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啊，昨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开场白不是由亚莉克希亚说出，而是她身边自顾自坐下的栖会。

参会者信息都是公开的，栖会参加联盟会不意外，他作为亚莉克希亚的陪同参加联盟会不意外，他作为陪同坐在参会者的座位上让人意外。

有几个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悄悄在各种掩护下重新查证参会者信息。确定栖会真的不在名单之中，意外就变成了疑惑、惊讶和震怒。

敢公开和精灵叫板的，兽族算一个。

霍尔只微微地斜睨着栖会的方向，他身为兽族的王，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精灵晚辈大动干戈：“美好在今天戛然而止了。”

“联盟会是重要的会议，大家能及时调整状态赴会是件好事。”和他人正襟危坐的姿势截然不同，栖会向前倾斜着身体，优哉游哉地将双手叠放在下巴处。

有翼族从种族的角度来说和兽族是一体，在联盟会他们也常常作为连体双胞胎出现。

“您的椅子是不是不太合适？”虽然加上了敬称，但修却十分直白。

“原来大家支支吾吾是想说这个啊。”

栖会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他挺直了背双臂大开一副欢迎发言虚心接受的模样：“如果大家愿意的话，也可以把自己的陪同带在身边嘛。”

只要身边还有多余的座位。

眼看栖会的嘲讽即将迎来更多的冷言冷语，于公于私亚莉克希亚都无法继续沉默，她用灵力把声音扩散到整个会议厅：“肃静。”

“爱莉……”

“请你也安静，好吗？”亚莉克希亚轻声呵止栖会的悄悄话。

面前的纸质文件已经预先整理好了顺序，亚莉克希亚捏在手里简单清点了一遍。数字一个一个增长时压力也在一点一点增加，最后那数字已经飞速上涨到了让她窒息的地步。

她松开手长舒一口气，尽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第一页的手写字迹上：“在开始今年的联盟会前，我们需要选出一个主持。”

这是亚莉克希亚第一次独立参加联盟会，没有敬爱的老师在身边，也没有和蔼的长辈提点。

尽管她从不后悔成为老师的学生，也愿意为此付出最大的努力。可当她意识到职责背后无数真实鲜活的生命正向她仰着期待的脸庞，她又无比怯懦地怀疑：我真的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吗？我真的能像老师那样挽救精灵族吗？我真的有能力承担一切吗？

亚莉克希亚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咬牙走下去。

“虽然今年精灵族代表只有我一位，但是我们一族一致推荐神之领域负责主持。”

神之领域的代表也只有一位，但他不似精灵那般强势。他的陪同此时应该在会议厅外字面意思地沾花惹草，毕竟风景如画的空空原让人不想因无聊的工作错过美景。

被点名的凌飞晴不得不出面，并出声发言。他不会像亚莉克希亚那样用灵力扩散声音，将话筒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

他的声音悦耳婉转，特殊的音色和语调仿佛合奏出了一首动听的乐曲。

这是他们一族的特点，也是他的加分项，哪怕大家知道他说出的话让人不悦，也愿意耐着性子听下去：“首先，非常荣幸能代表神之领域而被亚莉克希亚殿下举荐。”

他和亚莉克希亚都算是新生代，在辈分上没有高低之分。不过他们彼此只有脸熟，在称谓上会更客气。

直接拒绝？委婉接受？

亚莉克希亚说自己代表的是全体精灵，弦外之音不是想用精灵的威严力挺这一决定，因为精灵讨好神之领域没有任何好处。

甚至，不是精灵在讨好神之领域，而是精灵高层在拉拢神之领域的某人。

联盟会的本质是为了对抗神之领域对抗人类建立的，因此人类在联盟会没有席位很正常。六十年前神之领域的入会申请突然一路绿灯不是因为联盟会觉悟了团结友善的道理，而是神之领域出现了某个让联盟会幕后推手感兴趣的人。

可以说，人类这唯一席位也不属于神之领域，它只属于一个人——小夕。

凌飞晴没有替她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替她拒绝的权力。就像约定好的那样，他只要承担负面就好。

他套着模板声称会如何如何让主持充分发挥作用，最后表演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神之领域一定会为此负责。”

他的眼睛是罕见的浅灰色，因为贫血脸上没什么血色，加上细薄的唇显得整张脸十分透着十二分的薄情寡义。

但他气质温和没有攻击性，一番大言不惭的发言也被说得字句恳切让人品出几分真诚。

从凌飞晴的发言挑不出毛病，有心人只能另辟蹊径指责一下其他方面：“谦词敬语就不必了，联盟会时间紧迫还要赶流程。”

