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人原本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立马柔和下来,取出一旁的狐裘搭在她腿上。
“夭夭,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孟时曲死死地瞪着他,心中石头落了大半,却始终不敢完全松懈下来。
眼前人赫然就是本该离京的北境王——拓跋天成。
“你不是走了吗?如今又是在做什么。”孟时曲声音微微颤栗,眼中惊慌明显。
她在怕他。
拓跋天成意识到这一点,有些挫败,她面对安王时怎不这般畏惧。
一想到那个男人,他就醋得不行。
“孤……我想带你回北境,你们大顺京城,实在危险,我放心不下。”
他说着,几乎是跪下身来,握着他的手,轻声哀求道:“夭夭,你同我一起走吧,我定会替你找到师父。”
孟时曲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中了软骨散,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放开,”她有些恼怒,“若我说不呢。”
拓跋天成仍旧捏着她的手,温柔地凝视她的眼睛:“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下一刻,将眼前人打晕,轻轻捧在怀中,嗅着独属于她的气味。
“夭夭,北境才是最好的归宿,我一定会护着你。”
他眼中的顽固愈发深,近乎疯狂。
昏昏沉沉一整夜,再醒来时就连孟时曲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掀开帘是茫茫雪色,荒无人烟,唯有天际一轮弯月,清冷孤寂。
许是有了动静,拓跋天成掀帘而入,拿着一袋子饼和糕点。
“夭夭,如今着急赶路,将就一下,待至北境王都,我把最好的都给你。”他眼中几分迷恋。
孟时曲没有说话,浑身的疲惫令她有几分无力,如今被人束缚,什么也做不成,也不知京城那边如何了。
拓跋天成知她心中气闷,低声下气哄着:“我知你生气,你没见过北境的好,待你去了若是不愿留下,我便任你离开,如何?”
如此高傲之人几乎是低声下气祈求,孟时曲动了动指头,也觉得肚子饿了,眼前人本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我要写信,以免公主担忧。”她抬头,似妥协。
拓跋天成眼睛亮了亮,连忙让人送来纸笔。
孟时曲写下:“故人相约,同赏风雪,一切安好,勿念。”
署名是‘夭夭’二字。
送出书信,她才就着拓跋天成送来的热茶和糕点吃了一些。
一路上他们有经停许多镇子,可那软筋散下得无声无息,每日都是怏怏的,被人无时无刻守着,实在逃脱不了。
孟时曲有些绝望,可拓跋天成的人看得太紧,脚程也快,生怕大顺的人追了上来。
-
京城。
泠月本去公主府后院,见二人安好,又转头去指挥营寻孟时曲。
可指挥营的人却言今日未见苏大人,这才察觉不对劲。
跟着孟时曲的两个暗卫也杳无音信,她只得去问昭华长公主。
这一问,才发觉孟时曲该是出事了。
昭华有些站不稳,抓着泠月的手颤抖道:“夭夭她……她不会有事的吧。”
泠月稍显冷静,对昭华恭敬道:“回公主,姑娘定然不会有事,属下先告知王爷,还麻烦公主派人私下寻找,不要走漏风声。”
泠月去后,昭华立刻唤出身边暗卫:“去找,势必要找到夭夭。”
拓跋天成筹备了许久,费了偌大的心思,怎会让京城的人轻易寻到?
昭华的人纵使再神通广大,也无法预知发生的事,更敌不过拓跋天成身后整个北境的力量。
几日寻不到人,秦怀忱那边亦还没回信,此刻她在屋中团团转,却不知如何是好。
偏又要装冷静,以免外人发现孟时曲失踪了。
好在指挥营那边并不用日日去,也能瞒一些日子。
“公主,”槐花小跑进门,递来一封书信,“方才门口有一陌生男子送来这个,言说是驸马送来的。”
听闻“驸马”二字,昭华慌乱起身接过:“你下去吧。”
槐花只当是昭华害羞,愉快转身暗叹夫妻二人感情深厚。
待房中安静,昭华迫不及待打开书信,见内容先松一口气,却又觉得不对劲。
孟时曲身份在此,哪儿能与故人同游。
不,这定要告诉皇兄。
秦怀忱将江南一带的贪腐正差不多处理完,原本打算择日启程,却得知孟时曲失踪的消息。
捏在手中的信抖了抖,转头翻身上马便加急往京城去。
徒留上淮处理剩下的事宜。
秦怀忱方一入京,衣裳也未来得及换,被昭华的人引至公主府。
屋内,他捏着那封寄给昭华的信,信纸很普通,笔墨风干,想来有些日子了。
字迹确确实实是孟时曲的,可他们都知道,她怎会无缘无故与所谓故人去做看风雪这般荒谬的事。
若非她师父回来了?
