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莱在会议室里跟手底下的人开会,凌星在外面等了一阵,等到他出来,马上笑眯眯地迎上去。
“张经理,上午好!”
“你是?”张莱瞥一眼凌星,继续往前走。
凌星跟在后面。“我是凌星,现在在总裁办当秘书。”
“你升职了?”
“哪里有升啊,分明是平调。”
“平调你还去!”
“哪能不去,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
张莱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凌星,意味深长地说:“是什么力量让你变得这么大胆又风趣了?”
凌星猜测他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说这话来试探自己。
“你猜。”她收起了笑容。
张莱眼睛微眯,审视着她。“权利?”
凌星神情自若地道:“我一个小秘书能有什么权利!”
“那么是钱?”
“你看我像有钱的人吗?”
张莱撇嘴一笑。“你不如到我的业务部来,我让你当组长,虽然职级没变,但是可以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在房地产行业的鼎盛时期,你自然有底气这么说。”
“难道会有不景气的时候?”
凌星郑重其事地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这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张莱轻笑一声。“到那时我肯定赚够钱退休了。”
“如果它来的比你预想的更快,让你根本没有时间做准备呢?”
“你是特地跑过来气我的吧!”张莱把夹在腋下的笔记本往办公桌上一丢。
有道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凌星就不该试图唤醒他,这下好了,把他给惹怒了。
“张经理你可是我们公司的中流砥柱,所有的事了然于心,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凌星腆着脸陪不是。
张莱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跟在裴总身边,你学聪明了。”
“这一趟就是裴总让我来的。”凌星把图纸摊开,指着上面圈出来的一块地说:“按照这块地的面积,你估计一下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把房子全部销售出去。”
张莱似笑非笑,“这是姚氏的地?”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张莱走进去往椅子上一坐,身体往后一躺,双脚一抬,交叠着搁在办公桌上。
他眯着眼睛觑着凌星,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你傻不愣登的拿块地来,叫我怎么估?”
凌星忍耐着,好脾气地说:“你要怎么样才能估?”
“最基本的,我得知道房子的数量、户型的大小和楼盘的优势,才能进行估计。这些恐怕连设计部和企划部那些人的心里都没数,我凭什么给你估!”
凌星央求道:“按照你以往的经验,大概地估计一下嘛!”
“估不了,根本估不了!”
“人家杨总可是说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你少拿他的话来哄我!你当我不知道他,他那是不想担责。”张莱不屑地一哼。“他们工程部两大杀手锏——踢皮球和甩锅,从上到下,个个运用自如。”
见软的不行,凌星便来硬的。“这可是裴总让我来问你的。”
张莱神情坚定。“即使是当着裴总的面,我也是这么说,估不了!”
凌星感觉他比之前自己说错话时还要生气,但是猜不到原因。
她在张莱这里吃瘪吃了个饱,灰溜溜地离开销售部后,又去了10楼的设计部,找林主管估计户型的大小和房子的数量。
设计部是工程部的下辖部门,都归杨杰负责。这个林主管果然与张莱说的那样,继承了杨杰的油滑,非常善于踢皮球,不管凌星怎么软磨硬泡,他都坚持认为她应该先去企划部。
企划部是除了财务部之外最刚的部门。凌星去到11楼找他们的袁主管,才刚起个头,她便来了句“我没有收到将要开发这块地的通知。相关事宜,我无可奉告”,然后将凌星请了出去。
凌星把几个部门跑了个遍,花快一上午的时间,只在一开始时从杨杰那里问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如果要开发姚氏的地,只是建造完成便需要四年。如果业务部在建造期间便开始售卖,或许能赶在房地产行业走下坡路之前卖掉一部分。
以凌星的直觉来看,这个项目不大可能成为裴济怀职业生涯中的重大失误。
因为那块地位置偏僻,又是与人共同开发,应该不需要拿太多资金出来运营,即使最终房子没能全部卖完,对公司的影响也有限。
除非……
除非企划部错误地将其定位成一个高档楼盘,拉高了整个项目的投资成本。
凌星心里想着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慢悠悠地回到了16楼。
杨洪拿着一册文件从资料室里出来时,在工位上看到她,走过去跟她聊了两句。
“你一个上午都去哪了?”
凌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诧异地问:“裴总找我?”
“不是。”杨洪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师傅找过你。”
“他怎么了?”
