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孙仅一直瞧着她,也不知道是在瞧什么。白芯竹的视线一扫过去,他就移开视线,等她的视线挪开,他又抬眸偷偷瞧着。
白芯竹直言道:“你看什么?”
孙仅立刻收回眼,作揖道:“抱…抱歉,白姑娘。我从前一直听闫吉说过你,今日才得以见到真人,便多看了两眼,莫要怪罪。”
这人认错认的倒是实诚,左右她气的是闫吉,又不是他。摆了摆手,这事便过去了。白芯竹想起他刚才说的,看看闫吉,对着孙仅道:“你刚说闫吉在你面前提过我,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自小跟你阿翁一起出海漕运,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还说了你们自小长大,他一直当你如妹妹一般……”他有些紧张,糊里糊涂的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对上白芯竹的眼睛,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妹妹?”白芯竹面色冷了,声音也冷了,侧过头,直直地看向他。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闫吉放下茶杯,对着孙仅道:“这家出了几样点心,去拿几份吧。”
孙仅离开后,便只剩下白芯竹和闫吉两个人,白芯竹迫不及待地道:“他刚才所说的,是你告诉他的?闫吉,在你心里真的只拿我当做妹妹?”
闫吉淡淡地道:“是。白会长也说了,我算是你的兄长,自然是当你如妹妹一般。”顿了顿,又道:“孙仅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家教严格,很少同女子说话,一时间有些紧张了。你同他接触时间久了,自会发现他是个不错的人,也会喜欢他的。孙仅他……也确实是可配的良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芯竹看着他,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
上一世,他喜欢她,可以随意所欲地说出那一句“阿竹,我喜欢你。”然而这一世,不论她如何表露自己的心意,他总是步步后退,不敢直面自己的心。他是喜欢她的,她能感受到,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不敢说出口呢?
“我给你的那一匣子书,你可看了?”其实她想问的是,里面的生辰帖他可见到了?
“这段时间事情多,还没来得及看。你若是需要,我今日让有为给你送回去。”
“那你可看到东西?”
“……没有,匣子都未打开过。”
“你真的没打开?”
她的目光炙热,一看彷如能看透人的内心深处,闫吉低下头,看着桌上茶杯袅袅雾气,“没有。”
无力感席卷而来,白芯竹眼中微酸,蹭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迎上捧着糕点的孙仅,他疑惑中带了几分诧异,“白姑娘,这是要走吗?”
白芯竹顿了顿,脑中倒是升腾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来。她笑了笑,道:“当然不是,只是看你许久没回来,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孙仅面色一红,道:“他家点心十分紧俏,便多等了一会。哦,你尝尝这家新做的樱桃酥。”
“好啊,”白芯竹拿了一块樱桃酥放在嘴里,不住地点头,笑得十分甜:“嗯,确实很好吃。多谢孙公子了。”
“白姑娘叫我孙仅便好。”
“好,孙仅。”白芯竹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复又坐回位置上,斜眼瞥了一眼旁边闫吉,绷紧着一张脸,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
茶桌之上,白芯竹和孙仅聊了很多,从美食美酒又聊到了各自去过到哪里,她惊喜地发现的,她去过的很多地方孙仅竟然也去过,她吃过的很多东西孙仅也吃过,两个人的成长轨迹意外地相同。
白芯竹忽然觉得他和曾经的闫吉真的很像,年纪相仿,又都是肆意张扬的少年,喜欢大笑,像是一丝无拘无束的风。同他聊天的时候有一种既放松又熟悉感觉。
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聊到口干,白芯竹拿起茶杯,发现水已经没有。
孙仅提起茶壶:“壶里也没水了,我去再要一壶。”
他正要起身,一直沉默着的闫吉忽然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他看向白芯竹,“你阿翁也该着急了。”
“白姑娘,那我送你回去吧!”
白芯竹的一声好字还没说出口,旁边便听到一声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马车已经在楼下等着,我送她回去便好。”说着迫不及待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孙仅略有失望些,许久没有聊得如此痛快,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隐隐约约还有些不舍,“白姑娘,我们下次见!”
今日聊得很开心,白芯竹也觉得孙仅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边走着,边对他道:“好啊,下次见!你若是没事也可直接去找我……”话还没说完,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闫吉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走路专心些。”他的声音的很平,又有感觉到有一丝的不悦。芯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丝情绪。站起身,同他拉开一步距离,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知道了。”
车子缓缓行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觉得……孙仅如何?”
“不错。人长得俊俏,风趣又有见识,还很聊得来。”
她说这些话时,眼睛紧紧地看着他,车厢内有些暗,他的脸隐在暗处。她心里期待着听了这些话以后,他能吃一吃醋,哪怕皱一皱眉也行。可是他只是道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会合得来的。”
被他的反应气笑了,白芯竹点头,“是啊,还要多谢你。我还从未遇见这么合拍的人。一定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好好同孙仅相处。”
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本想让他听了难受,结果话说出口她自己先是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像是被一块巨石卡住,不上不下,憋屈的很!
闫吉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唇,说出口的话到最后就变成了一个“好”字。
白芯竹心中怅然,也不在多说什么。
这一路两个人相对无言,直到马车停下,有为在外面喊了一声白府到了。白芯竹起身下车,闫吉伸出手想要叫住她,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手悬在空中,想要抓住的东西,却总是抓不住。他收回了手,依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车帘微微晃荡着,马车又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