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法庭用白色大理石建造了一座地下迷宫，通道逼仄幽暗，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旋转的刀片、喷射而出的火焰、突然冒出来的尖刺……夜翼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去应对危机。
最令夜翼感到厌烦的是那些幻觉，他一定被注射了致幻剂，或者这里的环境就不对劲，空气、光影构成了这一切。他看到了他父母从空中坠落的画面，还有被小丑杀死的杰森、躺在血泊里的芭芭拉、被寻仇的阿福、蹒跚消失在拐角的布鲁斯……
夜翼不是没想过从上方脱离，然而他的随身道具被收走了，即便他擅长杂技，也没办法在不借助工具的人情况下翻越数十米高的光滑墙壁。
迷宫的上方装有不少猫头鹰的雕塑，每一个圆形眼睛后都安置着监控，十分瘆人。
好吧，他现在恨死猫头鹰了。
夜翼心想。
迷宫中强光与黑暗不规则交替，很快会把人的生物钟打乱了。他被困在这儿，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不断地前进才能有一条生路。
正当夜翼重整旗鼓，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响动，前方闪过几道模糊的影子，那样的行动轨迹压根不像是人类能有的。夜翼不由得眯起眼仔细去瞧，突然一个灰影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夜翼被吓了一大跳，倒抽一口冷气。
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猫头鹰——不，准确来说，是一个打扮得像一只猫头鹰的男人。
想想也知道这家伙和猫头鹰法庭脱不了干系，夜翼当即就想和对方动手，然而猫头鹰先开口说话了：“夜翼，停手，我来带你出去。”
“你是谁？”夜翼依旧维持警惕。
对方的身形打扮，以及说话的语调都该死的熟悉，但夜翼绝不会在监控底下随意说出那个名字，蝙蝠侠对他的保密教育早就深入骨髓。
猫头鹰同样没有自报家门，而是比划了几个战术手势，打出一串只有他们之间知晓的对应身份的暗号。
来人正是布鲁斯。
迪克放松不少，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再说。”布鲁斯看了一眼上方的监控，信号灯红光闪烁，他干脆利落地甩出飞镖击碎。
两人通过利爪进出的密道抵达外围，这个通道的出口在废弃的ACE化工厂，出口周围杂草丛生，砖墙上长满青苔。
迪克抬头辨别天色，确定自己在迷宫里约莫呆了三个小时，不禁苦笑：“我真想不到哥谭地下会有这样的地方……”
布鲁斯没说什么。
迪克看见他那身陌生的猫头鹰制服，又忽然不太想说话了。
两人沉默着回到了韦恩庄园，管家替风尘仆仆的二人打开了大门：“很高兴见到二位平安无事。”
布鲁斯摘下头盔：“杰森怎么样了？”
“你找到了杰森！”迪克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了，他看到了那卷录像才和布鲁斯爆发冲突，现在这场冲突可以宣布暂停了，“杰森的情况怎么样？他还好吗？我要去看看他！”
“当然，他就在医疗室，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注意留给伤患一些休息时间。”阿尔弗雷德仔细察看迪克制服的破损情况，“您也是，需要接受治疗。”
“好的，阿福。”迪克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阿尔弗雷德提起了一个人：“另外，布鲁斯老爷，关于瑟伦少爷的事，我想您还得在睡前处理一下。”
布鲁斯：“……”
迪克：“谁是瑟伦？”
布鲁斯牙关紧闭，他显然不想解释来龙去脉，因此阿尔弗雷德承担了解释的工作。这位管家没有那么多的避讳，再加上瑟伦对自己人足够爽快，两人在路上已经有过深入交流。
随着阿尔弗雷德的叙述，迪克的表情愈发古怪。
这信息量可真够大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来自平行世界的瑟伦少爷居然是非婚生子。”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是我疏忽了，导致您在处理家庭关系的方式上出了大问题，我早该料到的，在迪克少爷离家出走的时候……”
布鲁斯干巴巴地解释道：“他的母亲是塔莉亚。”
“塔莉亚，噢，是那位女士。”阿尔弗雷德很快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不禁有些意外。
塔莉亚是危险分子，奈何布鲁斯就喜欢这款，一个聪明独立、神秘而又危险的女人的确具有吸引力，然而永远别指望两个有着不同远大抱负的人能安定下来，他们居然能有孩子？
“或许我真的老了，更容易接受传统的婚姻观念，不太懂你们这种……开放式情感关系。”阿尔弗雷德斟酌着措辞。
布鲁斯大感头疼：“没有开放式情感关系，阿福，我们早就分手了。”
阿尔弗雷德不卑不亢地道：“但孩子是无辜的，布鲁斯老爷。他们需要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我想在这方面，父母难辞其咎，对吧？”
布鲁斯：“话是这么说，可是……”
“阿福说的对。”迪克迫不及待地插话道，“负起责任来，布鲁斯，别让我瞧不起你。”
这只蓝鸟快活极了，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在九死一生的处境中挣扎。谁让布鲁斯总是在他青春期的时候反复提醒“注意安全”，搞得好像他在外头滥交似的，结果未婚有子的是布鲁斯他自己，这可不太体面，活该被阿福教训。
布鲁斯觉得自己承受了无妄之灾，平行世界发生的故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或许他该和塔莉亚好好谈谈，省得真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他却丝毫不知情，任由刺客联盟把孩子培养成杀人工具。
见布鲁斯露出郁闷神情，阿尔弗雷德转向灰头土脸的迪克：“迪克少爷，你的伤势还需要处理，请跟我来。”
“好的，阿福。”迪克乖巧地应道，“我可以先去看看杰森吗？还有布鲁斯的儿子，他救了杰森！天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当然。”阿尔弗雷德又意有所指，“希望某些人也能懂得感恩，而不是上来摆着一张蝙蝠黑脸。”