“是你昨天陪他去医院检查的,你不知道?”杨洪难过地道:“他得了酒精肝。”
秦树不能喝酒,势必对他的事业发展产生影响。凌星理解杨洪对秦树担忧的心情,可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她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一下其中的原因,然后问他秦树在哪里。
他指指总裁办公室,“在里面跟裴总喝茶。”
秦树也在跟裴济怀解释自己的这个病并不严重,只是需要禁酒调养一段时间。为了让他相信,秦树还把朋友给出的诊断结果,从手机里调出来给他看。
“你这个朋友是哪个科室的,给的诊断靠谱吗?”
秦树失笑。“凌星昨天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您放心,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找的是相关专业的朋友,非常靠谱。”
裴济怀担忧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再找人看看吧!中医在这一道上颇有研究,能更好地帮你诊断和治疗。你若是没有熟人,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位。”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就是这些年喝太多酒了,把酒一禁,过不了多久便会好的。”秦树神色如常,一双狡黠的眼睛却紧密地注视着裴济怀。
裴济怀愧疚地说:“这些年,要不是你在我身边帮我挡酒,得病的就是我了,以后你可不能再喝了。”
秦树从善如流,“一切听您安排。”
裴济怀叫他过来,是为了姚氏那块地的开发策划方案,想听听他的意见。
待杨洪把文件拿过来后,两人便进入主题讨论了起来。
与姚氏签约在即,只剩这最后一个环节还没敲定。二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个多小时,在裴济怀心里有了明确的方向后才结束。
“小杨,通知下去,让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于下午两点半开会讨论江畔13号地的策划案。”裴济怀沉声道。
杨洪拿出本子迅速地记了下来,然后去外面工位的电脑上书写正式的通知文案。
已至中午,裴济怀把工作安排好后,邀秦树去楼下食堂吃饭,在走出办公室时,凌星迎上来打招呼。
“裴总好,秦经理好!”
裴济怀说:“你来的正好,我们一起下去吃饭!”
凌星欣然答应下来。他俩走在前面,边走边聊。她跟在后面竖着耳朵听,眼睛则注视着秦树坚实硬挺的后背。
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身体看上去如此健康,居然说生病就真的病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炽热,秦树若有所感,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从他的笑容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担忧。能从底层爬起来的人,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凌星着实佩服。
来到食堂里,凌星远远地看到了唐小琬。唐小琬独自一人吃完饭,正准备离开,在看到凌星后黑着脸撇开了眼。
凌星想,二组的新任组长走马上任,她这是终于发现自己被忽悠了吧!
在竟天地产的食堂里,中层管理及以下员工吃自助餐,餐后还有水果和甜点可以领,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不过,终究没有跟着老板吃现炒的菜来的香。
凌星当这个生活秘书,职级没变,工作时间还变长了,惟有这顿午餐给了她额外的优待。
裴济怀一直拉着秦树聊天,凌星插不上嘴。等他吃完了,回16楼休息后,她才有机会与秦树说上话。
15楼的茶水间里,凌星泡了杯柠檬水给秦树,然后询问他的病情。
他接过杯子,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你在担心我?”
凌星直觉觉得他的这句话后面肯定没憋好屁,便说:“即使是阿猫阿狗,知道他生病了,也会关心一下吧!”
“是吗?”秦树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品味着她冷漠的话语,猜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那我是阿猫,还是阿狗呢?”他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凌星被他噎得一时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嗔道:“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是你先那么说,我才这么问的。”秦树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我多余担心你了。”凌星叹气。“我想交你这个朋友,看来你不太乐意。”
她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秦树,神情是那么的严肃。
秦树都被她气笑了。“小姐,搞搞明白,是我以为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好吗?”
凌星眨巴着眼睛,回想之前的话,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当她想起来时,不禁红了脸。
在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语言环境中生活太久,以至于每当遇到别人话里有话,便会把对方往坏处想,然后产生应激反应。
“作为朋友,我担心你的病情是理所应当的对吧?”凌星坦诚地道。
“朋友……”秦树哼笑着点点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柠檬水。水里一点糖都没有放,酸得他脸都变形了。
“哪里有问题吗?”
“这水也太酸了!”
“才两片柠檬就把你酸成这样?”凌星感叹:“老天爷保佑你最好病得不重,不然你每天都要承受这样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