拟不拟真。
“你们也知道，这种东西算不得数的...现在的画师多如牛毛，一天就可画出三四副这样的画影出来。我只不过找了个便宜的进货，一开始什么样的都有，高矮胖瘦、男男女女，蛇精，野猪精，狐狸精，花精......”他突然笑出了声，“但是呢，还是你的那幅生意最好，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说也知道，这些人找到了生财之道，自然要利用它狠捞一笔。捞着捞着，就把天阙宫的捞来了...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贼毁我清誉！”海灵音突然出手，握拳砰的将他的脸打偏到了一侧。打完，她捂着手，倒抽一口冷气，“疼死我了...这脸皮也忒厚了！”
云祎一听这话，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恢复了原状。他朝着青蔼众人作了一缉，道：“此事是我们没有考虑妥当，云祎在这里先向各位道友赔罪了。”
千玥道：“好说，但此事发生在青蔼，此人得先押送回山等候发落。届时会有专人传信到天阙。”
云祎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开口，眉眼间有一瞬的惊讶，“你你...你的病好了？”毕竟千玥那副抓着黑袍人乱捅的疯癫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她掏出一把剑来把他也捅了。
旁侧的青蔼弟子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说什么呢？！方才见你还挺正常的，现在开始污蔑我们师姐了？”
另一人点头附和道：“果然这天阙的没几个好东西...”
“不是...”云祎有些欲哭无泪，这怎么又变成二宗之间的矛盾了。他哭丧着脸，左顾右盼地找人，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扯过神游天外的海灵音，义正言辞道，“当时看到的不止我一个！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海灵音举起双手，宛如失忆一般，道：“不关我的事啊，下头黑灯瞎火的，我只顾着逃命了，啥也没看见！”
"你！"
“好了好了！”见两人大有吵个没完的架势，一名弟子赶紧出来当和事佬，“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找出来，那么我们还是将他们尽早押回去送审，避免节外生枝。”
云祎叹了口气，“说的也是。那云某就在此拜别各位了。”
刚说完，他就走出去数十步，一会儿就没影了。青蔼弟子还要再说话，目光一凝，看向正在船头悠然自得，支起一条腿，正在打水漂的少年，询问道：“千玥，这是何人？”当日去登主峰，只有少数弟子见过越炤，他们不识得也正常。
海灵音拨开两名弟子，抢先回答，“我知道！”
千玥对上她的目光，就觉大事不妙。海灵音叉腰，洋洋得意地大喊：“这是你们首席的好、朋、友！”
千玥要去捂嘴的动作一顿，她说的好像...也没错！为何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如此别扭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这时，湖边传来一声脆响，千玥定睛一看，原是那用来打水漂的“石块”被捏碎了，碎成了一地闪闪发光的冰渣。越炤缓缓转过身来，朝众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怎么好好的莫名感觉背后发凉？几名弟子不由自主向后各退一步。转眼间，越炤就来到身旁，他温声道：“在下寒英殿，越炤。”
“寒英殿？！是我想的那个寒英殿吗？”
“咦，阁下来自地府？”
“长得不像那画册上那样恐怖啊......”