无论如何想都觉得不对劲。
“京城的雪她不看,怎跑远处去看雪呢。”昭华小声嘀咕。
“同赏风雪……风雪……”
秦怀忱努力思考,如今风雪渐止,唯有靠北那边才会风雪大且时间久,北方……
“是北境王,”秦怀忱有几分笃定,不知为何,初见北境王与孟时曲相处时,他便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那声“夭夭”,以及要将孟时曲带走做北境王妃的行为,格外让人膈应。
他转身欲离,被昭华扯住袖子,回头望着盈满泪水的昭华。
“皇兄,务必保全夭夭,她……她不能出事。”
秦怀忱冬夜赶路,早已冷静下来,孟时曲身份特殊,行动要千万小心谨慎,不然会给她带来麻烦。
“放心。”
秦怀忱不能露馅,他压着心底的急迫,先匆匆回府,如今还须面圣述职,不能乱了心神。
-
风雪愈发大,行路的速度稍缓,已至北境境内。
四周皆是身着裘衣的北境人,比不上大顺的繁华,却也相当热闹。
气候格外寒冷,马车里仍然密不透风,唯有掀帘的那瞬间寒风灌进马车内,这才让人清醒万分。
孟时曲已习惯了拓跋天成每日来马车里瞧瞧她,也有时二人下车走走。
可那北境的药太过顽劣,她使不上武功,竟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时时刻刻都有武功高强的人看着,实在是用心良苦。
她也曾试图凭借拓跋天成病态的情感去要求骑马,拓跋天成严厉拒绝了她的请求,下一瞬又恳求她到了北境想做什么都可以。
若是骂他,他全然受着,倒像骂的人不是他一般;若是装委屈可怜,他也心疼,却始终不肯心软。
眼前这男人,不愧是浴血中走上北境王座的人。
“夭夭,我们到北境了。”拓跋天成难得愉悦,眉眼都染上几分笑意。
孟时曲没作声,也懒得抬头看他。
“主子,您要的属下买回来了。”
马车外下属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拓跋天成掀开帘子,还不忘用披风微微遮挡住涌进来的寒风。
接过那一大包东西,皆是北境特有的产物。
北境暖和的毛绒大衣、烤得热乎的肉饼、以及新鲜的羊奶。
她常年深居山村,即便京城也不过数载,从未见过这般的北境风光。
如今也不是赏景的时候,一边顺着拓跋天成的意,慢悠悠地填饱肚子,一边担忧京城那边。
面对陌生的土地和眼前偏执的男人,她竟有几分想念秦怀忱。
秦怀忱奉命下江南,也不知可还顺利,她隐晦写下的书信,也不知他能否看懂。
“又在想别的人吗?”拓跋天成的声音赫然响起,隐去眼底的几分嫉妒,仍留给心爱的人笑容,“夭夭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如今来了北境,我保证每日都是好日子。”
“我还请了最会做烤肉和糕点的大顺厨子,如今都已在北境王宫待命,只等夭夭去了。”
拓跋天成有几分憧憬,哪怕人是他硬生生绑来的。
孟时曲又不言语了,她一路上说了那么多,也点不醒眼前这个已经进入自己梦境的人。
北境很冷,比京城冷多了。
她裹紧了上好的狐裘大衣,端起拓跋天成派人送来的热好的羊奶。
羊奶腥味很重,她喝不习惯。
有些想念王府的茶,她每次去王府都会有一盏红茶,也许并不名贵,却正好是她爱喝的。
书房的檀香味也总是淡淡的,令人舒心,如同书房的主人一般。
拓跋天成为了她,将马车内部布置的极为奢华舒适,油灯一燃,便明晃晃的。
可是总觉得缺了什么,她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大顺皇宫的金銮殿也明灿灿的,无不彰显皇权的奢华。
“做得好,”秦怀景拿着秦怀忱呈上来的名单,满脸喜庆,“不愧是朕的皇弟。”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朕知你无所求,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寻个好姑娘娶进来。”
不知为何,秦怀景说嫁娶一事时,他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常日不见阳光有些苍白,却也难掩坚韧之气,总是令人安心。
“想到哪家姑娘了?”秦怀景拍了拍秦怀忱的肩,“大胆说。”
“臣并无心仪的姑娘,不过臣另有所求。”
“哦?”秦怀景来了兴趣,难得听他提出要求。
“臣观北境王贼心不死,自请前往边境,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