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晚玉城啊。”先二人一步迈出冒险者协会的大门,晚玉城的全貌在清河眼前一览无余。
果不其然地,和半纳城大差不差。一样的对称布局,一样的井然有序,一样的……满街飘香!
晚玉城与半纳城的冒险者协会走的路线截然不同,后者高端大气上档次,前者则直接落户商业街中的美食区,主打一个接地气。即使是美食区它也不拘泥于高档餐厅,周边尽是些特色小吃,摊摊贩贩吆喝叫卖声鼎沸不休。
“怎么会有冒险者协会选址在这?这还能办公吗?”
“据说就是为了加班买夜宵方便才改迁的。”
两名社畜对视一叹。
工作经验为零,被压迫经验为零,清河没有跟着两人伤时感事。他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盘算着待会儿要先吃那边滋滋冒油的大块烤肉还是新鲜出锅的薄皮灌汤包。
后退半步扯扯司命的披风,清河用上司命曾经的那套,闪着星星眼撒娇:“阿云阿云。”
司命才不顾清河正使用着他的招式对付他,反正现在还是上午,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不过首先要解决的是经济问题。
他转头理直气壮义正词严地朝夏得伸手要钱:“夏得老师,饿了,给点。”
“你,”夏得近乎咬牙切齿般低声斥道,“别穿着这身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啊。”
上回试穿的衣服是签售当天的穿搭,为免衣服提前损坏,司命相当小心地收了起来,又大大咧咧换回了自己的破烂。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几乎已经成为不良分子代名词的披风。
夏得提出建议:“我们先找个旅馆换了你的衣服再吃饭。”
除了吃饭,睡觉也是人生头等大事之一,清河没意见。
刚要点头答应,司命横插进来勾住他的肩为他愤愤不平:“不行,早饭都没吃,清河长不高就是因为你的苛待。”
“我吗?”夏得认真地反思了三秒,只有司命诚挚的眼神能够佐证他的指控。
注视着眼前一般高的两个人,一边心里默念不要和小孩较真一边大手一挥放二人自由,并一人发了一枚银币做零用钱。
十五岁,还是刚成年呢。
找旅馆这种事还是交给可靠的大人……
“夏得老师好吝啬,只给一个银币。”
刚朝相反方向走出两步的夏得怒冲冲地走回来没收了司命的银币。
“一个银币很少吗?”还好清河是大款,他主动承担起司命的开销,先买了两只炭烤鱿鱼分着啃。
价目表上将价格写得很清楚,一只三百铜币两只五百铜币,千进制换算一下瞬间花掉一半:“好像是有点少。”
“是你一下子挑中了整条街最贵的海鲜。”不说空中花园没有海,整个世界能吃上海鲜的地方都寥寥无几,即使有多半也是人工养殖。
“我们去吃那个烤蛋。”
相较之下烤蛋的价格正常很多,不论烹饪方式只以蛋的类型收费,价格基本等同于蛋的本金加上一点手工费。例如鸡蛋,五铜币可以买两枚。
烤蛋顾名思义是烧烤的蛋,先在沸水里煮过定型,再放入专门的烧烤架上转着圈烤到表皮变为褐色,最后裹上各式各样的酱料。烤蛋可以选择是否溏心,两人不想让小吃占了太多肚子,于是只花了五铜币一样要了一枚分着吃。
“可以帮我切开吗?”清河并不希望待会儿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对半切开是最完美的结局。
这只是顺手切开再多拿两根签子的事,老板闷不吭声干脆利落地一刀落下。他似乎经常接到这种要求,现在已经自觉地在烤蛋切面上又撒了一层酱料。
老板技术娴熟,被切开的溏心烤蛋熟度刚好,蛋白已经凝固,鲜艳的橙黄色蛋黄却还在流动。为了方便走动时食用,老板还配备了大小正合适的纸碗。
“每种烤蛋在两只碗里各放一个,谢谢。”
烤蛋,达成。
拿起两只碗没有第一时间开吃,清河一路小跑到不远处的米粉摊,几乎没花力气便找到了司命。不是因为司命的背影出挑伟岸,全靠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各式米粉。
酸菜的、番茄的、麻酱的、香辣的……除了汤粉,爆炒米粉也不可错过。
清河没有问“吃不吃得完”的蠢问题,他只会怀疑这些对于司命来说会不会只是开胃小菜。一边把两碗烤蛋公平地摆在桌上供司命先行挑选,清河一边提醒道:“小心吃太多不舒服哦。”
“没关系。”司命的话还有后半截,他试图用灿烂的笑脸掩盖自己的缺德,“吃剩的可以打包给夏得老师吃。”
清河欲言又止。
“夏得老师喜欢吃剩饭。”
清河止言又欲。
“因为剩饭没毒,我们这是给他试毒。”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美食面前,清河无法一直维持大义凛然的正义人设。他瞄准一碗清汤米粉,准备从米粉本味开始品尝。
虽然司命处处表现得不拘小节,却细心地准备了两个空碗。清河自觉地把另一个空碗拉到面前,愉快地吃起米粉自助餐。
清汤不是白水干煮,而是慢炖的骨汤。汤面上飘着几朵油花,不至于一点荤味不沾。汤里加了一点点盐巴和胡椒,简单的调味已经十分鲜美,反倒米粉才像陪衬。
每张桌上都有单独的盐醋辣椒和香菜小葱,前者满足个人口味,后者比起“味”更像是增添“色”的点缀。
桌面上没有黏糊糊的擦拭不去的油污感,清河便放心大胆地把两只手臂全搭在上面,含糊不清地继续问:“为什么要试毒?”