他如愿得到了凌飞晴的反馈，得到了……凌飞晴的微笑不语点头。

这是凌飞晴的惯用连招，管不管用另说，至少看起来无理取闹的人不是他。

虽然是恶魔，亚林却不像另一位同族处处掣肘，他随心所欲，他为爱冲锋：“难道有些长着翅膀的家伙脑子也退化到动物的水平了吗？”

被攻击的阿诺德不甘示弱：“难道背叛清河殿下的恶魔有什么高见吗？”

背叛清河？在座的诸位除了神之领域谁又能说联盟会不是背叛清河？

恶魔抛弃清河信仰三圣贤中的影，三圣贤因为清河建立神之领域不满而组织联盟会，二者半斤八两。

亚林挑起一边眉挤出一个古怪又轻蔑的笑，他扭过头向凌飞晴的方向远眺，试图通过表情向他炫耀自己的战绩。

哎呀，那双眼睛里流露的似乎不是爱慕，他担心我？

“肃静。”

论灵力，亚莉克希亚是精灵的翘楚。她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因此现场几乎没有可以抵挡她威压的存在。

这是第二次维持秩序，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亚莉克希亚已经厌倦了台下的窃窃私语。

“爱莉，你觉得他真的可以主持联盟会吗？”栖会暗中和亚莉克希亚连接了灵力，进行起更隐秘的精神交流。

“无所谓，老师只是希望她能更有魄力承担起世界的未来。”

脸上笑意不减，栖会意味不明地眨眨眼。

“爱莉，老师所说的‘她’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亚莉克希亚不动声色地断开了和栖会的连接：“如果诸位没有其他意见，那么接下来我将会开启投票，当弃权票不足百分之十则投票结果生效。”

历史上曾出现过一次赞成、反对和弃权三足鼎立的情况，因为票数持平不得不多次重投，反复折腾多次后有了此条规定。

那其实只是私人恩怨，有人看乐子，有人想维/稳，有人不想管闲事。如此这般，那之后连开启投票的权限都重新设置了一个标准。

现在在场的各位都是带着目的去赞成或反对，几乎没有出现超过百分之十的弃权票。

尽管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最后投票结果却值得欣慰，高达百分之八十二的赞成使此提案畅通无阻。

无关凌飞晴个人魅力，无关神之领域官方权威，看上去公平公正公开。

尽管投票是匿名的形式，光看票型亚莉克希亚也猜得出哪些是狼人哪些是村民：

霍尔是毫无疑问的狼坑，他公开反对凌飞晴不是一次两次。但兽族还没发展到一言堂的地步，因此除他之外所有票还是归村民所有；

有翼族恰恰相反，虽然看上去个个性格自大站队霍尔，其实还是要乖乖听话把票交出来；

巨人和矮人可以放在一起比较，他们更多是不带立场的自由人，同时也是没有主观的旁观者。不过这部分票量小，是狼人是村民都无所谓，没有争取的价值；

恶魔？他们的药剂生意主要在人类辖区，为神之领域献上自己的赞成票没有坏处；

剩下一些零零散散各有心事的，比如空中花园的领袖乌麻麻。

显然她此行的目的不在投票游戏上，她偶尔抬起头，视线往往只流连在一条直线之内——凌飞晴，亚林。

曾经从老师那里得知了妖怪的存在，亚莉克希亚不好说自己对这个种族应该同情还是抱着平常心顺其自然。

老师肯定希望她能够做到后者，因为清河殿下拥有全知之眼，他能看透一切，他所作所为皆为正确。即使暂时不明白抹除妖怪的利害，在更长远的未来也一定是利大于弊。

那么清河殿下放出去的分身……

亚莉克希亚勉强从忧愁里挤出一点乐观，也许是通过吃喝玩乐旅行的方式在暗中走访大家的地区建设工作进度。

如果真的只是在旅游，也希望清河殿下玩得开心。

短暂地抽身使亚莉克希亚极大地疏解了内心的焦躁和沉闷，比起接下来要面对的冗长会议，晚上与那个人的卧谈会值得让她精神一振。

不过现在接力棒传递，亚莉克希亚的部分烦恼由身为主持的凌飞晴承担，她只好非常情愿地扮演起精灵霸主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