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长椅处。
窦皖吟给连翘递去一张纸巾,心疼问,“刚刚他们提起的那个人,是你以前的什么人?”
虽然眼泪已停止在连翘眼中肆虐,但她此刻的眼睛依旧红红的。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
“一个……没有义务,却仍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
窦皖吟好奇,紧接着问,“那是你喜欢的人吗?对你很重要是吗?”
连翘没有回答,失落地盯着脚下,此刻她情绪的起伏早已证明李空山在她心中的分量。
“那他们为什么说你离开了他,是因为他不够好吗?”
“不是,”连翘摇头,“很多人可能觉得他这个人不正经,不靠谱,但我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我要离开,不是因为他不好,只是我想活出自己的世界,我不想一辈子都做别人的附庸。”
“这样啊,”窦皖吟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我想,他把你看得那么重要,肯定不会怪你的。”
连翘攥紧手心里的纸巾,无力笑笑,“你这么确定?”
“当然了,我敢百分百肯定,”窦皖吟接着往下说,“我第一天认识绍兴雨的时候,我就问他,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他说,他不知道,但是他见过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像他老大那样,即便对方看不到,依然竭尽全力对她好,日日夜夜思念,没有一天断过。”
连翘微愣,偏头看她,“……那……你觉得我能不能回去找他?”
窦皖吟鼓励连翘,“当然能!我们的翘翘现在已经证明了自己,当然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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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走在回家的路上,万般思绪都在编织去找李空山的理由。
树叶轻轻然落下,铺在泥土地里。
这时,包里的电话响起。
连翘接通,手机举在耳边,“喂?孙阚平?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孙阚平的声音很低沉,“……连翘,盯赵本奇的人来消息,说最近他一直在你公司楼下活动,甚至还会跟踪你回家,我们怀疑,他盯上你是因为当年消失的那张存储卡。”
连翘顿在原地,不再继续往前走,“……你是说,赵本奇怀疑存储卡在我身上?”
“没错,”孙阚平继续往下说,“当年贲诸等人能顺利把拐来的儿童带去清流镇,还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全靠赵本奇在背后打掩护。”
“不仅如此,我们通过摸查赵本奇,还找到了他们团伙老三的线索。连翘……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随时可能有危险。你放心,我们会加派人手盯着赵本奇,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连翘沉默了几秒,不动声色,继续镇静开口,“孙阚平,我懂你意思,你可以直说。你们想让我帮忙引出赵本奇以及他背后的老三,对吧?”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没有继续出声。
过了很久,孙阚平开口,“我知道这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危险系数很高,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打算采用这个方案。”
“可你们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风轻轻吹起连翘的裙角,她的眉眼柔和平静,仿佛大风大浪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激不起浪花,她,可以永远镇定自若。
“拿我当诱饵,是最好的选择。孙阚平,我帮你们吧。或者说,我欠十几年前那几个无辜惨死的女孩的,该还了。”
如果贲诸背后的人不完全落网,连翘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听见那些女孩哭泣求救的声音。
“谢了,不过……”孙阚平继续说,“你是不是注意到李空山的人最近也开始出现?”
“是,”连翘立在原地,“……可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李空山和他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冲赵本奇来的。”
孙阚平听顿了几秒,“连翘,你再仔细回忆回忆,当年梁云放你们逃出去的时候,她真的没有把存储卡交到你手里吗?”
“……没有。”
连翘摇头。
现在,那张储存卡成了最大的谜,不止连翘,就连警方也查询不到存储卡至今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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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的发布会如约举行。
在后台候场时,杜若华亲切地看着连翘,严格来说,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杜若华以为如此。
她帮连翘整理吹到耳畔的头发,一改平日里的严肃,和蔼开口,“你今年多大?家在哪儿?”
