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璩把自己的果盘大作送给了谢擎云,他竟然也真的收下了,还准备把江璩的画裱起来放书房里。
当江璩觉得对方太过隆重的时候,谢擎云的谢礼还在后头。
就是比较离谱。
自从两人在班歌演唱里表演了四手联弹之后,谢擎云的校草名头算是坐实了,情书这个东西就开始纷至沓来,谢擎云的座位仿佛成了什么邮箱,隔三差五就能意外地发现一些五彩缤纷的信件,收信人都是明晃晃的“To 谢擎云”。
当然,里面有时候还会掺杂几封“To 江璩”的。
谢擎云把那一沓漂亮的情书全部给了江璩。
江璩:“?”
“即使我不收也没办法阻止,听说你家猫喜欢撕纸,就请顺便帮忙解决掉吧。不然随便丢掉,可能会泄露别人隐私。”
谢擎云说得云淡风轻,让人幻视剧里霸气测漏的总裁,而江璩和他的小猫就是卑微的打工人,和一台全自动猫型碎纸机。
他接过那一沓厚厚的情书,掂量下份量,嘀咕道:“如果这是过年红包那该多好……”
“过年来我家,让你梦想成真。”谢擎云笑笑,“就怕你不敢。”
他的笑不似以往那么冷,显得太过宠溺,江璩不好意思回话了。
也许是揣着那一摞情书,江璩觉得自己身上好像都被暧昧的粉红泡泡笼罩住了。
所以自己无意碰见衡嘉阳被告白的现场,大概就是粉红泡泡无形当中的气场相融。
明天的作业是试卷,但是收上来的练习册试卷总是会有几份的缺口,于是他就被老师交代放学后拿卷子去印刷室复印。
印刷室在图书馆一楼,他不巧地就在楼道拐角里遇见了衡嘉阳和另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有些眼熟,江璩其实有些脸盲,高中生们着装统一,能打扮的地方很少,哪怕是同一楼层经常遇见的人他也不太能认出来。
他记得这个女生是广播站的杨安露,因为她那一头微卷的偏棕色长发实在是太标志性了。只是随手抓起一缕长发,用漂亮的丝带扎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美得像是旧书店里炫彩的校园言情小说封面女主。
女生试图靠近,男生用沉默维持距离。
江璩看了一眼就匆匆路过,上次自己无意中打扰了人家的告白,这可不能再来第二回了。
“衡嘉阳,我给所有参赛者祝福,只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给你送花。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心意,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你愿意走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都会竭尽全力,你会点头吗?”
杨安露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失了分寸,大概是因为暗恋的人总是卑微。
杨安露喜欢衡嘉阳的冷静和骄傲,同时也尝到了对方这样的性格的苦果。
衡嘉阳接受她的祝福,对她的爱慕则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一如既往。
“谢谢你,你很优秀,只是我不喜欢被别人打扰。”衡嘉阳的语气柔和了些,尽管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就是无情的回绝。
杨安露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衡嘉阳打断她:“请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你明白我不会动摇的。”
江璩从印刷室出来,正好跟衡嘉阳撞上。江璩手里那个印着校徽的入学大礼包纸袋掉在地上,新鲜印刷的复印卷和花花绿绿的情书洒了出来。
江璩连忙收拾好,还是被衡嘉阳捡了几封起来。
江璩一边把手里的情书塞回去,一边说:“不好意思没看路,你没事吧?”
衡嘉阳看了一眼情书,散发着香水味的匿名情书上面写着大大的“to 谢擎云”,他又看了一眼江璩,沉稳惯了的眼神隐隐透露出几分震惊。“没事,不小心撞到你,抱歉。这是……你的?”
江璩大大方方地接过,“是啊。”
“你们这是……”
情书交接中的两个男生同时转头,看到了一脸震惊又茫然的杨安露。她的眼神在他们和他们的手两边来回打转,欲言又止。“原来你……我明白了,你拒绝我,是为了接受他。”
衡嘉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江璩嚷嚷:“不是你听我解释,这不是给他的,你看上面的名字都不是他。我们只是恰好撞见。”
杨安露看到“谢擎云”三个字,更加震惊了。再仔细看江璩手上,写给谢擎云的情书还不止一封。
“写情书也这么卷吗?是我不够努力吗?”杨安露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江璩,留下一句“祝你成功”,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衡嘉阳就失落地走了。
留下两个男生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一个谴责对方冷酷无情,另一个拷问男男早恋。
“这些情书都是你写的?”衡嘉阳细心地发现情书上面的字迹并不相同。
江璩说:“当然不是。家里有猫猫牌碎纸机,免费承接碎纸业务,绝不透露客人隐私,视频可拍,你需要不?”