千玥抹了把不存在的汗，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这位是寒英殿的鬼师，莅临人间是有要事要办，还望各位不要声张。”
修道之人虽成天都在和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但大多数人都不想和地府扯上关系，因为他们不是来勾魂索命的，就是来宣布身边之人去世的噩耗的。一般情况下，在人间看到鬼差，肯定没有好事。
几名弟子先是目露惧色，但看到千玥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又放下了防备，礼貌一笑道：“既然你是千玥的朋友，那么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
“好啊。”众人本是人情往来间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有请求，那少年抱着手臂，环顾了一下四周，挑眉笑道，“我要借你们首席一用，各位同意吗？”
一名弟子结巴道：“这...这我们说了不算，要看她同不同意。”
千玥“啊”了一声，不知怎么的话题又跑到自己身上去了。但她又转念一想，这是要跟她说正事了！思索间，少年已经将手伸到她面前，日光给苍白的手指添上了一抹暖色，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无比耐心地在等待她的回应。
“...好。”她连忙答应道，将手搭了上去。
双手交叠的一瞬间，天光云影颠倒，周围之人的面容逐渐扭曲。一切喧嚣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再次看去，自己已在正在镜湖之上。面前人的那截手腕上无端多出了根红的滴血的绳结，这是回来了？
褚临尝试着走出几步，发觉自己并没掉下去，暗中松了口奇。她弯腰向着湖上的倒影伸出了手，点出了一圈涟漪，“何事，这么匆忙？”越炤望着手心，微微蹙眉，显出的几分不悦又很快被压了下去，笑道：“你学的倒挺快。”
“跟我走。”
越炤不容置喙地再一次抓起她的手，转眼间两人便从冷清寂寥的黄泉走到了热闹非凡的野鬼村，其中张灯结彩，每只鬼不是在畅快地宴饮，就是围在一起看戏。很快，视线又是一晃，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爬满青苔的古老山门，往上一看，门上用遒劲有力的楷书写着清灵观三个字。
“咚——！”她回过神来，那道钟浑厚的钟声回荡在山间，惊起了一团芝麻大小的飞鸟。
行云庙的事还历历在目，导致她现在看到寺庙就觉得心中发寒。褚临用另一只手扯了扯那一角月白的衣袖，问：“那什么...不会吧？”
“什么？”越炤埋头走路，他的步伐轻快又稳健，两人离得虽近，但他的声音仿佛被清晨的薄雾氤氲开了，却也带着几分笑意，“害怕的话，你躲我身后。”
“哈哈...好啊。”说是这么说，但恐怕到时候打起来她头一热，直接冲在最前面，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穿过三道石门后，咚咚咚，褚临扣响了那道朱漆大门。很快就有一个小道士前来开门了，他看起来七八岁，揉着惺忪的睡眼，咂着嘴，看起来有些不耐烦。见到来人后，他先是打量了一番衣着，脸上立马扯出一个讨喜的笑容，伸手做缉，道：“两位信士，请往里走。”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紫藤香气，观中古木参天，只有少许日光倾泄了下来。殿前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右手持拂尘，左手执宝剑，慈悲与威严俱在。面部虽在风吹雨打下裂开了一条缝隙，但也无伤大雅，反倒添了三分古朴韵味。再往里看去，殿中此时还点着些许只剩一半的烛火，还未来得及更换。
他边走边说，“两位是来上香的还是来算卦的？”
越炤道：“都不是，我是来找你们观主的。”
小道士撇了撇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观主正好有事，最近都不会回山了。”
“是吗？”越炤一掀衣袍，左脚跨进正殿，在里面慢慢悠悠绕了一圈，望着正殿中供奉的神像却没有丝毫要跪拜的意思，他抬手便往功德箱中扔了几锭银子。
褚临离得远，看不真切，只听到银钱碰撞的清脆声响，听起来便觉得一阵肉痛。
他又道：“听别人说，这里求的招灾铃很是好用，特意前来求几个咒死我的同僚。”
这时，从偏殿走出来一个道人，他连忙将手中的扫帚放置一旁，拉着小道士走到一边，交头接耳的不知商量了什么，腆着脸笑道：“两位善主可能要稍等一阵了，观主三日前外出办事了，大概今日午后才会回来。”
越炤择了一个木椅坐下，望着树下一只正在呼呼大睡的橘猫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无妨，远道而来有些许疲倦，恰好在此处歇息片刻。”
道人这才松了口气，殷勤问道：“那你们可用过早膳了，清灵观中有免费的素斋提供。”
褚临道：“不必，我们来时已在山下用过。”
道人陆陆续续又问了许多问题，从要不要喝水，过来走了几里路，问到了你祖籍在何处。
褚临不堪受扰，于是诡异一笑，伸出手招呼他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在一处，其实我刚从那地里爬出来。”
“...啊？”
越炤挠了挠橘猫的下巴，底下传来一阵舒适的咕噜噜声，他抽空抬头，好心解答道：“她说她是你的祖宗。”
道人面部抽搐起来，张了张嘴却没骂出什么，只好拂袖走了。
褚临摇摇头，评价道：“你太直白了，做人还是含蓄点好。”
“没事，我不是人。”
“......”
早课过去，前来供奉的香客也陆陆续续来了。见道观门口摆了个香案，一位眉目清秀的道士将手中的签筒摇的噼啪作响，案前排着三四个人等着算签。褚临闲来无事，晃悠了过去，端端正正排在队尾。
轮到她时，道士半睁着眼，一派高深莫测，“你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