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若顿时来了兴趣,伸手去挠她痒痒,问道:“说不说,说不说。”
羽希躲不过,只好从身后拿出一块绣品,指着上面金光闪闪的太阳道:“你看绣的好不好?”
天帝君衍是太阳神,这自然是送给他的。
看样子像是个腰带。
面料昂贵,针脚细密,做工精致,哪哪都是最好的。
星若点头道:“嗯,栩栩如生。看起来格外辉煌耀眼。”
雪寒嗤笑道:“星若公主,我们公主不仅舞跳得好,琵琶弹得妙,连女工都是一流呢。你可比不上我们公主。”
羽希责怪道:“雪寒,最近越发放肆了。她从小伺候我长大,觉得身份比别人高些,说话总是没轻没重的。星若,你不生气吧。”
星若憨笑道:“无妨。说的也都对啊。”
羽希眨眨眼道:“你也亲手做个腰带,送给要感谢的人。我教你,如何?”
星若点头。
星若走后,羽希一边刺绣,一边听着雪寒的唠叨:“哼,跟着洛尘上神学了几日的剑法,就在我们公主面前显摆。见识浅的东西,我们公主会的多着呢。”
羽希叹气道:“星若哪有显摆什么?”
雪寒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又大了不少,道:“公主,你是六界第一美人,人品贵重,精通歌舞,修炼也勤勉,她哪一样比得上公主,凭什么她就能成为天后!我这是为公主鸣不平。”
羽希美眸一沉,不小心扎破了手指,道:“住嘴,叫别人听去,不成体统。”
她哪一样也比不上我吗?
未必。
出生龙族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星若,我们注定无法成为朋友呢。
出瑶华宫时,星若的手都扎成了筛子,她忍着疼,吹一吹肿成萝卜的手指头。
泠夜低着头,望着手指上出现的针孔皱眉。
星若推开云罗宫的大门,手里端着一个大笸箩,里面放着不少针线和绣品花样。
泠夜见到她在绣品花样中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轮白兔抱月的图案。
她眨眨眼,对着烛光仔细观摩,问道:“泠夜,你觉得这个图案好看吗?”
泠夜冷淡道:“尚可。”
她又问道:“我想做个腰带,从今天开始,我要用功了。”
这个图案,让他联想到一个人,心中十分不爽利,给一个陌生男人做腰带,星若抽得哪门子风。
泠夜目光锐利起来,道:“你什么时候拿过针线。还是早些放弃的好。”
她抱着脸蛋,道:“我给你也改过衣裳啊,你身上这件玄青色长袍就是我改的。”
泠夜低着头张望,问道:“你给我改的?这原来是谁的衣服?
她笑嘻嘻道:“我爹爹的。你不要生气嘛。我当时也是手头上不富裕。这样好了,我也给你做条腰带,行了吧。你也选个花样。”
泠夜只当她是消遣,压根没放在心上,由着她在寝殿中胡闹。可是手上的针眼越来越多,感觉一双手快被扎烂了。
他一口闷气堵着心里,对她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咬牙切齿。
星若一直在埋头苦干,眼底都熬成了青色,抬头望着前来探望的泠夜,忍不住鼻头一酸,道:“刺绣好难啊。我想哭。”
他被星若摁在绣架旁,循循善诱道:“你看,刺绣的花样已经差不多了,你再添几针,几针就够了。”
泠夜后槽牙咬碎,威胁道:“星若,你不要太过分。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帮你绣花?”
你送人定情信物,还要我亲自动手做。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你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你根本不把我当人吧。
她瞪着眼睛道:“那你不用腰带吗?你看,我真的做了两个,这个也描上花样了。我绣这个。”
是他随手选出来的花样,她一笔一划地描出来,正在穿针引线,好像一位真正的绣娘,看起来架势十足。
泠夜这才强忍下来,他从小的衣裳也是自己做,针线活也会上一些,不过手艺和星若不相上下。
他刺绣,也扎手啊~~~
两个人点灯熬蜡,眼中的红血丝都出来了,闷在云罗宫五天,终于赶制出两条做工粗劣的腰带和一双罗袜。
星若亲自给泠夜系上,拍了拍他的腰板,道:“不错,不错,你的眼光好,我的手艺也不赖。你说好不好看。”
泠夜有些不敢摸,道:“你的针法,真的很抽象”
星若脸颊气鼓鼓,道:“知道你不稀罕,这腰带你还给我。”
泠夜马上摁着腰间,道:“不给,不给。”
星若小脾气也上来了,跳上去就要扯,泠夜马上将腰带解下来,一只手举高在头顶,星若蹦了蹦,再蹦了蹦,手指尖就是够不到。
星若想张嘴,但又咽了下去,人家毕竟也过来帮忙了,腰带还是要给的。
她不纠缠了,他却有些小心思,不轻易罢手。
泠夜鼻孔里哼哼道:“那条腰带你要送给谁啊?”