“阿福，他很危险，他杀了小丑和其他罪犯，还放火烧了阿卡姆疯人院！”布鲁斯强调。他的态度够好了，没有将猫头鹰拒之门外，更没有为原则争吵，或是直接动手干架。
阿尔弗雷德：“恕我直言，瑟伦少爷拯救了您的另一个儿子，并挫败了小丑全城投毒的阴谋。您真该看看毒物的检测报告，小丑值得一个死刑。”
“检测报告出来了？”布鲁斯开始转移话题。
阿尔弗雷德不为所动：“您会得到它的，布鲁斯老爷。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更关心自己的三个儿子——或许马上要有第四个了。”
“我会的，阿福。”布鲁斯一顿，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哪来的第四个？”
一个小脑袋从意大利沙发靠背上探出，黑发蓝眼的小男孩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韦恩先生。”
布鲁斯：“……”
“哇哦。”迪克张大了嘴，“我是说，只是哇哦。”
布鲁斯斜睨了迪克一眼，很快又将视线落在那个男孩身上。
他去找杰森的时候，在企鹅人的地盘上见过这个男孩，当时情况复杂，来不及交谈。布鲁斯以为这个男孩是瑟伦带在身边的，能和杰森呆一间房里，至少也是个知情人士。
“韦恩先生，我是提姆·德雷克。或许您已经没有印象了，在今晚之前，我们曾在宴会上见过几面。”男孩落落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胆怯。
“德雷克？”布鲁斯第一时间思考起了德雷克与猫头鹰法庭的关系。
德雷克同样属于富人阶层，拥有着相当可观的产业，完全符合猫头鹰法庭的招人标准。
布鲁斯不会小瞧这个男孩，年纪小可不是拿来说事的借口，这男孩大概率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不定也是将哥谭当作游乐园的法庭成员之一。
他不自觉摆出冷脸：“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提姆诚恳道：“我没什么想要的，我的父母很好。”
布鲁斯：“……”
他不确定这小子是否说了一个不那么友善的笑话。
天知道提姆只是实话实说，他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不满的，只是热衷于追求真相，用小手段调查一些事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提姆今晚的行动是瞒着父母的，夜晚的冰山餐厅可不是好孩子该去的地方，他迟迟未归，父母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对。幸亏韦恩的管家及时通了电话，掩饰说提姆和杰森交了朋友，目前正在韦恩庄园做客，不然他父母恐怕得报警。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今晚有惊无险，提姆不仅见到了蝙蝠侠和罗宾，还见到了许久不在哥谭出现的前任罗宾。
至于夜枭……
提姆说不上来，这人老是喜欢逗他。
想到这儿，提姆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您的儿子说，我是人质。”
人质？
布鲁斯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请不要这样说，德雷克少爷，您是韦恩庄园的客人。”阿尔弗雷德打了个圆场，接着又对布鲁斯解释道，“瑟伦少爷介绍说，这位小先生是平行世界的您收养的第三个儿子，同时也是第三任罗宾。”
布鲁斯：“……”
“什么？！”迪克不可置信道，“布鲁斯，你是有什么毛病？我不允许你再训练未成年人上战场了！”
“你知道，我不会。”布鲁斯有力地反驳。
说真的，他一开始就不赞同训练未成年的孩子当蝙蝠侠的助手。迪克和杰森都属于特殊情况，他们对打击罪犯满怀热忱，并且极具天赋。
杰森还不大成熟，会犯一些无伤大雅的错误，但谁都有初出茅庐的时候，布鲁斯从没想过要把杰森换掉。如果杰森从他这儿毕业，不出意外，蝙蝠侠会恢复到最初单人行动的状态，而不是再找一个罗宾。
那么，提姆·德雷克，一个什么都不缺、家庭幸福美满的小少爷，又是为什么当上罗宾的呢？
布鲁斯略微有些困惑。
阿尔弗雷德极具英式幽默地讽刺道：“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考虑的，放着一大把适婚女士不去接触，收养的孩子却是越来越多了。”
“那也是平行世界的故事……”布鲁斯捏了捏鼻梁骨，他希望提姆不要太当真了。
提姆当然明白布鲁斯的意思，他还没有想好是否真的要干这一行，也没有做好准备。在此之前，他即便知道蝙蝠侠的身份，也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观察距离。如果不是因为罗宾失踪，蝙蝠侠处于失控边缘，提姆也不会上门自曝信息。
迪克对提姆的态度很是友善，冲男孩招了招手：“过来吧，提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在这儿住一晚，明早让阿福送你回家。别介意，这只是一个意外。”
提姆瞅了一眼韦恩庄园的主人，发现布鲁斯缓和了神色，什么都没说，这就表示同意了。于是他乖巧地笑笑，顺从道：“谢谢，格雷森先生，还有韦恩先生。”
“我建议别信他的鬼话，这小子可不老实。”头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瑟伦正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下来。
“你们不问问他是怎么知道你们的身份的？用一台儿童电脑和他的拍立得。”瑟伦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顺便说，提摩西来得比布鲁斯还早，冲进企鹅人的地盘，质问我是不是绑架了罗宾——真勇敢，对不对？小侦探。”
提姆有些不高兴地抿起嘴巴。
迪克都不知道自己该把注意力放在谁身上，他被爆炸性信息掀得人仰马翻。就连布鲁斯都是一愣，他们都以为是瑟伦把秘密告诉了提姆，结果这小孩是自己查出来的。
他到底懂不懂这样做有多危险？
还是说，他是……享受冒险？
布鲁斯和迪克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