“因为有人下毒。”
“……”多么朴实无华的道理。
找到夏得所在的旅馆花了点时间,清河手里提溜的一大堆小吃已经凉透,他除了一股脑递过去之外还做了细分。
左手上是冷透的需要热一热再吃,右手上是尚有余温对温度要求不高的小吃。
这么一点好处还不能让夏得熄火,尤其是一旁还站着一个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着糖糍粑的司命。是的,夏得非常擅长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他扭头怒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不然呢?”司命问得理所应当,他甚至觉得自己非常谦逊,没有直言“人是铁饭是钢”的真理。
“请尊重一下雇主好吗?保镖大人。”夏得敬语拉满,个个都是冲着阴阳怪气的方向狂奔而去的。
蹬鼻子上脸即是如此,司命立即配合地双手背后将胸一挺装腔作势地朗声道:“小事一桩,夏得老师不用这么客气。”
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
简直是倒反天罡。
“我找你不是让你来旅游的,干点正事好吗?”手里有个好用但不听话的棋子会发展成什么情况?夏得的心已经从司命派转变为支持凌飞晴,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一定会主动给凌飞晴发信息喊他来抓人。
“什么才算正事?”
疏导民众情绪一看就不像是会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司命擅长的是将始作俑者一通暴揍,可现在显然没有机会给他发挥。
一开口便把清河也拉下水:“清河也没有做正事,我们两个本质上是一样的。”
贸然被拉入同一阵营的清河否认不是承认更不是,他不想让这对欢喜冤家的关系火上添油。一个是对方寥寥可数的朋友,另一个也是对方为数不多的朋友。
综合分析,清河现在需要……
转移话题:“刺杀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太生硬了,话题关联度为零。
不过这招对司命十分管用,他仿佛转头把刚才针尖对麦芒的争论忘在脑后,贱兮兮地贴在夏得身上做膜拜状:“当然啦,我们夏得老师可是——人类之光!”
虽然明知司命不会吐出什么好词,可“人类之光”的分量还是打败了一众称呼在夏得羞耻排行榜上脱颖而出。
如果放在五年前,夏得会斜睨一眼后淡淡地点头应允。他心里没有半点暗爽,他只是真诚地觉得:
是的,从今以后世界修灵法则由我改写。
现在已经是夏得加入神之领域的第五年,他已经不是深陷中二无法自拔的年纪。
在神之领域这个大家庭中,他也渐渐认识了更多优秀如司命的人类。大家一同为人类崛起奋斗,而他仅仅是做了最基础的部分:
是的,他已经不再沉迷“人类之光”这样虚浮的称号上。更恰当地说,他是——人类基石!
听上去就是沉稳钻研的好苗子。
夏得不为所动,推开司命紧贴住胸口蹭来蹭去的脑袋,警告道:“再多说一句我就要把你的私藏公之于众。”
愣怔,立正,鞠躬,严正:“对不起。”
即使从城主提供的三层小别墅落魄到自付房费的旅馆,夏得也绝不为生活妥协,三人都是独立的单间。司命作为夏得的御用保镖,他必定紧挨着夏得的房间,可清河同样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只能把他放在中间的位置。
拉开房门将彻底驯化完成的司命丢进去,夏得关上所有麻烦即是大功告成。一转头,原地还站着另一个魔王。
此刻轮到强装镇定的夏得立正鞠躬,他毕恭毕敬地做了个引导的手势,俯首望地:“您的房间在这边。另外您收到的包裹因为没有署名,我擅自做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已经放在房间内。”
“魔王”只当冤家朋友的友情危机解除,双手一合乐呵呵为他们的友谊再添新彩:“米粉很好吃,是他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其实他还是很在乎你的,所以你们还是好好地继续做朋友吧?”
一番话在夏得耳朵里完全变了味,大有一种“不继续做朋友就去死”的既视感,瞬息后背冷汗已经将他拽入冰窟。
片刻的慌神让夏得心防再破一层,他赶忙用点头回应“魔王”的问话:“当然,当然。”
继续和“魔王”独处实在危机四伏,夏得强撑出一张笑脸躲回房内。
饶是社交经验不多的夏得,慈爱和无情还是分得清的:可以轻松地将生命比作容器的神明,又怎么能相信他对生命流露出的善意。
充其量只是人类之于蝼蚁,而神明之于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