连翘心平气和,眼前的人就跟普通人一样,“今年二十二,家在邻市。”
杜若华点点头,把手收回,合握在身前,“真好,要是我女儿还在,也当和你一样大。”
连翘浅浅一笑,注视着她,没有再多言。
等展品罗列完毕以后,主持人致辞结束,杜若华便挽着连翘一起登台致谢。
今日,连翘穿着一袭白粉色长裙,腰身处别有白色山茶花流苏坠,领口处露出锁骨和线条流畅恰到好处的肩臂。
她身型瘦,笑容浅,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就仿佛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终于搬到了现实。
多年前,她还是清流镇那个挨打挨骂,连读上书都已是一种奢侈,不敢说自己的想法也不敢说自己野心的女孩。
她不断地向上爬,往前走,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回头。
一路走来,她受过不少伤,吃过很多苦,每一个夜晚她都坚持着,不妥协,每一次希望被人踩在脚下,她都不服输。
她跌倒过,费尽心机过,也一次次重新站起来过。
台下是慕名而来的业内同行、媒体记者还有行业大咖,她接受着他们的注视、他们的赞叹。
连翘想,她终于堂堂正正地走上了自己的路,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只能躲在被人背后任人欺负的女孩。
她是她自己世界里的王者,在她的国度里,她高高举起燃烧着生命之火的火炬。
向这个世界宣告——她不认输。
她做到了——任何困难和挫折都无法泯灭她向前走的意志和决心。
在台下注视着杜若华身边这位耀眼新锐设计师的人里,同样还有李空山。
他端着手臂,倚靠在门口,模样看上去好像懒懒散散的,但实际上,那对注视着他心爱女孩的眼眸,却格外专注认真。
他不禁笑了,打心眼里为她感到开心、骄傲。
她终于实现她她的梦想,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哪怕她从前只是一个连书都快读不上的人,不是吗?
她看似柔弱,其实一身不屈傲骨,万事万物都无法碾碎她变强大的决心。
李空山的眼里全是她。
他就那样默默注视着,目光柔和,平静又波涛汹涌。
平静的是时光沉淀的爱意。
波涛汹涌的是难以舍却的想念。
绍兴雨和孟河换了岗,穿过会场人群,在东南侧们找到李空山。
他将李空山那充满爱意的目光尽收眼底,忍不住出声询问,“哥,至于这么高兴吗?说得难听点,当初她接近你,不也是为了利用你往上走?”
“你不懂,”李空山端着手臂,继续倚靠在门沿处,目光仍不舍得从红毯台的连翘身上收回,“她是她,我是我,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也是,她得首先爱好她自己,再去选择是否要爱我。”
“哪怕她心里有我,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必须得天天围着我转,一切以我为中心,不是吗?她是她,首先得是她。她爱人,首先得爱自己。”
绍兴雨绞尽脑汁去琢磨李空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未尝爱的滋味,他实在琢磨不明白。
在会场各个角落里布置好秘密检测仪后,景融也带着笔记本电脑找到李空山和绍兴雨。
李空山见他来了,偏头看他,“现在什么情况?”
景融扶了下黑框眼镜,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检测数据,骄傲自信,“一切正常,现在赵本奇还只是在会场外面活动,没有踏入。”
“好。”
李空山站直,把手放下,“绍兴雨,你先跟着景融,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绍兴雨立即应声答应:“好嘞哥——”
李空山又看向景融,“你时刻观察着会场的情况,刚子和孟河那边你多提醒点,免得他们又开小差。”
景融点头,“明白,哥,你放心吧。”
他拍拍两人的肩臂,侧身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离开,“我先去个地方。”
李空山走后,绍兴雨挪动景融身边,手指搓着下巴,认真思量,“欸,你说咱哥这么着急是准备去找谁啊?”
“还能找谁,”景融把目光从手中的电脑屏幕处挪开,看向台中央和杜若华一起接受记者采访的连翘,“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了。”
媒体见面会结束以后,连翘捶打着泛酸肩膀,走到卫生间。
出来以后,她在卫生间中央的洗手台冲水洗手。
关掉水龙头,她洒洒手上的水,漫不经心抬起头,透过镜子,猝不及防看见赵本奇那张苍老不少的脸,带着狡黠的笑,盯着她。
!!
连翘吓得往后退了步,差点摔倒,她颤巍巍别着脑袋,往身后看去。
忽然间,却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快,赵本奇就要有所行动了吗?
连翘慌张离开卫生间,穿过活动现场的人群,径直奔向化妆间,她得去打电话通知孙阚平。
奔向化妆间的路上,连翘回头,无意间看见混在人群里,正奸诈笑着,抬脚大步朝自己追来的赵本奇。
她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路快跑到走廊尽头,连翘慌张进入01号房化妆间,反手把门锁上,心怦怦跳,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她背靠着门,松了一口气,又慌不择路跑到化妆镜前,摸索并寻找包里的手机。
“噼”的一声,化妆间的灯忽然熄灭。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背后有脚步声。
忽然,一双手捂住连翘的嘴。
男人手握成拳头,环住她的腰身。
“唔——放开!”
连翘举起两只手去扳开男人捂住自己的手。
他低下脑袋,偏头凑到连翘耳边,
轻轻出声,手上的动作很温柔,没有施力。
“嘘——”
“别出声。”
“别害怕……尧尧。”
“是我。”