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两条象鼻，感觉自己格外傻缺，拿这东西回去意义何在呢，当药嗑？在这荒凉的星球上嗑生嗑死？我们回到地穴时，铭哥和蓓蓓已经回来了。

铭哥在火堆前席地而坐，手里夹着一根烟。

“烟可真是好东西啊。”他看到我和兰珍进来，对着我们说道。

我不知道他在看我还是兰珍，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抽我的那包烟。

我把一根象鼻提到眼前，朝他挥了挥：“有这个当药嗑，还抽烟干嘛。”

蓓蓓好像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存在，正在睡袋上躺着的她立刻扑腾起来，疑惑地看向铭哥。

“那不一样，一个是土特产，一个是洋玩意儿。”他往火堆里抖烟灰，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头狠狠地投进了火堆里。

火焰丝毫没有受新加进来的烟头的影响，仍然按照原来的大小烧着。

兰珍微微俯身对铭哥行了个礼，便走到小火堆旁边，把手中盛着海水的大锅放上去，然后在锅里放入小锅，倒扣锅盖。

“你来抽一根。”铭哥把烟盒打开，半抽出一根，烟头朝外递给我，俨然一副烟主人的气势。此时蓓蓓已经坐起来，她双腿盘着看着我们，好像在期待看一出大戏。

我的心里升起不安的感觉，伸手想把烟盒从他手里拿过来，自己取一根烟，没想到他的手捏得很紧，但是从表面看，他仍然是一副和善从容的样子。

这老登，搞啥呢。我只得取出那根他已经抽出来的烟，就着火堆里的火点上。

铭哥合上烟盒，揣回自己的衣服包里。他等我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开口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在你来帐篷之前，发生了什么？”

手臂上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外出寻找通道时，发现了那个男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恐惧感占据了我的内心，我的手开始发抖，手指夹着的那根烟，在抖动下掉落了一簇烟灰，直直地落在我的鞋面上。

兰珍仿佛也被铭哥的问话吸引了过来，此时她从土墩上放着的背包后面抬起头看着我们。土墩上摞着象鼻，像一摞未完工的金字塔，最底下最左边的两条是我刚刚用手拿回来的。也有可能她一直在心不在焉地干活、全神贯注地偷听。

豁出去了。我从头开始讲起，把对张阿姨说的又重复一遍，当然，也故意隐藏了杀人那一段。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薛明也回来了，他背着一捆砍下来的透明树干，气喘吁吁地从阶梯走下来，眼里充满了困惑。

一看到薛明走进来，铭哥仿佛不再能耐心地听下去，他朝下盖着膝盖的手掌，一会儿摩挲自己的大腿，一会儿又伸进衣服包里掏来掏去。我才说到抱着透明树干，他就伸出一根食指，示意我停下：“好了，你没有说实话，今天我要惩罚你，和你们，禁食一天。”那根食指从我，指向了此时站在我旁边的薛明，然后依次指向了兰珍以及最角落的蓓蓓。

“实话，应该很好懂吧？”铭哥伸出手掌，制止正要说话的薛明：“你们要怪就怪她吧，她的出现是主的旨意，但她偏偏不按照主的指示行事。”

嗯？说好的广结善缘呢，我感到有点荒谬。这时候，被连连制止的薛明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铭哥，我没找到粮，把土都翻遍了，啥也没有啊。”

他似乎很想证明自己的着急，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抓耳挠腮，让人觉得很好笑。

“没找到那肯定是被人挖走了呗。”我耸耸肩。

“是你吧！你偷偷挖走藏起来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说谎连累我们！”

“不是，你说我拿了你们的东西就算了，不让你们吃东西又不是我说的，搞笑。”

兰珍一言不发。薛明好像被我的话点醒一样，一脸疑惑地看着铭哥。

“你们今天干什么了？”铭哥意指我和兰珍。

“没干嘛啊，我醒来就被她叫去海边盛海水了。那一包象鼻还是我背回来的。”我用下巴指指兰珍，再把头偏向土墩上摞成一堆的象鼻，然后又看回了兰珍，心里十足地希望她能说两句话，不期望她能帮我，但能说出关于今天的事实就好了。

兰珍低了眼皮躲过我的目光，她看向铭哥：“我们确实就去海边了，一路上没有什么异常。”

果然，薛明不再说话了，他只是没趣地砸吧砸吧嘴。

“粮不是任何人偷的，是主生气了，决定惩罚我们，所以不管有没有粮，今天我们都要禁食。”

薛明不满意地咕噜了一声。

我很想知道铭哥是如何从最开始的所谓“通灵”发展出现在的“主”的信仰的，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担心自己的肚皮。我已经饿得肚子咕嘟嘟叫了。每天以那一小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米为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这里生活这几年的。而现在，连那一袋米都没有了，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睡袋上的蓓蓓已经侧躺着入睡了，兰珍和薛明坐着面面相觑。我们像一群地底的老鼠，清醒地绝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