星若歪着头,打马虎眼道:“不告诉你。”
观星台上,洛尘正在值夜,上观天象,发现二十八星宿的位置都有些偏离,恐怕是星辰之力衰落的征兆,不免忧心忡忡。
黛慕提着一盏月亮灯过来,远远望着洛尘清俊的背影,脸颊上带着少女的娇羞。
她轻轻走到洛尘身后,拽了拽他雪白的衣角。
洛尘不明所以,道:“快去练剑,不可顽皮。”
黛慕心中生出些醋意,一时没有发作,只是福了一福道:“黛慕都好久没有见过洛尘上神了,不知道上神的伤好了没有。”
洛尘将衣角抽出,道:“已无大碍。你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黛慕跪在地上,语气恳切道:“求洛尘上神亲自教导剑术,黛慕虽然愚笨,资质也不算上乘,但一定竭尽所能,勤加练习,绝对不会让上神失望的。”
洛尘将她扶起来道:“你出生九尾灵狐,在幻术的修习上非一般人可比。黛慕,为何舍近求远呢。”
黛慕将月亮灯放在地上,呈上来一件雪狐皮大氅,道:“这是用小雪狐的皮毛做成的大氅,请上神收下拜师礼。”
洛尘目光在光滑的皮毛上停留片刻,集腋成裘,不知道有多少小雪狐无端被杀,心中不忍,道:“这件大氅,我不会收的。雪狐一族虽然力量弱小,也不应被如此对待。杀孽太重,必会受到心魔的反噬。你退下吧,回去将玄天心经抄写一百遍。”
黛慕还要再分辩,洛尘的神色已经覆上一层冰霜,她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失败了。
洛尘严词拒绝了自己,他就只偏心星若一个人。
她远远望见星若一蹦三跳地走过来,心里更加嫉恨,只好暂时退下,以免让人看了笑话去。
星若手里握着冰璃剑,嘴里哼着小曲,看上去好不快活。
她刚走到观星台,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始练习天枢无极剑法。
洛尘将星盘上的星辰悉数归位,又耗费了不少灵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星若这才收剑回鞘,连忙上前去扶住洛尘,还不忘一下一下帮他拍后背顺气。
洛尘安静地望着眼前的星若,不知为什么,耳廓慢慢变成了淡粉色,心口处涌动着一股暖流,让他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从出生起,因为命格缺失的命数,一直不受父神母神的重视。离镜宫中很少有外人踏足,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弟弟君衍出生后,这种情况更是有增无减。
他八岁这一年进入博鸿馆,在执教们的多次考核中斩获榜首,特别在剑术的修行上,展现出远超同门学子的潜力。
母神为此很是欣慰,答应亲自为他过一次生辰,要下一碗长寿面给他吃。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简直受宠若惊,和父神母神吃一顿团圆饭,对他而言是不敢有的奢望。
如今却实现了。
等到生辰那日,他早早起床收拾完毕,坐在离镜宫的宫门后张望,想要快些见到父神母神。
尽管腹中饥饿,他也一直没有吃东西,想着可以尝到母神亲自做的长寿面,脸上挂着无比满足的笑容。
可是他等了一整天,父神和母神都没有来。
眼看就要到子时了,子时一过,他的生日也就过完了,还是没有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碧霄宫,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父神站在院落中焦急地来回踱步,帘门掀开后,药王殿的孙真人走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父神露出大喜之色,快步走入内殿之中。
模糊的烛影下,父神和母神正在陪伴年幼的弟弟,其乐融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心。
孙真人还在擦脑门上的汗,忍不住道:“小星君的病来的真蹊跷。”
司命星君正在查看星盘,道:“最近北方七宿有异动,恐有邪神冲撞,小星君的病想来与此有关,万事要小心。”
他想要进碧霄宫觐见,司命星君眼尖,立刻下令让神兵前去阻拦。
他心中悲切,但还是行礼道:“洛尘,想要拜见父神母神。请通融。”
司命星君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道:“小星君的病刚好,此时不益见外人,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回道:“我是君衍的哥哥,不是外人。”
司命星君眼神嫌弃道:“你的命格不详,还是不要冲撞了小星君为好。送洛尘回去。”
神兵领命前来押解洛尘,他目光空洞,清浅的眸子更淡了,愣愣地望着其中一位神兵。
神兵的脚步突然停住了,拔出了手中的利刃,不管不顾地向司命星君砍去。
司命星君年事已高躲避不及,兵刃切断了他的胡须,孙真人急忙地拉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喊:“快来人。”
一位勇武大将军走到洛尘面前,想将他擒获,洛尘不闪不避,如琉璃般的目光再次捕捉到他,只在刹那间,大将军受到蛊惑,转过身去将前来助阵的神兵尽数杀死。
血溅落一地,碧霄宫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侍女们尖叫着四散而去,只留下洛尘孤绝的背影。
勇武大将军一路砍杀,竟然无一人可以制住,一脚踹开内殿的大门,惊动了父神母神,门外是司命星君的呼救声:“洛尘用摄魂术杀人了。邪神出世。大家快逃啊。”
父神这才注意到,在这血淋淋的背后,是陷入低沉情绪的洛尘。
洛尘清醒之后,已经被禁足离镜宫,遣散宫里的一切宫人,从此无诏不得拜见天帝天后。
经过一夜血色的洗礼后,摄魂术也成为了神界的禁术。
星若对他的亲近,完全没有防备之心,甚至不带任何目的,让他有一种被好好珍惜的感觉。
她的眼眸中总是满满的信任,时不时对他甜甜的微笑,一片赤诚之心,让他忍不住去接近,去沉迷。
真的想一直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很想一直被人疼爱下去。
命格缺失,纵有万般不公,但遇到她,这一束亮光让他挣脱黑暗,不再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