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述飞听后强制结束一把游戏,放下手机,作出一副准备好睡觉的姿势:“关吧。”
安言按下开关,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但也没有全黑,窗帘能渗入隐隐的月色。
前几天,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关灯后两人几乎是倒头就睡,房间安静地出奇。可今晚安言实在睡不着,闭眼20分钟后还在翻身。即便动作已经足够轻,但还是惊动了沙发上的人。
“不舒服?”他问。
“没有。”安言万分抱歉,“白天不该睡太多的。”
“聊会儿天?”
听他声音哑哑的,像是强撑着力气在说话。
安言道:“没关系,你睡,我保证不动了。”
于述飞却道:“我也睡不着。”
安言想了想,问:“那聊什么?”
于述飞:“都行。”
安言想了想:“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他轻声应着。
“你怎么会干这一行啊?”
没开灯的房间,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平时说不出口的事,问不出口的话,此时开口却变得轻而易举。
这话问出口,房间突然变得安静。安言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补充一句:“你不想答就不答,没关系的。”
“赚钱呗,还能为了什么?”于述飞突然开口,“怎么,好学生看不上我们这一行?”
“我没有。”安言身体动了动,朝着沙发的方向解释,“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片刻后,又小心谨慎地问:“我是不是不该问你的私事?”
沙发那边却传来冷笑声:“又不是国家机密,有什么不能问的。”
这回,安言没话了,但对方又主动开口:“我爸以前干这个的,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就会了。”
原来是这样!
安言猜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你爸……”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死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安言心里像是被某个东西突然击中,轰地一声炸裂,没再说话。
过了好久,以为对方已经睡着,却又突然听到他沉闷的声音:“你呢?以后想干什么?”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不能真想当我徒弟吧?”
“……”
“睡着了?”
没有睡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都没有答案。
“我现在只想赚钱。”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有了足够的钱,我就去一个有海的城市买个房子,然后就再也不搬家了。”她又说。
于述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才开口道:“那就更不能当我徒弟了。”
停顿了一下又说:“回学校读书吧。”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就像在喃喃自语。
安言苦笑了一下,没出声。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在黑夜里各有所思。
“你父母怎么去世的?”他又开口。
“去干活时出了车祸。”安言说。
父母出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提及父母的事。
“你其他亲戚呢?除了这个姑姑。”
“我是捡来的。”
简单的几个字,却重重地砸在于述飞的心口上。一时间,甚至忘了呼吸。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床那头又传来女孩的声音:“养父母去世后,就由奶奶抚养,奶奶去世后,就寄托给姑姑。”
安言平躺在床上,说话时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声音出奇地平静。
沙发那边动了动,于述飞转过身来,在黑暗中看向她。
“老家房子呢?也没有了吗?”
“有个老房子,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她这样说,于述飞又重新躺平了身体,沉默片刻后,轻声问了句:“你养父母对你好吗?”
声音哑哑的,轻轻的,触电般击中安言的心脏。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薄被,感觉有一股暖流涌上来,喉咙瞬间被堵住了。
“嗯,对我很好。”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哽咽,“这世上对我好的人没几个,但都没有好下场。”
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却不想发出一点声音。
安言扯了扯被子,将整张脸都藏在底下。
时针刚好跳转到凌晨1点,身体器官进入一天中最为脆弱的时候。
于述飞安静地靠在沙发上,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处凸起在黑暗中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