衡嘉阳:“……”他确实听说过4班的江璩喜欢收集废弃草稿纸和试卷的习惯,别人都说他是拿去卖破烂。今天倒是让他见着了。
第二天早上,江璩就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见了洗干净的校服,还有一袋速溶咖啡,上面的便利贴写着:“拜托了,谢谢。”署名是衡嘉阳。
学神的字迹端正清秀,是江璩此等凡人渴望掌握而不得其神的行楷。
谢擎云的字则是潇洒过了头,不难看出一些书法的形与韵,可惜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题目划线的拘束,那种无视书面分的狂放,是介于学神与学渣之间的境界、宛如医学生写病历一样不顾人死活的美。
不过江璩都有些羡慕他们。他的字秀气归秀气,但是缺了点笔锋,显得过于稚气。
早早打完篮球的韩冲凑了过来,说:“江璩,我看到衡嘉阳一大早过来在你桌上放东西了,他没事送东西给你干嘛?难道他也参加了……”后面的话韩冲没说完。
江璩没在意,说:“在图书馆不小心捡到了他的校服,后来我拿错自己的校服给他了,现在换回来。”
韩冲“哦”了一声,拿着篮球在手上玩。“那你现在穿的校服是新买的?”
“好同桌借的。”
韩冲又“哦”了一声,和江璩的关系已经好到能借校服了?他以为那些女生只是臆测而已。
他们班的人都知道谢擎云有洁癖,随身携带酒精手帕。他和江璩两个不用出操,江璩身为课代表有时候被老师叫去改作业,谢擎云也会跟着去。通常江璩有任务,谢擎云都会帮忙分担,已经被大家默认为编外人员。
不过每次他批改完会默默洗手消毒。高中生的试卷和练习册,里面就算出现脚印和辣椒油都不奇怪,谢擎云这种长居病房养成的洁癖似乎也不难理解。
江璩拿起自己的校服,感觉到衣服下有东西,扒拉一看,竟然是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打开一看,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衡嘉阳收到的情书。凭借香气的浓度,江璩判定这些估计是新鲜出炉的。
怪不得说“拜托了”。
韩冲也想看看,“学神给你传授什么秘籍吗?”
“恋爱秘籍。”
江璩买个关子,大咧咧的韩冲一愣,手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篮球甩飞出去。
衡嘉阳给江璩传授恋爱秘籍?这两人有关联吗?这个世界在他掉线的时候又开发了什么神秘剧情吗?
江璩拿回校服之后,跟谢擎云说自己准备洗干净还他。谢擎云像是怕他麻烦,直接把校服收下了,还投喂了几盒pocky。
印象里谢擎云是不吃零食的,这几盒巧克力饼干棒也不知哪来的。
“谢擎云,这零食哪来的?买的还是别人送你的吧?”江璩怀疑这是爱慕者送的。
“收下吧,给你的。”
后座的女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偷偷嘀咕:“你就宠着他吧。”
江璩为他的体贴而感动,却不知道入夜之后,谢擎云躺在床上拿着他穿过的校服从衣领细嗅他留下的气息,同样的化学洗涤剂,被他体温烘过就有了别样的甜味。
温热的甜味,像是刚出炉的蛋糕,柔软,干净,香甜。恰到好处地抚慰着少年人病态的欲求。
他放松身体,沉浸地陷入软和的织物当中。闭上眼,江璩各种模样浮现在眼前。
江璩做什么都是可爱的,那股认真的傻乎劲儿会让人觉得生活的底色本该如此纯粹。
一事一物都有意义,世界没有那么苍白虚无。
他会自得地向自己炫耀不知哪来的“学神级咖啡”,“学神也得喝咖啡才能熬过题海,向学神看齐!”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冲咖啡,“这咖啡闻着也太苦了,牛奶多放点,正好补补钙。”
吃不了苦的家伙从周围这里借一点厚椰乳,那里倒一点牛奶和麦片,最后一杯风格黑暗的生椰麦片咖啡就神奇地调好了。
谢擎云瞥他一眼,揶揄道:“咖啡不是这么喝的吧?有这功夫都能写好几道题了。”
他自得其乐地说:“如果说喝咖啡是为了提神,那我捣鼓咖啡岂不是提的神中神,这就是所谓的‘殊途同归’啊。”然后就这咖啡把一颗水煮蛋吃得津津有味。
高中生早上的教室总是弥漫着水煮蛋的硫臭味,大家都是自己吃着香,别人吃就嫌臭。所以谢擎云课间都会去走廊放风,做个别人眼里忧郁的美男子。
但如果是江璩,他可以陪吃水煮蛋的他一起放风,听他好奇地抱怨为什么有的蛋壳好剥,有的就难剥得坑坑洼洼。
他是那么容易让别人心软。
妄想通过喝咖啡模仿学神的学渣,最后还是在课上眼皮打架。
别人的高中生活像是笼中的鸟儿眺望窗外的天空,而谢擎云看向窗外,江璩的睡颜在玻璃上形成的倒影,像是无期的囚徒终于看见了钟表。
他凝滞的青春从遇见江璩的那一刻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